第11章 豆田謀·密信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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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師張淮之那如淵似獄的目光,最終並未在賽豆豆身上,停留太久。
    他掃過廢墟一般的蕭府,瞥了一眼昏死的沈硯和重傷的張莽,隻對隨行的親衛留下冰冷一句:“收拾幹淨,按密旨辦。”
    便飄然離去,仿佛杏花村這一片剛剛經曆血火的地界,不過是棋盤上清理過的一隅。
    親衛們沉默地開始收攏傷者,押走麵如死灰的蕭老爺,動作利落得如同收割莊稼。
    賽豆豆抱著呼吸趨於平穩、卻依舊昏迷的簫景軒,護著瑟瑟發抖的苗苗,站在茅屋的破門前。
    夜風卷著血腥、焦糊和塵土的氣息,吹得她單薄的衣衫獵獵作響。
    後背的灼傷和經脈的損傷還在隱隱作痛,更深處,是兌換十年陽壽後那如影隨形、深入骨髓的寒意和虛弱感。
    她看著張淮之消失的方向,心中沒有劫後餘生的慶幸,隻有一片冰冷的麻木。
    打打殺殺,陰謀詭計,皇權傾軋……夠了。真的夠了。
    她低下頭,看向懷中簫景軒安靜沉睡的臉。
    心口那恐怖的傷口,被完整的紅繩壓製著,不再滲血,猙獰的邊緣似乎也收斂了一些,但距離真正愈合,似乎是還遙遙無期。
    苗苗靠在她的腿邊,小肚子發出咕嚕嚕的輕響,小臉上是饑餓和驚嚇後的疲憊。
    肚子……填飽肚子。
    這個念頭如同野草,一瞬間在賽豆豆荒蕪的心田裏,瘋長起來,壓過了所有疲憊和傷痛。
    北邙山的血腥,鼎爐的烈焰,史妃的怨毒,帝師的冷漠……一切都比不上此刻,腹中火燒火燎的空洞感,比不上苗苗那聲細微的腸鳴。
    饑荒,才是懸在所有人頭頂上最鋒利的一把鍘刀。
    她艱難地背著簫景軒,拉著苗苗回到千瘡百孔的茅屋。
    屋內依舊狼藉,僅有的家當都被洗劫或毀壞。
    角落那個藏米的瓦罐碎片猶在,地上散落的糙米粒,早已被老鼠啃食幹淨。
    賽豆豆將簫景軒小心安置在還算完整的草堆上,又用破布條蘸了點水缸底渾濁的水,潤了潤他幹裂的嘴唇。
    “苗苗,看著簫哥哥,姐姐出去找吃的。”她聲音沙啞,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走出茅屋,天光已微微放亮。
    晨曦中的杏花村,死寂得可怕。
    幸存的村民門窗緊閉,連雞犬都不聞一聲,隻有風卷過廢墟的嗚咽。
    村東頭蕭府方向,濃煙未散,民鞘軍的士兵正在清理殘骸,如同沉默的工蟻。
    無人關注村尾這間破茅屋裏的孤兒寡母。
    賽豆豆拖著疲憊的身子,走向村外那片曾經屬於她家、如今早已荒蕪的薄田。
    田地龜裂,泥土幹硬得如同石塊,稀稀拉拉幾根枯黃的狗尾巴草,在風中搖曳,看不到半點生機。
    她蹲下身,手指插入幹裂的土縫,冰冷堅硬。
    饑餓感如同附骨之疽,啃噬著她所剩無幾的力氣。
    【係統提示:檢測到宿主強烈生存需求解決食物短缺)。】
    【《豐饒女神》模塊啟動。】
    【當前狀態:微型空間1立方米)不穩定低),基礎物質掃描半徑10米),微量能量轉化效率2)。】
    【可轉化選項:環境遊離能量稀薄)、宿主精神力極度危險)、宿主生命力極度危險)。】
    【建議:尋找基礎種子或可食用植物樣本,嚐試進行能量催化生長。】
    種子……樣本……賽豆豆苦笑。
    這龜裂的田裏,連能啃的草根都快啃光了,哪裏還有種子?
    她下意識地集中精神,開啟了基礎物質掃描。
    無形的波紋擴散開十米範圍。
    反饋回來的信息冰冷而貧瘠:幹裂的泥土、枯死的草根、幾塊風化的小石子……等等!
    可是在靠近田埂邊緣、一處被枯草半掩的土塊縫隙裏,掃描反饋出一個極其微弱、卻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信號點!
    賽豆豆心中一動,強撐著走過去,扒開枯草和浮土。
    一個沾滿泥汙、約莫巴掌大小的硬物露了出來。她撿起,在衣服上蹭了蹭。
    是一個扁平的青銅信筒!信筒表麵雕刻著繁複的雲紋,入手冰涼沉重。
    一端,赫然烙印著一個清晰的圖案——雙龍盤繞,共戲一珠!
    這紋樣……賽豆豆瞳孔微縮!她想起來了!在北邙山狼煙升起之前,瘋鷹從爪下的沈硯,給自己的那個信筒!
    當時他說過“快,…送進京…”就暈了過去。
    當時北鄺山三道血色狼煙升起,情況危急,她接了係統任務,便匆匆騎著瘋鷹而去,這信筒一定是在與史王妃的激戰中遺落,不知怎地,就到這裏了。
    被狂風或震動卷到了這裏!?
    信筒的封口處,暗紅色的火漆已經碎裂剝落大半,露出裏麵卷著的明黃色絹帛一角。
    朝廷密信?沈硯給朝廷的?
    賽豆豆的心跳微微加速。她現在對這些東西隻有本能的厭惡和警惕。
    但是,昨天的沈硯,也與我搶起來了那半段紅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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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沈硯了,要搞清楚他到底是人是鬼!……鬼使神差地,她還是用力掰開了信筒的蓋子,抽出了裏麵那一卷絹帛。
    展開。朱砂書寫的淩厲字跡,映入眼簾,蓋著鮮紅的帝王玉璽印!
    “……著北地三州總督範元啟,即行‘餓殍策’:嚴控糧道,鎖死北邙山周邊三百裏糧秣流入!縱有私運,亦以資敵論處,就地焚毀!令流民不得南遷,驅其入北邙死地,以絕叛軍兵源、耗其糧草!待其自潰,王師再行犁庭掃穴!此令絕密,邪者誅九族!欽此!”
    泄者誅九族!
    再看那字,冰冷、殘酷、字字如刀!
    賽豆豆捏著絹帛的手指瞬間冰涼!餓殍策!鎖糧道!焚私糧!驅流民入死地!原來這席卷北地、餓殍遍野的大饑荒,並非全然天災!竟是朝廷為了困死北邙山的“叛軍”三皇子和史妃),主動施行的絕戶毒計!大概是想用無數無辜百姓的命,去填那權力的溝壑!
    “嗬……嗬嗬……”賽豆豆捏著這份沾滿血腥的密旨,發出一聲悲涼到極致的冷笑。
    皇帝、帝師、史妃、三皇子……都是一丘之貉!為了權力,視人命如草芥!
    憤怒如同岩漿在胸中翻湧,但很快被更深的無力感和饑餓感壓下。
    知道了又如何?她改變不了朝廷的毒計,改變不了任何人,任何事!
    她現在隻想活下去,讓苗苗活下去,讓簫景軒活下去!
    她將密旨卷好,塞回信筒。這東西是個燙手山芋,但或許……將來能用上。她隨手將信筒揣進懷裏。
    目光再一次投向龜裂的田地。
    種子……樣本……掃描範圍內再無其他發現。
    難道真要冒險用生命力去轉化?賽豆豆看著自己灰敗的手掌,感受著體內那深入骨髓的寒意,搖了搖頭。
    不行,再轉化,她可能連走到田邊的力氣都沒了。
    她的目光在荒蕪的田野間逡巡。
    忽然,視線定格在田埂邊緣幾株,被啃得隻剩光禿禿杆子的、毫不起眼的灰綠色植物上。
    那是一種叫“灰灰菜”的野菜,生命力極其頑強,即使在這樣幹旱貧瘠的土地上,也能從石頭縫裏鑽出來。
    雖然葉子早已被饑民捋光,但那些幹枯的杆子上,似乎還掛著幾顆幹癟得如同沙礫一般的……種子莢?
    賽豆豆的眼睛一亮!她快步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摘下那幾個幹癟的種子莢。
    輕輕一捏,裏麵滾出十幾粒比芝麻還小的、灰撲撲的種子!
    【目標掃描:灰灰菜種子生命力頑強,極度幹癟,活性低下)。】
    就是它了!
    賽豆豆如獲至寶,捧著這十幾粒渺小的希望,回到茅屋。
    她找了個破瓦罐的碎片,盛了點水缸底渾濁的水,小心翼翼地將種子浸泡進去。
    然後,她集中全部精神,溝通係統。
    【目標鎖定:灰灰菜種子浸泡狀態)。】
    【執行:微量能量轉化!轉化源:環境遊離能量稀薄)!效率:2!】
    【轉化中……】
    一股微弱到幾乎難以察覺的暖流,順著賽豆豆的意識引導,緩緩注入那破瓦罐碎片渾濁的水中。
    水麵上,連一絲漣漪都沒有泛起。
    賽豆豆緊張地盯著。時間一點點過去,種子毫無變化。
    【能量轉化完成。目標狀態:活性略微提升0.1)。】
    0.1……賽豆豆看著瓦罐碎片裏依舊灰撲撲的種子,一股巨大的失望湧上心頭。
    這點提升,杯水車薪!環境能量太稀薄了!效率太低了!
    難道真要……動用精神力?或者生命力?賽豆豆看著自己愈發蒼白的手,又看看草堆上昏迷的簫景軒,和蜷縮在角落餓得沒力氣的苗苗,眼中閃過一絲掙紮。
    不行,太危險了。她倒了,他們怎麽辦?
    她疲憊地靠在冰冷的土牆上,目光無意識地掃過懷中那個冰冷的青銅信筒。
    雙龍戲珠的紋樣,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冷光。
    密旨……朝廷……鎖糧道……焚私糧……
    等等!焚私糧!
    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念頭,如同閃電一般劈開她絕望的腦海!
    朝廷要焚毀私糧!那說明什麽?說明有糧!
    有私糧在暗中流通!隻是被朝廷發現就要焚毀!如果能找到那些糧……哪怕隻有一點點……
    可怎麽找?她一個村女,無權無勢,連村子都出不去。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手中,那十幾粒灰撲撲的種子上。
    一個模糊的計劃雛形,在她的心中漸漸成型。風險巨大,但……值得一試!
    接下來的幾天,杏花村依舊籠罩在死寂和絕望之中。
    帝師的人馬,清理完蕭府廢墟和戰場便撤走了,隻留下一個更加殘破、人心惶惶的村莊。
    沈硯和張莽也被帶走,不知所蹤。
    村民們如同驚弓之鳥,連門都不敢出,靠著最後一點藏起來的糠麩、樹皮苟延殘喘。
    賽豆豆成了村裏唯一的“異類”。
    她不再出門尋找食物,而是將那十幾粒灰灰菜種子視若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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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將茅屋後麵,一小塊相對背陰的牆角清理出來,用破瓦片圍了個小小的苗圃。
    每天,她拖著虛弱疲憊的身體,從越來越淺的水缸裏,舀出珍貴的、帶著泥沙的水,小心翼翼地澆灌那片幹裂的泥土。
    然後,就坐在旁邊,集中全部精神,一遍又一遍地嚐試用係統那可憐的2效率,轉化稀薄的環境能量,注入那片小小的土地。
    【轉化中……目標狀態:活性略微提升0.3)。】
    【轉化中……目標狀態:活性略微提升0.5)。】
    ……
    進展緩慢得令人絕望。
    幾天過去,泥土依舊幹硬,種子毫無動靜。
    苗苗餓得小臉凹陷,連哭的力氣都沒了,隻能蜷縮在簫景軒旁邊,眼巴巴地看著姐姐對著那片泥土發呆。
    偶爾有路過的村民看到這一幕,無不搖頭歎息,眼神麻木中帶著憐憫和一絲嘲諷。
    “豆丫頭……瘋了吧?”
    “唉,餓瘋了,對著土坷垃當飯吃……”
    “可憐呐……”
    孫婆子更是拄著根棍子,遠遠地啐了一口:“呸!喪門星!克死了親娘,害得蕭家敗落,現在又對著土發癲!等著餓死吧!”
    賽豆豆充耳不聞。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掌心那微弱得幾乎不存在的感覺上——當精神力高度集中,試圖引導那稀薄能量時,她似乎能隱約“觸摸”到泥土下方極其細微的……脈動?
    那是種子在微弱能量滋養下,艱難掙紮著想要萌發的生命悸動!雖然微弱,但真實存在!
    這感覺,如同黑暗中的一縷微光,支撐著她。
    第七天清晨。
    賽豆豆如同往常一樣,舀出最後一點渾濁的水,澆在小小的苗圃上。水瞬間被幹渴的泥土吸幹。她疲憊地坐下,準備再次嚐試轉化。
    就在這時!
    她的目光猛地凝固在泥土表麵!
    一點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嫩綠色,刺破了灰褐色的幹硬土皮!像一根纖細到極致的綠絲,頑強地探出了頭!
    【目標狀態:種子萌芽!活性顯著提升5)!】
    成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狂喜,一瞬間衝散了賽豆豆所有的疲憊!她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如同嗬護稀世珍寶,用手指輕輕觸碰那一點脆弱的嫩綠。
    指尖傳來極其微弱的生命氣息。
    雖然隻是一株微不足道的灰灰菜苗,但這證明了她的路是對的!能量轉化,真的可以催生植物!哪怕效率再低,隻要種子還在,土地還在,就有希望!
    這株小小的幼苗,成了賽豆豆全部的精神寄托。
    她更加瘋狂地壓榨自己,將本就微薄的精神力一次次投入到那效率低下的轉化中。
    幼苗以肉眼可見的緩慢速度生長著,從一根綠絲,長出一片小小的、嫩得幾乎透明的葉子。
    然而,禍不單行。
    就在賽豆豆看到一絲曙光時,村裏唯一的水源——村口那口老井,水位開始以驚人的速度下降!僅僅兩天,井水便見了底,隻剩下渾濁的泥漿!最後一點救命的水源,枯竭了!
    絕望如同瘟疫,瞬間席卷了整個杏花村。!哭嚎聲、咒罵聲再次響起,比之前那一次斷水更加淒厲。
    有人開始瘋狂地挖掘自家院子,試圖尋找地下水;有人則徹底崩潰,躺在路邊等死。
    “天要絕我們啊!”
    “沒水了……徹底沒活路了……”
    “豆丫頭那點菜苗……也活不成了吧……”
    賽豆豆站在幹涸的井邊,看著井底那點可憐的泥漿,心沉到了穀底。!沒有水,她的幼苗怎麽辦?苗苗和簫景軒怎麽辦?
    她回到茅屋後,看著那片小小的苗圃。
    幾天前那一抹嫩綠,因為缺水,葉片邊緣已經開始發蔫、卷曲,失去了光澤。
    她嚐試著,將最後幾滴渾濁的水,滴在根部,水瞬間被吸幹,杯水車薪。
    【警告:目標植株嚴重缺水!生長停滯!瀕臨死亡!】
    係統冰冷的提示如同喪鍾。
    怎麽辦?用生命力轉化水?賽豆豆看著自己灰敗的手掌,感受著體內那如影隨形的寒意。
    再轉化,她可能真的油盡燈枯。
    就在她陷入絕境之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找上了門。
    是村裏的老木匠,趙瘸子。他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茅屋後,布滿皺紋的老臉上,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絕望和期盼。
    “豆……豆丫頭……”趙瘸子的聲音幹澀沙啞,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我……我信不過別人……隻信你爹娘當年的為人……我……我藏了一點東西……”
    他顫抖著從懷裏摸出一個,用油布包得嚴嚴實實的小包,小心翼翼地打開。
    裏麵,是幾十粒飽滿的、黃澄澄的——玉米種子!
    “這是……前年收成好時,我偷偷留下的……本想開春種……可這年景……”趙瘸子渾濁的眼睛裏含著淚。
    “我老了……沒力氣種了……家裏老婆子快不行了……這點種子……給你!”他把小包塞進賽豆豆手裏,枯瘦的手如同鐵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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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豆丫頭!我知道你在搗鼓什麽!村裏人都說你瘋了……可我看到你那點菜苗了!活了!它活了!這玉米……你試試!要是能成……給村裏……留點種子!給一條活路!”
    說完,他不再看賽豆豆,拄著拐杖,佝僂著背,蹣跚地消失在殘垣斷壁的陰影裏。
    賽豆豆捧著那幾十粒沉甸甸、帶著老木匠體溫和最後希望的玉米種子,如同捧著滾燙的炭火。
    她看著趙瘸子消失的方向,又低頭看看手中飽滿的種子,再看看苗圃裏那株瀕死的灰灰菜苗,一股沉甸甸的責任感壓在了肩頭。
    水……還是水!
    她將玉米種子小心收好,目光投向村外遠處那條早已幹涸、隻剩下寬闊河床的沙河。
    傳說很多年前,那裏水流豐沛。
    【基礎物質掃描啟動!目標:沙河故道地下深層!掃描深度:最大!】
    【掃描中……警告:深度過大,精度嚴重下降!】
    【掃描結果:地下約三十米深處,檢測到微弱水體反應疑似封閉古河道含水層)。水量估算:極小。深度:超出當前能量轉化作用範圍。】
    地下有水!雖然極深極小!但這是唯一的希望!
    三十米……係統能量轉化觸及不到……怎麽辦?賽豆豆腦中飛速轉動。挖井?靠人力挖三十米深井,在饑荒年,無異於癡人說夢!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懷中那個冰冷的青銅信筒。雙龍戲珠……火漆密信……朝廷……焚私糧……
    一個更加大膽、更加瘋狂的計劃,在她心中徹底成型!
    “苗苗,看好簫哥哥。姐姐出去一趟,很快回來。”
    賽豆豆交代一聲,將玉米種子和那株蔫了的灰灰菜苗,小心藏好,然後,揣著那個青銅信筒,朝著村外那一片,被民鞘軍暫時當作營地的廢墟走去。
    營地守衛森嚴。賽豆豆被冰冷的刀鋒攔在外麵。
    “我要見張莽。”賽豆豆的聲音平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疲憊和堅定。
    守衛打量著她這個瘦弱蒼白的村女,麵露不屑。
    但賽豆豆緊接著拿出了一樣東西——那半塊猙獰的虎頭青銅虎符!
    守衛臉色驟變,慌忙進去通報。
    很快,賽豆豆被帶到了張莽麵前。
    他傷勢未愈,臉色蒼白,靠坐在一張破椅子上,胸腹間裹著厚厚的滲血布條。
    看到賽豆豆,他銳利的眼神中,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
    “持符者,何事?”張莽聲音沙啞。
    賽豆豆沒有廢話,直接將那個雙龍戲珠紋樣的青銅信筒,放在了張莽麵前的破木桌上。
    張莽的目光,一瞬間被信筒吸引,特別是那獨特的雙龍戲珠烙印!
    他的瞳孔猛地收縮!作為帝師或皇帝)最核心的暗刃首領,他當然認得這個標記——這是直達禦前、等級最高的密奏信筒!
    “此物……你從何得來?”張莽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沈硯給的,北邙山之前。”賽豆豆言簡意賅,“裏麵的東西,我看過了。”
    張莽眼神一厲,手按上了腰間的短刀。
    “放心,我沒興趣告密。”賽豆豆迎著他殺人的目光,語氣依舊平靜,“我隻想做個交易。”
    “交易?”張莽眯起眼。
    “信筒和裏麵的東西,原封不動還給你。你可以用它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比如……扳倒某個封鎖糧道、執行‘餓殍策’的總督?”賽豆豆的聲音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作為交換,我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說。”
    “我要水。”賽豆豆指向沙河故道的方向,“我要你動用民鞘軍的力量,在沙河故道,給我往下挖!一直挖!挖到出水為止!我要在那裏,開一片糧田出來!”
    張莽愣住了。他以為賽豆豆會要糧食,要藥材,要金銀,甚至要庇護。
    卻萬萬沒想到,她要的隻是挖井?開荒?這倒是簡單。
    但是!
    “你瘋了?現在挖井?三十米深?就為了種你那點玩意兒~灰灰菜?”張莽覺得不可思議。
    “我沒有瘋。”賽豆豆直視著他,“朝廷在焚私糧,說明糧道未絕,隻是被鎖死。這密信,如果沈硯找來,所有的罪責我擔著。但它是你和你主子扳倒執行者、甚至借機掌控部分糧道的好籌碼。而我,隻要一口能種活種子的水井,和一小塊能讓我試種的地!這對你們,不過是舉手之勞,還能在災年博個‘興修水利’的好名聲,何樂而不為?”
    張莽沉默了。他銳利的目光在賽豆豆蒼白卻堅定的臉上,和那個冰冷的青銅信筒之間來回掃視。
    這筆交易,看似他占了天大便宜,但眼前這個村女的冷靜和洞察力,讓他隱隱感到一絲不安。
    她真的隻是為了種地?
    “好!”張莽權衡利弊,最終點頭。
    密信的價值太大,而挖口井的代價太小太小,對掌控著部分工程力量的民鞘軍來說,確實不算什麽。
    “信筒給我。三天之內,你要的井,會出水!地,也給你劃出來一大塊!”
    “成交。”賽豆豆將信筒推過去,沒有絲毫留戀。
    三天後。
    在杏花村村民麻木而驚愕的目光中,一隊民鞘軍士兵,在張莽的指揮下,開赴早已幹涸的沙河故道。
    沉重的工具落下,深井挖掘工程開始了。叮叮當當的敲擊聲,打破了杏花村死寂的絕望。
    賽豆豆沒有去看。她守在茅屋後,看著那株蔫頭耷腦的灰灰菜苗,將最後幾滴渾濁的泥水喂給它。她的掌心,輕輕覆在幼苗上方,集中著殘存的精神力。
    【微量能量轉化……目標狀態:活性維持極度脆弱)……】
    她在等待。等待那口深井,等待那渺茫的水源,也等待著她,將自身信用毀掉,用一封殘酷密信換來的、搏命種田的渺茫生機。
    下麵,是如何,向沈硯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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