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簫景軒的十二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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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風寨後山,一處背風、相對幹燥的石屋。
    篝火在石砌的壁爐裏燃燒,驅散了些許寒意,卻驅不散屋內濃重的血腥、藥味和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死氣。
    簫景軒被安置在鋪著獸皮的簡陋石床上。
    沈硯留下的“寒髓引”似乎起了作用,他不再劇烈咳血,但臉色依舊灰敗如死人,呼吸微弱而急促。
    左肩那一道紫黑色的傷口,在火光下更顯猙獰可怖,如同被凍結的毒瘤。
    他緊閉著眼,但豆豆一走進石屋,他的身體就極其輕微地繃緊了一下,仿佛在昏迷中,也感知到了她的到來。
    陳衝守在床邊,看到豆豆進來,眼神複雜,帶著敬畏、期盼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悲傷。
    他默默地退開幾步。
    豆豆走到床邊,刻意避開簫景軒的臉,目光落在他緊握的右手上。
    那是一隻骨節分明、卻布滿厚繭和傷痕的大手。
    此刻,那隻手攥得死緊,指縫間似乎露出一點褪色的、染著汙漬的…線頭?
    “他手裏…”豆豆指著那一隻緊握的右手。
    陳衝連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掰開,那簫景軒冰冷僵硬的手指。
    掌心攤開,裏麵赫然是一小截褪色的、被血汙浸透的紅色繩頭!
    還有…小半塊幹硬發黑、早已看不出原貌的…麥餅渣?
    看著那一截紅繩頭和幹硬的餅渣,豆豆的腦子裏,那一片冰冷的空洞,猛地被刺痛了一下!
    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裏麵尖銳地刮過!一股強烈的、沒來由的悲傷和煩躁,一瞬間攫住了她!她猛地後退一步,臉色發白。
    “這是什麽?”她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尖銳。
    “這…這是將軍一直貼身帶著的…”陳衝的聲音低沉,帶著哽咽,“是…是您以前…給將軍的…”
    她的?她給的?豆豆看著那髒汙的紅繩頭和餅渣,隻覺得無比荒謬和惡心!
    她怎麽可能給一個陌生的男人這種東西?!她根本不認識他!
    “荒謬!”豆豆的聲音冷硬,帶著一種急於撇清的煩躁,“我不記得!拿開!”
    陳衝被她的態度驚住,張了一張嘴,最終黯然地低下頭,小心翼翼地,將紅繩頭和餅渣收好。
    豆豆深吸幾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翻騰的莫名情緒,將那個冰冷的金屬盒子,放在石床邊的矮幾上。
    她指著盒子,目光看向陳衝,也像是說給昏迷中,或許能聽見的簫景軒聽:
    “祠堂裏挖出來的。打不開。沈硯說,他死了,這盒子裏的秘密,就永遠解不開了。告訴我,怎麽打開它?或者,解他寒毒的方法在哪裏?”
    她的聲音冷靜,甚至帶著一絲談判的意味。
    沒有關切,隻有交換。仿佛床上躺著的,隻是一個有價值的、需要榨取信息的物件。
    陳衝看著賽豆豆,那完全陌生的、冰冷的眼神,再看看床上氣息奄奄的將軍,巨大的悲憤和無力感,讓他渾身顫抖。
    將軍拚死回來是為了誰?可眼前的人…卻像對待陌生人一樣,她隻是關心那個盒子!
    “我不知道…”陳衝的聲音沙啞,帶著絕望,“將軍從未提過什麽盒子…寒毒…隻有沈大人知道…”
    豆豆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線索斷了。
    難道真的要靠那個冷酷的沈硯?
    就在這時,一直昏迷的簫景軒,身體突然極其劇烈地抽搐起來!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他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怪響,灰敗的臉上,瞬間湧起一片不正常的潮紅!
    左肩那紫黑色的傷口邊緣,肉眼可見地,蔓延出一絲絲一縷縷冰藍色的紋路!周圍的皮膚,迅速變得青紫僵硬!
    “將軍!將軍!”陳衝驚恐地撲上去。
    豆豆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劇變,驚得後退一步。這是寒毒反噬!沈硯說過,妄動真氣或藥效過去,就會反噬!
    “沈硯!沈硯在哪裏?!”豆豆衝著門外嘶喊,聲音第一次帶上了真正的驚慌。
    簫景軒的死活她可以不在乎,但他死了,盒子就打不開了!苗苗怎麽辦?杏花村怎麽辦?
    門外守著的土匪急忙跑去叫人。
    沈硯如同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門口。
    他看了一眼床上,瀕臨爆發的簫景軒,又看了一眼矮幾上的金屬盒子,最後,冰冷的目光,落在豆豆那一張,寫滿焦慮卻唯獨沒有對床上之人半分關切的臉龐上。
    “寒髓引的藥效,快壓不住他心脈裏的毒了。”沈硯的聲音毫無波瀾,仿佛在陳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他走到床邊,從懷中取出一個細長的、散發著森森寒氣的玉管。玉管裏,是一種粘稠的、如同液態藍寶石一般的藥劑。
    “這是最後的‘寒髓引’。”沈硯拔掉玉管的塞子,一股刺骨的寒意,一瞬間彌漫開來。
    “能再凍住他十二個時辰。但代價是,他的五感會逐漸被冰封,最終…徹底變成一個活死人。”
    他的目光轉向豆豆,玄鐵麵具後的眼神,如同深淵:“救他?還是讓他死?用這十二個時辰,賭一個開盒子的機會?你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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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藥劑,在玉管中微微地晃動,散發著致命的誘惑和絕望的代價。
    豆豆看著床上抽搐的簫景軒,又看看那個冰冷的盒子,再看看沈硯手中那一管藍色的“希望”。
    苗苗手腕上,那一抹淡綠在她的眼前晃動。
    她沒有絲毫猶豫。 “救他。”豆豆的聲音斬釘截鐵,冰冷得如同沈硯手中的寒髓引,“我要他活十二個時辰。”
    沈硯似乎毫不意外。他上前一步,手法快如閃電,將那一管粘稠的藍色液體,直接注入了簫景軒頸側,那跳動的血管!
    “呃——!”簫景軒的身體猛地弓起,如同離水的魚,發出一聲極其痛苦卻又被冰封住的悶叫!
    他的臉上,那一抹潮紅一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死寂一般的蒼白。
    皮膚表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出一層薄薄的白霜。
    抽搐停止了,呼吸變得極其微弱而緩慢,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唯有那一雙緊閉的眼皮下,眼球似乎還在極其微弱地轉動,透露著靈魂被冰封前的最後掙紮。
    石屋內一片死寂。隻有篝火燃燒的劈啪聲。
    豆豆看著那個一瞬間被冰霜覆蓋、氣息微弱如同風中殘燭的男人,心中沒有憐憫,隻有一種沉重的、如同交易達成一般的疲憊。
    十二個時辰。她隻有十二個時辰。
    她拿起那個冰冷的金屬盒子,轉身走出了石屋,沒有再看床上的人一眼。
    寒風吹過,她下意識地摸了摸空蕩蕩的左手腕,那裏依舊空落落的。
    就在她踏出石屋門檻的一刹那,一個微弱卻清晰無比的童音,帶著極致的恐懼和依賴,從醫棚方向傳來,穿透了寒冷的空氣:
    “姐…姐夫…我怕…綠斑…又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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