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狼旗、寒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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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水澗的廝殺聲,被奔流的河水聲迅速吞沒。
豆豆攙扶著幾乎失去意識的簫景軒,深一腳淺一腳地,紮進下遊幽暗的密林。
她的身後,鎮撫司騎兵的號角、瘋鷹的厲嘯、以及那“影傀”氣急敗壞的怒吼,如同背景噪音,提示著那一場那,他們無法參與的混戰,正在上演。
簫景軒的身體越來越沉,冰冷的寒意,不斷從他傷口處滲出,甚至透過衣物,傳遞到豆豆的身上,凍得她牙關都在打顫。
他那左臂被匕首劃開的地方,暗藍色的“血液”已經不再流淌,反而凝結著一層詭異的冰霜,周圍的皮膚,呈現出一種死寂的青黑色。
“堅持住…很快就到了…”豆豆氣喘籲籲,不知是在鼓勵他,還是在給自己打氣。
沈硯或者說沉舟)指的下遊軍屯在哪裏呢?她根本不知道,隻能憑著感覺,往地勢稍緩、水流相對平緩的方向拚命地走。
黑暗的林中危機四伏,腳下是濕滑的苔蘚,和盤根錯節的樹根,每走一步都異常艱難。
豆豆的體力早已透支,全是憑著一股意誌力,在強撐著。
就在這時候,前方的林中,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窸窣聲!
豆豆的心髒猛地一緊,立刻停下腳步,緊張地望向聲音來源,下意識地將簫景軒護在身後。
黑暗中,幾點幽綠的光芒亮起,伴隨著低沉的、壓抑的獸類喘息聲。
是狼!而且不止一頭!
饑腸轆轆的野狼,被血腥味和活人的氣息,吸引了過來!
豆豆的頭皮發麻,冷汗一瞬間浸透了後背。
前有狼群,後有未知的追兵,真是剛出虎穴又入狼窩!
她手無寸鐵,身邊隻有一個瀕死的傷者。
絕望再一次攫住了她。
然而,那幾頭野狼,卻並未立刻撲上來。
它們焦躁地在不遠之處來回地踱步,幽綠的眼睛,死死盯地著豆豆…
更準確地說,是盯著她攙扶著的簫景軒,喉嚨裏發出既渴望又帶著一絲畏懼的低吼。
似乎簫景軒身上散發出的那一股極寒氣息,讓這些嗜血的野獸,也感覺到了本能的威脅。
對峙僅僅持續了短短幾息。
領頭的公狼似乎按捺不住饑餓,齜出獠牙,伏低身體,發出一聲進攻前的低嚎,後腿猛地一蹬地,就撲了上來!
豆豆的瞳孔驟縮,她幾乎能聞到它那腥臭的口氣!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咻——啪!”
一支響箭帶著刺耳的尖嘯,精準無比地,釘在了領頭公狼前方的地麵上!箭尾劇烈地顫動!
緊接著,更多的箭矢,如同飛蝗一般,從側麵的林中射出,那箭並非是射向狼群,而是密集地,釘在狼群周圍的空地上,形成一道威懾性的箭牆!
狼群受驚,發出一陣驚恐的嗚咽,夾著尾巴,迅速地退入了黑暗的林中。
豆豆驚魂未定,猛地轉頭看向箭矢射來的方向。
隻見有一隊大約二十人的騎兵,如同幽靈一般,從林中沉默地現身。
他們並未穿著鎮撫司的玄狼盔甲,而是一身便於山林行動的墨綠色勁裝,外罩輕皮甲,臉上塗抹著暗色的油彩,眼神銳利如鷹,動作整齊劃一,帶著一股百戰精銳,特有的肅殺之氣。
為首的一名將領,約莫三十歲年紀,麵容冷峻,眼神如刀,手中握著一把還在微微震顫的長弓。
他的目光掃過狼狽不堪的豆豆,和氣息奄奄的簫景軒,最後落在簫景軒那凝結著冰霜、散發著寒氣的左臂傷口之上,眉頭一瞬間擰緊。
“可是簫景軒簫將軍?”那一名冷峻的將領開口,聲音如同山澗寒石,不帶一絲毫感情。
豆豆的心中警鈴大作,下意識地擋在簫景軒的身前,警惕地看著對方:“你們是什麽人?”
那將領沒有回答,隻是揮了一揮手。
兩名騎兵立刻下馬,動作迅捷而專業地,檢查了一下簫景軒的狀況,然後對將領搖了一搖頭,臉色凝重。
“寒毒入髓,心脈將竭。”將領的聲音依舊冰冷,卻做出了決定,“帶走。”
兩名騎兵立刻上前,就要從豆豆手中接過簫景軒。
“不行!”豆豆死死地護住,眼中充滿了不信任,“你們到底是誰?不說清楚,誰也別想帶走他!”
那個冷峻將領似乎有一些不耐煩,但看著豆豆那拚命的架勢,還是冷冰冰地吐出一句話:“北境軍,狼尉營,奉簫老將軍密令,接應少將軍。”
簫老將軍?簫景軒的父親?豆豆一愣。
這不可能!
北境軍內部,也並非鐵板一塊,簫景軒此次遇襲,本就蹊蹺,這些人真是來救他的?
他仿佛看穿了豆豆的疑慮,那將領從懷中取出一枚半個巴掌大小的玄鐵令牌,令牌上刻著一隻咆哮的狼頭,與簫景軒之前那一枚虎符的材質和風格如出一轍。
“此乃簫老將軍貼身的狼尉令牌,見此令如見老將軍本人。夠了嗎?”
豆豆看著那個令牌,又看看這一些軍人的身上,那一股不同於鎮撫司、也不同於王府死士的、屬於邊軍的鐵血氣質,心中的疑慮稍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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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著心底的印象,這個什麽簫老將軍,根本就是一個謊言。
但是眼下簫景軒的情況危急,似乎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她咬了咬牙,終於緩緩地鬆開了手。
兩名狼尉迅速而小心地將簫景軒抬起,安置在一匹鋪了厚厚毛毯的馱馬上,並用特殊的皮帶將他固定好,避免顛簸。
“姑娘,你也上馬。”那冷峻將領對豆豆示意,那邊另一匹空著的戰馬。
豆豆猶豫了一下,還是依言上馬。她現在渾身無力,靠自己根本走不了多遠。
隊伍沉默地啟程,沿著黑水澗,向下遊快速行進。
這些狼尉顯然對這裏的地形極為熟悉,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找到最穩妥的路徑。
大約行進了半個時辰,前方出現一片依山傍水、地勢相對平緩的開闊地。
一些簡陋卻堅固的石木結構房屋,依稀有致地分布著,外圍還有殘破的柵欄,和了望塔遺跡。
這裏應該就是沈硯所說的那個廢棄軍屯。
狼尉們並未進入軍屯內部,而是在外圍一處背風的山坳裏,停了下來,迅速布置警戒哨,並搭起了幾頂簡易的帳篷。
簫景軒被小心翼翼地抬進了最大的那一頂帳篷。
帳篷中央已經升起了火堆,架上了一口燒著熱水的行軍鍋。
那個冷峻將領——他自稱姓陳,是狼尉營的校尉——親自檢查了簫景軒的傷勢,臉色越發凝重。
他取出一個玉盒,裏麵是幾顆赤紅色、散發著濃鬱藥香的丹丸。
“這是老將軍重金求來的‘赤陽丹’,能暫時護住他的心脈,對抗寒毒。”陳校尉沉聲道,捏開簫景軒的牙關,將一枚丹丸塞了進去,又用溫水小心送服。
丹藥入腹,簫景軒蒼白的臉上,似乎泛起一絲極其微弱的紅暈,呼吸也仿佛順暢了一點點,但是依舊昏迷不醒,身體冰冷。
“隻能暫時吊住命。”陳校尉站起身,看向豆豆,目光銳利,“寒毒已經深入骨髓,非藥石能解。除非能找到至陽之地,或是…傳說中的‘地心火蓮’,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地心火蓮?豆豆從未聽說過。
“此地不宜久留。”陳校尉繼續道。
“王妃的人馬和鎮撫司的糾纏,很快就會蔓延過來。我們必須在天亮之前,護送少將軍渡過黑水澗,進入北境軍實際控製的區域。姑娘,你…”
他的目光落在豆豆那破損的衣袖之下,若隱若現的青黑脈絡,和那個淡金色的雙蛇烙印氵上,眼神微微地一凝。
豆豆下意識地,想拉緊衣袖遮掩。
陳校尉卻移開了目光,仿佛沒有看見一般,語氣依舊公事公辦:
“少將軍昏迷之前,似乎極為在意姑娘。既然同行,便請姑娘配合我等行動。待到安全之地,老將軍必有重謝。”
他的態度看似客氣,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疏離和審視。
豆豆的心中明白,自己身份不明,又帶著詭異的烙印,這一些簫家的心腹對自己絕非信任,隻是礙於簫景軒的態度,暫時沒有發作而已。
她默默地點頭,不再多言。
狼尉們行動效率極高,很快就準備好再一次轉移。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啟程時,一名在外圍警戒的狼尉,疾步趕來,低聲對陳校尉稟報:
“校尉,下遊三裏之處發現火光!疑似有大隊人馬駐紮,堵住了渡口!”
陳校尉的臉色一沉:“能繞過去嗎?”
“兩側都是懸崖峭壁,水流湍急,唯一能過河的淺灘,就在他們的營地前麵!”
“看清楚是什麽人了嗎?”
“旗幟…看不分明,但營地布置規整,不像山匪,倒像是…官兵?”
官兵?縣太爺的人?還是…史王妃調動的地方衛所兵?
陳校尉眉頭緊鎖。前有堵截,後有追兵,帶著一個瀕死的重傷員,情況一瞬間變得極其棘手。
“校尉,怎麽辦?”手下狼尉低聲問道。
陳校尉的目光,掃過帳篷裏昏迷的簫景軒,又看了一看豆豆,眼中閃過一絲決斷:
“不能硬闖。先隱蔽起來等待時機,等天亮後看清楚了情況再說。派兩個機靈點的,摸過去探一探底細。”
命令已經下達,狼尉們立刻悄無聲息地熄地滅篝火,隱藏蹤跡,整個山坳,陷入一片壓抑的寂靜。
豆豆坐在帳篷的角落,看著簫景軒那一張在微弱的天光下,依舊毫無血色的臉,心中焦慮萬分。
時間每過去一分,他的生機就流逝一分。
就在這時候,她的腦海中,那沉寂了許久的係統,忽然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一段殘缺的、冰冷的信息流,突兀地浮現:
【檢測到高能量反應…屬性:陰寒…源點:三裏外…東南方向…與目標簫景軒)體內寒毒同源度97.8…】
同源寒毒?三裏外?東南方向?那不正是下遊,那一支不明兵馬駐紮的方向嗎?!
難道那一支兵馬,攜帶了某種能散發極寒能量的東西?
或者是…那裏有能夠引發或加劇寒毒的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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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大膽的念頭,猛地竄入豆豆的腦海!
如果…如果能利用那同源的寒毒能量,是否能夠…以毒攻毒?或者…將其引離簫景軒的身體?
這個想法瘋狂而危險,但是似乎是眼下唯一的、可能不是辦法的辦法!
她猛地站起身,走到帳篷口,對守在外麵的陳校尉低聲道:
“陳校尉,下遊那一支兵馬…或許有問題。我…我能感覺到,他們那邊有東西,和簫景軒中的寒毒很相像!”
陳校尉猛地轉過頭,銳利的目光,如同鷹隼一般盯住她:“你說什麽?你能感覺到?你怎麽感覺到的?”
豆豆一時語塞,無法解釋係統的存在。
陳校尉的眼神,一瞬間變得更加懷疑和警惕,他的手的,甚至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姑娘,你究竟是誰?為何會知道這一些?你手上的印記,又到底是什麽東西?”
氣氛一瞬間緊張起來。周圍的狼尉也似乎察覺不對,目光不善地圍攏了過來。
豆豆的心髒狂跳,大腦飛速地運轉,試圖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
“報——!”之前派去下遊探查的一名狼尉,如同狸貓一般悄無聲息地潛了回來,臉色極其古怪,甚至帶著一絲驚恐。
“校尉!查清楚了!下遊那一支兵馬打的旗號是…是‘巡礦營’!”
“巡礦營?”陳校尉一愣,“他們怎麽會在這裏?”
“不止如此!”那狼尉喘著粗氣,聲音發顫。
“他們的營地中央…堆著好多黑色的石頭!那些石頭…那些石頭在冒寒氣!靠近的兄弟差一點被凍僵!而且…而且營地裏還關著好多衣衫襤褸的百姓,像是…像是杏花村逃出來的那一些人!”
巡礦營?黑色冒寒氣的石頭?杏花村百姓?
豆豆猛地想起之前沈硯沉舟)的話——
史王妃與拜火教勾結,私煉邪毒…北邙山火器營…
一個可怕的猜想,一瞬間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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