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冰封、遺孤與火種重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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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風卷著雪沫,掠過已成廢墟的山坳,發出嗚咽般的悲鳴。
    簫景軒跪在冰冷的亂石前,徒勞地挖掘著,指尖早已血肉模糊,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
    懷中苗苗細微的呼吸是唯一的溫暖,卻更襯得這天地間一片死寂荒寒。
    “豆豆…”他嘶啞的呼喚被風吹散,得不到任何的回應。
    那一雙剛剛掙脫寒毒折磨、恢複些許清明的眼眸,此刻被巨大的悲慟和空洞吞噬。
    她救了他,救了苗苗,卻將自己永遠地留在了這一片冰雪之下。
    就在絕望如同冰潮一般,即將將他徹底地淹沒之際——
    “咳…咳咳…”
    一陣微弱卻清晰的咳嗽聲,從他的懷中響起。
    簫景軒猛地低下頭去。
    隻見苗苗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孩子的小臉依舊蒼白,眼神卻不再是之前的驚恐渙散,而是帶著一絲初醒的茫然。
    她看了看簫景軒,又看了看周圍陌生的廢墟,小嘴一癟,似乎要哭,卻突然好像是想起了什麽極其重要的事情,小手焦急地在自己破舊的棉襖裏摸索起來。
    “豆豆姐…縫…縫在這裏…”她含糊不清地嘟囔著,手指笨拙地摳著棉襖內襯,一個極其隱蔽的、被血汙和塵土掩蓋的補丁。
    簫景軒的心猛地一跳!一個幾乎被他遺忘的細節,閃過腦海——
    豆豆最後時刻的喊話:“真正的賬簿…縫在苗苗的棉襖裏!”
    他顫抖著手,幫助苗苗小心翼翼地拆開那一個補丁。
    補丁裏麵,不是棉花,而是幾頁被仔細折疊、用油布包裹著的、泛黃的紙張!
    最上麵的一頁,赫然蓋著史王妃的私印,和清晰的漕糧調撥記錄!
    是真的!這才是那一本關乎無數人的性命、能夠扳倒王妃的真正賬簿!
    豆豆直到最後,都在用生命,保護著這最後的火種!
    巨大的悲傷和更沉重的責任,如同重錘,狠狠地砸在簫景軒的心上。
    他緊緊地攥著那幾頁輕飄飄,卻重逾千斤的紙張,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不能倒下!豆豆用生命換來的機會,絕對不能夠浪費!
    他深深地吸一口冰冷徹骨的空氣,強行壓下翻湧的情緒,眼神重新變得銳利如刀。
    他仔細地將賬簿重新包好,貼身藏入懷中,然後抱起苗苗,緩緩站起身來。
    他的目光掃過這一片,埋葬了他最重要之人的廢墟,又望向南方京城的方向,那裏是罪惡的源頭,也是終結這一切的唯一戰場。
    必須活下去!必須把賬簿送出去!
    但他現在形單影隻,身受內傷,還帶著一個孩子,外麵到處都是王妃和耶律沉舟無論其真實目的為何)的眼線。
    如何突破重圍,將這驚天的證據,送到能夠發揮作用的人手中?
    直接去北境軍大營?風險太大,父親簫遠山剛死,軍中派係複雜,難辨忠奸。
    去鎮撫司?更是自投羅網。
    唯一的希望,或許在…
    簫景軒的目光,投向東南方向。
    那裏是富庶的江南州府,也是漕糧運輸的樞紐,更是朝中不少清流禦史和王爺們的封地或勢力範圍。
    或許在那裏,能夠找到不畏王妃權勢、願意接手這個燙手山芋的人!
    但是路途遙遠,關卡重重。
    需要偽裝,更需要計劃。,
    簫景軒撕下了還算幹淨的內襯衣角,仔細包紮好手上的傷口,又將自己和苗苗弄得更加灰頭土臉,如同真正逃難的流民。
    他找了一些積雪,擦掉臉上的血汙,刻意收斂起軍人的挺拔姿態,佝僂起背脊。
    “苗苗,記住,從現在起,我是你的爹,咱們是從北邊逃荒來的,娘病死了,去找江南的遠房親戚討生活。除了豆豆姐,不論是誰問,都不能說真話,知道嗎?”
    簫景軒低聲叮囑懷裏的孩子。
    苗苗似懂非懂,但看著簫景軒嚴肅的眼神,還是用力點了點頭,小手緊緊地抓著他的衣襟。
    兩人踉蹌著離開了這一片傷心之地,向著東南的方向,踏上了未知而危險的旅程。
    一路上,所見皆是荒涼。
    越是往南,流民反而越多,都是被沉重的賦稅、泛濫的瘟疫和頻繁的征丁,逼得背井離鄉的百姓。
    餓殍遍野,哭聲不絕於耳。
    簫景軒的心中沉痛,卻隻能硬起心腸,混在流民的隊伍之中,小心打探著消息,躲避著官差的盤查和勒索。
    途中,他幾次隱約地感覺到似乎有人在暗中窺視著他。
    但是當他警惕地回頭時,卻又找不到任何的蹤跡。
    是王妃的人?還是耶律沉舟?亦或是其他勢力?他不敢確定,隻能更加提高警惕。
    幾天之後,他們終於抵達了南下必經的第一處重鎮——潼關。關隘守備森嚴,對往來人流盤查極其嚴格,尤其是北邊來的流民。
    眼看著關口排起了長龍,官兵挨個搜查,甚至粗暴地撕開流民可憐的行李,簫景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懷中的賬簿一旦被發現,後果將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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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須想一個好辦法,蒙混過去!
    他觀察著關卡的情況,發現那一些官兵雖然凶狠,但是對一些拉著貨物、看似有一些身份的商隊,檢查卻相對的寬鬆,往往塞一點錢,就能快速地通過。
    此時此刻,他需要一個掩護。
    簫景軒的目光掃視,很快鎖定了一支正要出關的騾馬隊。
    隊伍不大,拉著幾車藥材,護衛也不多,領頭的是個麵帶愁容的中年商人,似乎正在為什麽事情發愁著。
    簫景軒抱著苗苗,悄無聲息地靠近隊伍的末尾,假裝也是隨行人員。
    在經過一個拐角時,他看準機會,快速地從懷裏摸出最後一點碎銀從之前擊殺的拜火教徒身上搜刮的),塞給隊伍裏,一個看起來比較好說話的夥計,低聲道:
    “大哥請行個方便,帶著孩子逃難的,想跟著隊伍快點出關,這一點心意,給兄弟們買酒喝。”
    那夥計掂了掂銀子,又看看他懷裏可憐兮兮的苗苗,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示意他們跟在隊伍的後麵。
    輪到商隊檢查時,那個領頭的商人,似乎正在和守關的校尉爭執著什麽,是關於貨稅和路引的問題,氣氛有一些緊張。
    官兵的注意力,大多被吸引了過去,對後麵隊伍的檢查,果然草草了事。
    簫景軒低著頭,抱著苗苗,心髒狂跳,順利通過了關卡!
    然而,就在他剛剛鬆了一口氣,準備悄悄地脫離商隊之時——
    “站住!”
    那個剛才收了他銀子的夥計,突然叫住了他,臉上帶著一絲詭異的笑容。
    與此同時,周圍幾個“夥計”也隱隱地圍了上來,眼神不善。
    中計了!這根本不是一個普通的商隊!
    簫景軒一瞬間繃緊身體,將苗苗護在身後,眼神冰冷地看著那一個慢慢走回來的“商人”和“校尉”。
    那個“商人”臉上的愁容,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貓捉老鼠一般的戲謔:
    “簫將軍,真是讓我們好找啊。怎麽,以為扮成流民就能瞞天過海了?”
    那“校尉”也冷笑道:“王妃娘娘早就料到你會往南邊逃跑。潼關所有的‘商隊’,都有我們的人。乖乖地交出東西,或許還能夠留個全屍。”
    他們竟然是王妃布下的天羅地網!連潼關的守軍都被滲透了!
    簫景軒的心,一下了沉到了穀底,麵上卻不動聲色:“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我隻是個逃荒的。”
    “還裝傻?”
    “商人”獰笑一聲,猛地一揮手吼道,“拿下!搜!”
    幾名偽裝成夥計的殺手,立刻撲了上來!
    簫景軒雖然內傷未愈,但是身手仍在,更是憋了一肚子怒火和悲憤!
    他一手護著苗苗,身形如閃電,側身躲過劈來的刀鋒,同時一腳狠狠地踹在當先一人的膝蓋上!
    哢嚓一聲脆響!那人慘叫著倒地!
    緊接著,他肘擊、掌劈、腿掃,動作幹淨利落,招招狠辣,一瞬間又放倒了兩個人!
    他的寒氣雖然大部分已經被抽離,但是殘留的一絲冰勁,融入了招式,依舊讓他的攻擊帶著刺骨的寒意,讓對手動作遲滯!
    “廢物!”
    “校尉”怒罵一聲,親自拔刀上前,刀法淩厲,他顯然是一個高手!
    簫景軒抱著孩子,行動受限,又要應對周圍其他殺手的圍攻,頓時險象環生!
    有好幾次的刀鋒,幾乎就貼著苗苗的頭皮一掠而過!
    苗苗嚇得哇哇地大哭起來了。
    這樣下去不行!
    簫景軒眼神一厲,猛地將苗苗往旁邊一個貨箱後麵一塞,厲聲道:“躲好!別出來!”
    隨即全力迎戰“校尉”!
    少了顧忌,他的攻勢更加凶猛,完全是搏命的打法!以傷換傷!
    很快,他的身上又添了幾道傷口,但是那個“校尉”也被他一掌拍中胸口,噴血倒退!
    “一起上!殺了他!”“商人”尖叫著,也加入了戰團。
    就在簫景軒陷入重圍,眼看就要支撐不住之時——
    “嗚——嗚——嗚——”
    一陣急促而熟悉的號角聲,突然從關隘外的方向傳了過來!
    緊接著,是沉悶如雷的馬蹄聲,和震天的喊殺聲!
    “敵襲!是北戎的遊騎!”關牆上的守軍,發出了驚恐的呼喊聲!
    真正的北戎騎兵來了!而且時機如此地巧合!
    關隘一瞬間大亂!官兵們也顧不上簫景軒了,紛紛地衝向關牆,準備防禦!
    那一些圍攻簫景軒的殺手,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
    “媽的!怎麽偏偏是這個時候!”“校尉”氣得大罵,眼看就要得手!
    就在這混亂的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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