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落霞布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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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河的水流平穩而深邃,木筏在黑暗中漂流了不知多久,前方終於出現了一個光點,逐漸擴大成一個可供通行的洞口。
刺眼的陽光灑了下來,木筏隨著水流漂出了山洞,進入一條掩映在茂密竹林間的小河。
河岸旁邊,幾間茅舍零星地散布著,雞犬之聲相聞,一派寧靜的田園風光。
這裏便是地圖上標記的落霞鎮外圍。
簫景軒和豆豆將木筏靠在岸邊,踏上堅實的土地,都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
連日來的地下逃亡、生死搏殺,與眼前的安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們先找一個地方落腳,打聽一下消息。”簫景軒低聲道,然後他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兩個人的身上穿著粗布舊衣,臉上也刻意抹了一些河邊的淤泥,看起來與尋常逃荒的夫妻並無二異。
他們沿著鄉間的小路,走向最近的一處茶寮。
茶寮很是簡陋,隻有幾張破舊的桌椅,一個須發花白的老丈,正在灶前燒水。
“老丈,討一碗水喝。”簫景軒摸出幾個銅錢放在桌子上。
老丈看了他們一眼,默默地舀了兩碗涼茶遞了過來。
“老丈,請問這裏是落霞鎮的地界嗎?”豆豆聲音溫和地問道。
“是啊,前麵再走三裏地,就是鎮子了。”老丈的話不多,低頭繼續忙活著。
簫景軒看似隨意地閑聊:
“這世道不太平啊,我們夫妻倆個從北邊逃難過來,聽說江南富庶,沒有想到一路之上,也遇到不少的盤查,他們好像是在抓什麽欽犯?”
老丈抬起頭,渾濁的眼睛看了他們一下,歎了一口氣:
“可不是嘛!前幾天官府的告示都貼到鎮門口了,說是一對叫簫景軒、賽豆豆的夫妻,是朝廷的重犯,窩藏罪證,還跟什麽邪教有牽連,懸賞五百兩銀子呢!畫影圖形都有,鎮上來往的生麵孔,都被裏正帶著差爺,盤問過好幾遍了。”
豆豆的心中一緊,下意識地握住了簫景軒的手。
簫景軒麵上不動聲色,故作驚訝道:“五百兩!我的老天爺!這得是犯了多大的事?那……抓到了嗎?”
老丈搖搖頭:“哪裏有那麽容易?聽說那一對夫妻會妖法,在州城那邊鬧出好大的動靜來,殺了官差,最後鑽到山裏麵就不見了。唉,這世道……”
他不再多說,轉身去招呼新來的客人。
簫景軒和豆豆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
通緝令已經發到了這個偏僻的小鎮,拜火教和官府的眼線,恐怕已經張開。
兩個人喝完茶,謝過老丈,迅速地離開了茶寮,躲進了竹林深處。
“景軒,現在怎麽辦?鎮子裏肯定有埋伏。”豆豆憂心忡忡。
簫景軒沉吟片刻,眼神銳利:“通緝令是一個麻煩,但是也說明他們還沒有找到我們的行蹤。拜火教肯定也會猜到,我們會來落霞鎮的方向,或許早就已經是布下了天羅地網。硬闖肯定是不行的。”
他又看向豆豆,忽然問道:“豆豆,你之前說,想起來了一些關於……讓種子發芽的事情?”
豆豆愣了一下,點點頭:“嗯,好像……是可以。但是我沒有試過,也不知道現在還行不行。”
“或許……我們可以不用進鎮子。”簫景軒的腦中靈光一閃。
“我們需要打聽消息,尤其是關於聆風閣和苗苗的。鎮子裏人多眼雜,但鎮子外……總有需要討生活、消息又靈通的人。”
他附在豆豆的耳邊,低聲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半個時辰之後,落霞鎮外,五裏處的一個岔路口。
這裏有一個簡陋的茶攤,供來往的行腳商和樵夫歇腳。
一個麵容憨厚、皮膚黝黑的年輕樵夫,扛著一捆柴,走到茶攤前坐下。
他要了一碗最便宜的粗茶。
他看似疲憊地捶著腿,耳朵卻豎著,聽著旁邊幾個行商打扮的人閑聊。
“你聽說了嗎?州城那邊前幾天可出了大事!”一個胖商人神秘兮兮地說。
“是不是通緝令上的那一對夫妻的事?”另一個人接口道。
“可不是嘛!聽說那男的叫簫景軒,原本還是北境的大軍官呢,不知道怎麽偷了王妃娘娘的什麽賬本,還拐帶了拜火教的聖女,嘖嘖,膽子可真的是肥!”
“拜火教的聖女?”樵夫簫景軒偽裝)適時地露出好奇又害怕的表情,“那……那不是邪教嗎?官家怎麽還跟他們扯上關係了?”
胖商人壓低聲音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聽說那聖女的身上,有什麽寶貝!拜火教和官府都在爭搶!還有啊,我有一個遠房親戚,在州城聆風閣當差,聽說那閣主風先生,前幾日得了一個小女孩,寶貝得跟什麽似的,關在後院秘室裏,誰也不讓見。有人猜測,那可能就是簫景軒的女兒!”
另一人嗤笑道:“得了吧,老劉,你就吹吧!吹吧!聆風閣風先生那是何等的人物?會摻和這一種渾水?”
“千真萬確!”胖商人急了,“是我那親戚親眼所見!而且,昨天還有拜火教的人,悄悄地去了聆風閣,神神秘秘的,不知道談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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樵夫簫景軒)端著碗的手穩如磐石,心中卻已掀起驚濤駭浪。
苗苗果然還在風先生的手裏!
而且拜火教已經找上門了!他們想用苗苗威脅豆豆!
他不動聲色地喝完茶,付了錢,扛起柴禾,如同尋常樵夫一樣,慢悠悠地離開了茶攤,重新鑽入山林之中。
在山林約定的隱蔽之處,豆豆正在焦急地等待著他。
她按照簫景軒的吩咐,嚐試著溝通那一微弱的“豐饒”之力,讓幾顆野草的種子,在掌心催生。
它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芽、生長。
雖然隻是最簡單的催生,且極其耗費精神,但是這證明她的能力確實是在恢複著。
看到簫景軒回來,她立刻迎了上去:“怎麽樣?”
簫景軒沉聲道:“消息倒是打聽到了,苗苗確實還在聆風閣。而且,拜火教已經和風先生接觸過。”
豆豆的臉色一瞬間煞白:“他們想用苗苗逼我現身?”
“恐怕是的。”簫景軒的眼神冰冷,“風先生此人,心思深沉而狡黠,他與拜火教合作,無非也是為了你身上的力量,或者‘源生之核’。我們絕對不能自投羅網。”
“那怎麽辦呀?難道不管苗苗了嗎?”豆豆急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轉。
“當然要管!苗苗的危險暫時倒是沒有。”簫景軒握住她的肩膀,目光堅定,“但是我們不能按照他們設定的劇本走。他們布下大網在等我們,我們就偏要讓他們以為,我們去了別處!”
他繼續道:“我聽到消息,因為紅楓林之事,玄狼衛內部似乎起了齟齬,那一位搶奪了假賬薄的頭領,回去以後處境不妙。而按察使司趙秉坤,靠著拜火教的‘幫助’和那一本假賬薄,似乎暫時穩住了陣腳,正在大肆搜捕我們,向史王妃表功。”
豆豆不解:“這和我們救苗苗有什麽關係?”
簫景軒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渾水,才好摸魚。風先生和拜火教,都以為我們會偷偷摸摸地去救苗苗。我們偏要反其道而行,把水攪得更渾!”
他壓低聲音,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我們需要一個幫手,一個能讓風先生和拜火教都意想不到,又能牽製他們注意力的幫手。”
“誰?”
“按察使司,趙秉坤。”簫景軒語出驚人。
豆豆愕然:“他?他是史王妃的人,恨不得馬上就抓住我們,怎麽會幫我們?”
“他當然不會真心的幫我們。”簫景軒冷笑,“但是他貪生怕死,更想往上爬。如果我們給他一個無法拒絕的‘功勞’,一個能讓他壓過玄狼衛,甚至在王妃麵前,能更進一步的機會呢?”
“什麽機會?”
“比如……‘親手’抓獲拜火教聖女,以及……找到真正的‘源生之核’的線索。”簫景軒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拜火教與風先生的接觸,必然很隱秘。我們得想辦法,讓趙秉坤‘偶然’發現這一條線索,以他的性格,必定會像聞到血腥的鯊魚一樣撲上去,想獨吞這一份大功勞。屆時,聆風閣必然大亂,風先生和拜火教的注意力,都會被趙秉坤吸引……”
豆豆明白了:“我們就能趁亂潛入,救出苗苗!”
“沒有錯!”簫景軒點點頭,
“但是這需要極其精密的策劃,和一點點運氣。首先,我們要讓趙秉坤相信這個消息;其次,我們要確保自己能夠在他動手的同時,潛入聆風閣;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我們救出苗苗後,必須有安全的退路。”
這個計劃大膽而冒險,任何一個環節出錯,都可能萬劫不複。
豆豆看著丈夫堅毅的側臉,知道他已將所有的風險,都考慮了進去。
為了苗苗,他們己雖然沒有退路。
“好!我聽你的!”豆豆用力點點頭,眼神重新變得堅定,“我們需要怎麽做?”
簫景軒沉吟道:“首先,我們需要一個合適的‘信使’,將消息傳遞給趙秉坤,還不能讓他懷疑到我們的頭上。想一想落霞鎮裏,有沒有我們可以利用,又不會被注意到的人?”
豆豆努力地回想著,忽然眼睛一亮:
“我記得……苗苗小的時候,老是發燒生病,我們曾經在落霞鎮住過一段時間,請過一位姓王的郎中,他的醫術不錯,為人也還算正直。他……他好像還欠著我們一點診金預付款沒有找清?”
簫景軒也想起來了:“王郎中!對,他是一個老實人,而且經常去州城裏進購藥材,認識一些藥商,消息也算靈通。最重要的是,他絕對想不到,我們會去找他。”
一個利用王郎中向趙秉坤“匿名”舉報的計劃,在兩人低聲的商議之中逐漸成型。
他們需要偽造一些,拜火教與聆風閣秘密聯係的“證據”,並通過王郎中之口,以一個“偶然得知秘密的藥材商人”的身份,將消息傳遞給,那個趙秉坤安插在落霞鎮的眼線。
同時,他們也需要為自己規劃好潛入聆風閣,還有撤離的路線。
簫景軒憑借過往的記憶,和對聆風閣外圍地形的了解,開始在心中勾勒行動草圖。
夕陽西下,落霞鎮被染上一層瑰麗的桔紅色。
在這一片看似寧靜的暮色之下,一場精心策劃、意圖虎口奪女的行動,悄然地拉開了序幕。
簫景軒和豆豆,這一對身處絕境的夫妻,將要用他們的智慧與勇氣,在各方勢力的夾縫之中,為自己的妹妹搏出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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