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風鎮的恐慌，像投入水中的墨汁，在短短幾日裏，染黑了周邊數十裏的村鎮。
    “青風鎮有能成仙的功法，就是練了會變成鬼！”
    “我表哥去了青風鎮，回來就會飛了，可他再也不吃飯，隻喝生血！”
    “後山有塊仙石，能讓人長生，就是會引精怪上門！”
    各種真假摻半的傳聞，順著官道、小道，傳到了臨近的柳溪鎮、黃沙堡，甚至更遠的黑石城方向。每天都有背著行囊、懷揣希望的人湧向青風鎮，有人是為了“成仙”，有人是為了“變強”，還有人是為了搶奪功法，把這裏當成了發家致富的“寶地”。
    鎮口的石板路，被來來往往的人踩得發亮。鎮民們的態度也分成了兩派：一派以張教頭和幾個老武師為首，主張“封閉石壁，驅逐外人”，他們見過妖魔和鬼仙的恐怖，知道功法是把雙刃劍；另一派則是被“變強”衝昏頭腦的年輕人，覺得應該“開放功法，廣收門徒”，甚至想靠傳授功法收取“學費”，把青風鎮變成“修仙聖地”。
    “不能開放！”這天上午，鎮中心的廣場上，張教頭拍著桌子，對著一群年輕鎮民怒吼，“李嬸變成鬼仙，阿吉變成妖魔，還不夠嗎？再讓外人來練，咱們青風鎮遲早變成人間地獄！”
    一個名叫趙磊的年輕鎮民立刻反駁：“張教頭，你是怕別人變強，搶了你的地位吧？功法是大家的，憑什麽隻有咱們能練？再說了，練成鬼仙怎麽了？能長生，能飛天，總比量劫來了死路一條強！”
    “你！”張教頭氣得臉色發白，卻不知道該怎麽反駁——趙磊的話，正好說到了不少人的心裏。量劫的陰影壓在頭頂，“長生”和“力量”的誘惑，早已蓋過了對異化的恐懼。
    林默站在一旁，看著爭吵的人群，心裏一陣無力。他知道，這種爭吵沒有意義，隻要功法還在，隻要量劫的威脅還在，衝突就永遠不會停止。他轉身離開廣場，再次朝著後山走去——他必須盡快研究出壓製異化的方法，不然青風鎮真的要完了。
    後山的鬆林，比往日更顯詭異。
    原本翠綠的鬆樹，葉子邊緣開始發黑，樹幹上滲出粘稠的、暗紅色的汁液，像是流血的傷口。地上的雜草長得異常高大，葉片上布滿了細小的尖刺，不小心碰到，就會被紮出血來。連空氣裏的氣息，都帶著一股淡淡的腥甜，吸入肺裏，讓人隱隱作嘔。
    “這是……功法和劫氣影響了草木？”林默蹲下身，看著一株變異的雜草，眉頭緊鎖。他能感覺到，雜草裏也蘊含著微弱的“氣”，隻是這股“氣”是混亂的、帶著攻擊性的，和阿吉體內的妖魔之氣很像。
    走到石壁前，林默更是倒吸一口涼氣——石壁上的紋路，顏色變得更深了，淡綠色變成了墨綠，像是凝固的血。那些“欲成仙，先舍魂；欲長生，先噬靈”的文字，變得更加清晰，甚至會隨著林默的目光流動，像是活過來一樣，在他腦海裏不斷重複著“舍魂”“噬靈”的字眼，誘惑他嚐試。
    “好強的誘導力……”林默用力晃了晃腦袋，驅散腦海裏的聲音。他拿出之前從石壁上敲下的碎片，貼在石壁的文字上，碎片泛出淡淡的綠光，試圖壓製文字的誘惑。
    可這一次，碎片的綠光隻堅持了片刻，就被石壁的墨綠光芒吞噬了。碎片“哢嚓”一聲，裂開了一道細紋，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壓製效果。
    “怎麽會這樣？”林默心裏一驚。他之前用這塊碎片壓製過阿吉的異化，效果很好，現在居然連石壁的光芒都壓製不住了——難道石壁的力量，還在不斷增強？
    就在這時，山下傳來一陣嘈雜的喊叫聲，還夾雜著女人和孩子的哭聲。林默心裏一緊，立刻朝著山下跑去。
    跑到鎮口，眼前的景象讓他瞳孔驟縮——
    一群穿著灰色長袍的人，正圍著幾個外來者拳打腳踢。灰色長袍的人胸前，都繡著一個黑色的“道”字，為首的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睛裏泛著淡淡的白光，正是之前跟著外來者來青風鎮的趙磊。
    “我說了，想練功法，就得加入我們拜道會！”趙磊一腳踩在一個外來者的胸口，聲音冰冷，“不交十兩銀子，不拜石壁為‘道祖’，就別想靠近後山半步！”
    “我們隻是想求條活路……”被踩的外來者嘴角流著血，聲音微弱，“量劫要來了，我們隻想練點功法自保……”
    “活路？”趙磊嗤笑一聲，彎腰抓住那個外來者的頭發，眼神裏滿是瘋狂，“沒有拜道會，沒有石壁的指引，你們哪來的活路？今天要麽加入拜道會，要麽就滾出青風鎮，永遠別回來！”
    周圍的拜道會成員也跟著起哄，有的甚至開始搶奪外來者的行李，把他們的糧食、錢財全部搜刮出來，堆在一旁。鎮民們圍在周圍，卻沒人敢上前阻止——拜道會成立才三天，就吸納了近百名成員，其中不少人都練了功法，有的甚至已經出現了輕微的異化，眼神變得凶狠，力氣也比之前大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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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磊！你在幹什麽！”林默衝了過去，一把推開趙磊，把那個外來者扶起來。
    趙磊轉過身，看著林默，眼神裏的白光更亮了，語氣帶著一絲詭異的恭敬：“林小友，你來了正好。我們拜道會，是為了守護功法，引導大家正確修煉。這些外來者不懂規矩，我們隻是在教他們‘敬畏道祖’。”
    “敬畏道祖？”林默怒極反笑，“你這是搶劫！是欺負人！功法不是你一個人的，也不是拜道會的，是大家的！”
    “大家的？”趙磊搖了搖頭，眼神變得狂熱，“不對！功法是石壁賜下的，石壁就是‘道祖’！隻有信奉道祖，加入拜道會的人，才有資格修煉！林小友，你要是加入拜道會，我可以讓你當副會首，和我一起守護道祖，引導眾生！”
    林默看著趙磊狂熱的眼神，心裏一陣發涼。他能感覺到，趙磊體內的“氣”已經變得非常混亂，帶著一股和李嬸類似的冰冷氣息，隻是比李嬸更隱蔽——趙磊已經半隻腳踏進了“鬼仙”的門檻，隻是還沒完全舍棄靈魂。
    “我不會加入拜道會，你也別再胡鬧了！”林默握緊拳頭，體內的“氣”開始運轉，手腕上的綠色紋路泛出微光，“把搶來的東西還給他們，放他們走！”
    “林小友，你這是在和道祖作對！”趙磊的臉色沉了下來，眼神裏的白光變成了淡紅色，“拜道會的兄弟們，林小友被邪念蒙蔽了，我們一起‘淨化’他，讓他重新信奉道祖！”
    周圍的拜道會成員立刻圍了上來，他們體內的“氣”紛紛運轉起來，有的皮膚變得蒼白，有的指甲變長，顯然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異化。他們朝著林默撲去，拳頭、腳踢，帶著混亂的“氣”，比之前的猛虎幫弟子更難對付。
    林默不敢怠慢，調動體內的“氣”，按照石壁上的招式，在人群中穿梭。他的拳頭泛著淡綠色的光，每一拳打在拜道會成員身上，都能打散他們體內混亂的“氣”，讓他們暫時失去戰鬥力。
    可拜道會的人太多了，打退一個，又上來兩個，林默很快就累得滿頭大汗，手臂也被劃傷了好幾處，鮮血順著手臂流下來，滴在地上。
    “林小友，別掙紮了！”趙磊站在一旁，冷冷地看著，“加入拜道會，你就能長生，就能變強，何必執著於這些凡夫俗子？”
    林默沒有理會趙磊，他知道，自己不能退——一旦他退了，拜道會隻會更囂張，更多的人會被強迫加入，更多的人會因此異化。
    就在這時，鎮西頭突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林默心裏一緊，朝著鎮西頭望去——隻見糧倉的方向，冒出了一股黑色的濃煙，濃煙裏，隱約有一個高大的身影在晃動，正是被關在糧倉裏的阿吉！
    “阿吉又失控了！”林默心裏大喊，他顧不上眼前的拜道會成員，轉身朝著糧倉跑去。
    趙磊看著林默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對著拜道會成員喊道：“走！去糧倉！阿吉是道祖賜下的‘護法妖魔’，我們去幫他‘淨化’青風鎮的邪祟！”
    拜道會成員們歡呼起來，跟著趙磊，朝著糧倉跑去。
    林默跑到糧倉時，糧倉的木門已經被砸得粉碎，阿吉站在糧倉門口，身體又變成了妖魔形態，漆黑的皮膚，三寸長的指甲，眼睛裏滿是紅血絲，嘴裏不斷發出嘶吼聲。地上，躺著幾個負責看守糧倉的鎮民，已經沒了氣息，身上的傷口像是被野獸撕咬過一樣。
    “阿吉！醒醒！我是林默！”林默大喊著，試圖喚醒阿吉的理智。
    阿吉慢慢轉過身，看到林默，眼神裏閃過一絲清明，可很快又被混沌取代。他朝著林默撲來，速度比之前更快，指甲帶著風聲，朝著林默的胸口抓去。
    林默連忙側身閃避，阿吉的指甲擦著他的衣服，抓在了旁邊的樹幹上，樹幹瞬間被抓出了五道深深的痕跡。
    “阿吉，別這樣！”林默心裏一陣發酸，他知道，阿吉變成這樣，和自己有脫不開的關係——如果當初自己能早點發現功法的問題，或許阿吉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就在林默分神的瞬間，阿吉突然一拳朝著他的胸口砸來。林默來不及躲閃，隻能硬生生接下這一拳。“砰”的一聲，林默被砸得後退了好幾步，胸口一陣劇痛，忍不住咳出一口鮮血。
    “林小友，你看，阿吉已經認出道祖的指引了！”趙磊帶著拜道會成員趕到，站在一旁，語氣帶著一絲得意，“隻要你加入拜道會，我們就能一起控製阿吉，讓他成為我們的護法！”
    林默擦掉嘴角的鮮血，眼神變得堅定。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猶豫了——阿吉已經徹底失控，拜道會又在一旁煽風點火，再這樣下去，青風鎮真的要完了。
    他深吸一口氣，調動體內所有的“氣”，手腕上的綠色紋路發出耀眼的光芒，甚至蓋過了石壁的墨綠光芒。他朝著阿吉衝去，不是要攻擊阿吉，而是要把自己的“氣”，注入阿吉的體內，嚐試用自己的“氣”，壓製阿吉體內的妖魔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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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小友，你瘋了！”趙磊沒想到林默會這麽做，臉色一變，“阿吉的妖魔之氣已經失控了，你這樣會被他反噬的！”
    林默沒有理會趙磊，他衝到阿吉麵前，雙手抓住阿吉的肩膀，將自己的“氣”源源不斷地注入阿吉的體內。阿吉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身體開始劇烈抽搐，漆黑的皮膚慢慢變淡，指甲也在縮短，可他體內的妖魔之氣，也在瘋狂地反噬林默，一股冰冷的、混亂的“氣”順著林默的雙手，湧入他的體內。
    林默隻覺得體內像是有無數根針在紮，經脈劇痛難忍，眼前也開始發黑。可他不敢停下——一旦停下，阿吉就再也回不來了，自己也會被妖魔之氣吞噬。
    就在林默快要撐不住的時候，天空突然響起一聲炸雷。
    “轟隆！”
    一道閃電劃破陰沉的天空，照亮了整個青風鎮。緊接著，豆大的雨點傾盆而下，雨水帶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落在地上，發出“滴答”的聲音。
    更詭異的是，雨水落在阿吉身上，阿吉體內的妖魔之氣突然變得平靜了許多，不再瘋狂反噬。林默抓住這個機會，加大“氣”的輸出，阿吉體內的妖魔之氣被一點點壓製，漆黑的皮膚徹底褪去，恢複了人形，隻是依舊昏迷不醒。
    林默鬆了一口氣，再也撐不住，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趙磊看著突然變天的天空，又看了看昏迷的林默和阿吉，眼神裏滿是忌憚。他不知道這突如其來的雷雨是怎麽回事，隻覺得一股莫名的恐懼湧上心頭，讓他不敢再停留。
    “走！我們先撤！”趙磊對著拜道會成員喊道，轉身就跑。拜道會成員們也嚇得不輕，紛紛跟著趙磊跑了。
    雨越下越大，衝刷著地上的血跡和灰塵。鎮民們小心翼翼地走出來，把林默和阿吉抬到了旁邊的屋子裏，又把死去的鎮民抬走，默默清理著地上的痕跡。
    而在青風鎮之外的高空，陸離正靜靜地懸浮在雲層中，看著下方的青風鎮，眼底沒有絲毫波動。
    剛才的雷雨，是他暗中操控的。他在黑石城布下功法碎片後，特意折返回來，觀察青風鎮的情況。看到林默試圖用自身“氣”壓製阿吉，他便調動《道源》的能量，引動了天空的劫氣，形成雷雨——既幫林默壓製了妖魔之氣，也讓趙磊等人心生恐懼，暫時遏製了拜道會的擴張。
    “拜道會的出現，倒是個意外之喜。”陸離低聲自語，“宗教化的組織，能更快地傳播功法，也能更快地激化矛盾，加速‘詭異修仙’紀元的進程。”
    他能感覺到，青風鎮的劫氣，因為這場衝突和雷雨，變得更加濃鬱了。世界規則的鬆動速度，比他預想中更快——或許不用等到林默突破築基期，就能開始準備第一紀元的初步收割了。
    “黑石城的混亂應該也開始了。”陸離抬頭望向黑石城的方向，眼神淡漠，“接下來，隻需要看著這些‘種子’生根發芽，然後……等待收割的那天。”
    說完，陸離轉身消失在雲層中，朝著黑石城的方向飛去。
    青風鎮的雨，還在下著。屋子裏，林默慢慢睜開眼睛，看著窗外的雨簾，心裏一片迷茫。他不知道剛才的雷雨是怎麽回事，也不知道拜道會還會不會再來，更不知道青風鎮的未來，會走向何方。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放棄。隻要還有一口氣，他就要守護青風鎮，就要嚐試找到解決異化、對抗量劫的方法——哪怕這條路，注定充滿荊棘和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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