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枯骨沉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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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虛無。死寂。沉淪。
    意識如同一縷即將徹底消散的殘煙,在冰冷、粘稠、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與聲的絕對黑暗中飄蕩。沒有方向,沒有時間,隻有一種永恒的、令人窒息的沉重,從四麵八方擠壓而來,要將這最後一點殘存的意念徹底碾碎、同化。
    陸謙感覺自己正在沉沒。沉入一片由純粹的死寂與終結構成的、無邊無際的冰冷泥沼。身體的感知早已消失,隻剩下靈魂深處那一點微弱的、被冰封的痛楚,提醒著他尚未徹底消亡。引路燈印被強行剝離的空虛感,如同一個貫穿靈魂的巨大黑洞,吞噬著一切溫度與希望。左臂粉碎的劇痛早已麻木,化為一種永恒的、冰冷的缺失。
    這就是歸墟死域嗎?萬物終結的墳場?埋葬一切的最終歸宿?
    死亡,從未如此清晰,如此冰冷地擁抱著他。
    就在這點殘存的意識即將被永恒的黑暗徹底吞噬之際——
    嗡!
    一點極其微弱、卻無比堅韌的暖意,如同冰封大地深處頑強掙紮的火種,驟然在陸謙那無盡的冰冷與虛無中亮起!
    暖意的源頭,並非外界,而是他胸膛正中——那被強行撕裂、僅存一絲米粒大小碎片的引路燈印烙印之處!
    這點融入他血肉靈魂的燈印碎片,在歸墟死域這極致死寂的環境壓迫下,非但沒有徹底熄滅,反而被激發出了最後一絲、源自其“存在”本質的頑強!它微弱地搏動著,如同風中殘燭,散發著一種微弱卻清晰的“錨定”感,死死抗拒著周圍死寂法則的同化侵蝕!
    這微弱的搏動,如同在瀕死的靈魂上注入了一劑強心針!陸謙那即將潰散的意識猛地一顫!
    “呃…”一聲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極其細微的呻吟在虛無中響起。渙散的思維被強行聚攏了一絲。
    蘇芷…燈印碎片…我還…沒死?
    求生的本能,如同被這微弱的火種點燃,瞬間爆發!枯榮經,這門早已融入他生命本能的詭異功法,在靈魂瀕臨寂滅的絕境下,被這點燈印碎片散發的“存在”暖意引動,開始了極其緩慢、卻無比堅定的自行運轉!
    不再是枯榮轉換的生生不息,也不是枯榮同寂的狂暴毀滅,而是…枯寂本身!
    枯榮經的終極奧義之一——身化枯木,魂歸寂土,於萬古死寂中,汲取終結之力以存己身!
    嗡!
    陸謙殘破的意識“看”到,他那被歸墟死氣徹底侵蝕、早已失去所有感知的殘破軀體,此刻正發生著詭異的變化。冰冷的死氣不再是毀滅者,反而在枯榮經這獨特的“枯寂”奧義引導下,如同找到了歸宿的溪流,絲絲縷縷地滲入他斷裂的骨骼、破碎的髒腑、幹涸的經脈!
    他的骨骼,在死氣的浸潤下,呈現出一種深邃的、如同萬載玄鐵般的暗沉色澤,表麵開始浮現出極其細微、玄奧的、仿佛天然生成的死寂符文。
    他的肌肉纖維,如同枯萎的藤蔓,在死氣的纏繞下變得堅韌、冰冷,失去生機,卻獲得了另一種層麵的“強度”。
    他的血液近乎凝固,化為粘稠的、帶著金屬質感的暗紅流質,在死寂符文構成的“河道”中極其緩慢地流淌。
    甚至連他那粉碎的左臂斷口處,殘留的噬滅之力碎片和狂暴能量,也在歸墟死氣的包裹、衝刷下,被強行壓製、同化,形成一團混沌的、散發著湮滅氣息的暗金能量團,暫時蟄伏在斷骨深處。
    他的身體,正在被歸墟死域的環境,強行改造!向著一種非生非死、汲取死寂而存在的詭異狀態轉化!如同沉入淤泥的枯木,表麵腐朽,內裏卻以一種另類的方式“存活”下來。
    與此同時,那一點燈印碎片散發的微弱暖意,如同黑暗中的孤島,牢牢守護著他意識核心的最後一點清明,抵抗著死寂法則對靈魂的同化。枯榮經的“枯寂”奧義,則如同根係,紮根於這片死亡之土,汲取著“養分”,維係著這具“枯骨”的存在。
    時間在這片死域失去了意義。陸謙的意識在冰冷的暖意與永恒的沉淪之間沉浮。他如同一個旁觀者,“看”著自己的軀體在死氣的浸潤下一點點變得冰冷、堅硬、布滿死寂的紋路,也“感受”著燈印碎片那微弱卻持續的搏動,如同黑暗中的心跳。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千年。
    陸謙那沉淪的意識,終於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視線所及,是永恒的、令人絕望的黑暗。沒有光,沒有聲音,隻有粘稠到極致的冰冷死氣,如同液態的寒冰,包裹著他身體的每一寸。他感覺不到四肢的存在,隻能通過枯榮經那獨特的“枯寂”感知,“看”到自己正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向著更深、更黑暗的淵底沉墜。
    這裏沒有上下左右的概念,隻有無盡的沉淪。唯有胸膛處那一點燈印碎片散發的微弱暖意,如同黑暗中的燈塔,是他唯一能感知到的“方向”和“自我”。
    蘇芷…她被推進了裂縫…她怎麽樣了?
    癸亥令…還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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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路燈印…隻剩這一點碎片了…
    蕭無命…灰影…
    破碎的記憶如同鋒利的冰錐,狠狠刺入他剛剛凝聚的意識,帶來陣陣撕裂般的痛楚。巨大的悲慟與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漿般在冰冷的靈魂深處翻湧,卻被周圍粘稠的死寂法則死死壓製,無法宣泄,隻能化為更深的冰冷,沉澱在意識深處。
    他嚐試著調動力量。丹田內空空如也,枯榮漩渦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沉寂。左臂處那團蟄伏的混沌噬滅能量團微微悸動了一下,散發出危險的湮滅氣息,卻無法被有效驅動。唯一能調動的,是流淌在體內那些被死寂符文改造過的、冰冷的“血液”中蘊含的、極其微弱的一絲歸墟死氣。這力量冰冷、沉重、帶著凋零的意誌,與枯榮經的“枯寂”狀態完美契合。
    他嚐試著,極其艱難地,用這一絲死氣,引動了枯榮經的“枯寂”法門。
    嗡!
    他下沉的速度,似乎…減緩了極其細微的一絲?周圍粘稠的死氣,對他軀體的侵蝕,也似乎被這同源的力量引動,出現了一絲極其微弱的“親和”感?
    枯骨沉淵,身納死寂,以死氣為舟,減緩沉淪?這…是唯一的生路嗎?
    就在陸謙心神震動,試圖進一步理解這詭異狀態時,異變突生!
    一直緊貼著他左手無名指的儲物戒,在沉寂了不知多久後,突然爆發出極其微弱的、混亂的空間波動!是癸亥令!它在歸墟死氣的長期浸潤下,似乎發生了某種未知的變化!
    嗡!嗡!嗡!
    癸亥令在儲物戒內劇烈震顫!令牌表麵的玄奧紋路瘋狂閃爍,散發出不穩定的灰光!一股混亂的、帶著強烈排斥意味的空間力量從中爆發開來!
    不好!
    陸謙殘存的意識瞬間警兆大生!癸亥令本身蘊含的空間屬性與歸墟死域這極致穩定的死寂法則產生了劇烈的衝突!它要強行脫離這片死域!
    轟!
    一道扭曲的、極不穩定的灰黑色空間裂隙,毫無征兆地在陸謙身側不足三尺處強行撕裂開來!裂隙內部是狂暴混亂的空間亂流,散發出與歸墟死域截然不同的、充滿毀滅與撕扯的氣息!
    癸亥令在儲物戒中發出刺耳的尖嘯,化作一道灰光,就要掙脫儲物戒的束縛,射入那道裂隙!
    “不!”陸謙的靈魂在無聲咆哮!癸亥令是他離開這絕境的唯一希望!絕不能失去!
    他用盡剛剛恢複的一絲對身體的微弱掌控力,殘存的右臂雖然同樣被死氣改造得冰冷僵硬)猛地抬起,試圖抓向那道射出的灰光!
    然而,他的動作在粘稠如泥的死氣中緩慢得如同蝸牛!
    眼看癸亥令就要徹底沒入裂隙!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陸謙背上,那一直冰冷沉寂、毫無生機的蘇芷軀體,眉心那點早已熄滅的冰魄心鑰印記位置,毫無征兆地爆發出一點微弱到極致、卻帶著奇異空間波動的冰藍色光暈!
    這光暈並非攻擊,而是一種…定位!一種源自同源血脈、跨越時空的召喚!
    嗡!
    那道即將吞噬癸亥令的不穩定空間裂隙,在觸及這點冰藍光暈的瞬間,如同受到了某種更高層麵的空間法則幹擾,猛地扭曲、變形!裂隙的邊緣瞬間變得模糊、不穩定!
    噗!
    癸亥令所化的灰光,險之又險地擦著裂隙扭曲的邊緣射過,並未被吸入,反而被一股混亂的空間亂流狠狠彈開,打著旋兒,朝著下方更深沉的黑暗墜去,瞬間消失在粘稠的死氣中!
    “!!!”陸謙的意識瞬間冰涼!癸亥令…丟了!
    而更讓他心神劇震的是,就在癸亥令被彈飛的瞬間,一道凝練如實質、散發著萬古玄冰氣息的幽藍光束,如同跨越了無盡時空,精準無比地從那道扭曲的空間裂隙深處射出!目標,赫然是陸謙背上蘇芷的軀體!
    那光束冰冷、純粹、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接引之力!
    光束觸及蘇芷身體的刹那,她眉心那點冰藍光暈驟然明亮!一個由無數細小冰晶構成的、極其複雜的空間符文在她身體表麵一閃而逝!緊接著,她冰冷的軀體連同那道幽藍光束一起,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攫取,瞬間被拉入那道扭曲的空間裂隙之中!
    快!太快了!快到陸謙的思維完全無法反應!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蘇芷的身體被那幽藍光束包裹著,消失在裂隙深處。在徹底消失前的最後一瞬,他仿佛“看”到裂隙深處一閃而過的景象——那似乎是一片被永恒堅冰覆蓋的恢弘宮殿穹頂,以及…一個端坐在巨大冰晶王座之上、麵容模糊、卻散發著令人靈魂凍結的恐怖威壓的朦朧身影!
    “殿下…血脈…不容流落…”一個冰冷、威嚴、如同萬載玄冰摩擦的低語,透過即將閉合的裂隙,隱隱約約傳入陸謙的靈魂深處。
    轟隆!
    那道扭曲的空間裂隙在完成接引後,如同耗盡了所有力量,瞬間崩潰、塌陷、徹底消失在粘稠的死氣之中,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死寂。
    比之前更加沉重的死寂,瞬間籠罩了陸謙。
    癸亥令不知所蹤。
    蘇芷被未知存在帶走。
    自己化身為汲取死氣的枯骨,在無盡淵底沉淪。
    胸膛中,隻剩一點微弱的燈印碎片,如同風中殘燭。
    絕望,如同歸墟本身一樣冰冷、沉重、無邊無際,瞬間將他殘存的意識徹底吞沒。
    枯骨沉淵,薪盡燈寒,前路…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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