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被迫的衝鋒,絕望的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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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軍前線聯合指揮部。
    死寂。
    一種能把人活活憋死的死寂。
    田中義一少將雙眼布滿血絲,像一頭被困在籠子裏的野獸,死死地盯著牆上那副巨大的作戰地圖。
    地圖上,在過去的三天裏,又新添了幾十麵代表著帝國部隊遭遇毀滅性打擊的紅色小旗。
    它們像一根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地紮在他的心髒上。
    參謀長邁著僵硬的步子走過來,聲音幹澀得像是被砂紙磨過。
    “報告少將閣下。”
    他遞上一份戰損報告,手都在微微顫抖。
    “過去三天,我軍陣亡超過八百人,傷者不計其數。兩個炮兵中隊被成建製抹除,後勤補給線三次被切斷……”
    他停頓了一下,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最重要的是,士兵們的士氣……已經瀕臨崩潰。”
    報告的末尾,附了幾份從前線士兵陣亡遺物中找到的、未寄出的信件摘錄。
    其中一封信這樣寫道:
    “媽媽,我可能回不去了。我們不是在和人作戰,我們是在和山中的鬼神作戰。你永遠不知道炮彈會從哪個方向飛來,上一秒還在和你說話的同伴,下一秒就變成了一團血霧。這裏是地獄,一個看不見敵人的地獄。”
    另一封信的字跡更加潦草,充滿了恐懼:
    “……他們無處不在,又無處可尋。我們對著空無一人的山穀開炮,但下一分鍾,炮彈就會從我們的背後落下。這不是戰爭,這是一場單方麵的屠殺,我們是祭品。”
    田中義一一把將報告揉成一團,狠狠地砸在地上。
    他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遠程炮戰,他已經輸了。
    輸得體無完膚。
    繼續跟這群藏在暗處的鬼魂對轟,除了白白消耗寶貴的彈藥和士兵的生命,沒有任何意義。
    他必須改變戰術。
    他在地圖前痛苦地來回踱步,腳下的地板被他踩得咯吱作響。
    他那張一向自負而儒雅的臉,此刻因為憤怒和無力,扭曲得有些猙獰。
    最終,他停下腳步,像是做出了一個無比艱難的決定。
    一個徹底違背了他畢生所學軍事原則的決定。
    他猛地轉過身,對著指揮部裏所有噤若寒蟬的參謀,發出了野獸般的低吼。
    “炮兵後撤!”
    “命令所有炮兵部隊,立刻撤出敵軍120mm迫擊炮的理論射程之外!”
    “我們不能再被動挨打了!”
    一名年輕的參謀下意識地小聲質疑:“可是少將閣下,沒有了炮火支援,步兵的進攻會非常困難,傷亡……”
    “閉嘴!”
    田中義一猛地一拍桌子,那張名貴的梨花木桌子被震得嗡嗡作響。
    他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瞪著那個參謀,像是要將他生吞活剝。
    “那也比坐在這裏等死強!”
    “我要用步兵!用刺刀!用帝國士兵無畏的勇氣,把這些躲在山洞裏的老鼠,一隻一隻地給我搜出來!碾碎他們!”
    他的理智,正在被一種名為“恥辱”的烈火,一寸寸地吞噬。
    他,田中義一,帝國陸軍公認的“掃蕩專家”,竟然被一群土八路的遊擊戰術逼到了放棄自己最大火力優勢的地步!
    這是奇恥大辱!
    他必須用最原始、最血腥的方式,找回場子!
    他要看到敵人的鮮血,要聽到他們的慘叫!
    ……
    新的命令,如同一道道催命符,迅速下達到了日軍的各個聯隊。
    放棄炮戰!
    轉為以聯隊為單位,進行地毯式搜索推進!
    龐大的日軍部隊,像一台被強行拆解的機器,化整為零,以中隊、小隊為單位,開始深入那片地形複雜、處處危機的陌生山區。
    這個決策,從軍事角度看,愚蠢到了極點。
    它主動放棄了日軍最大的兵力與火力集群優勢,將自己分散成了一個個易於被分割圍殲的小目標。
    但對於已經被逼到懸崖邊上的田中義一來說,這是他唯一的選擇。
    然而,這個在他看來能夠“以本傷人”的無奈之舉,卻正中陳峰下懷。
    虎踞崖指揮部。
    當最新的情報通過步話機傳到陳峰耳中時,他正拿著一把小刀,慢條斯理地削著一個蘋果。
    聽完偵察兵的報告,他削蘋果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隨即,他的嘴角,不受控製地微微翹起,露出了一絲獵人看到獵物主動走進陷阱時,才有的那種冰冷而又快意的笑容。
    「掃蕩專家?我看是運輸大隊長還差不多。」
    「行吧,既然你這麽客氣,這些‘人頭’,我就卻之不恭了。」
    “連長,鬼子上鉤了!”
    王大柱興奮得滿臉通紅,搓著手,像一頭看到了肥肉的餓狼。
    “這幫孫子,竟然敢把部隊拆開來跟咱們玩捉迷藏!這不是找死嗎?!”
    陳峰削下一片薄薄的蘋果皮,吹了口氣,看著它打著旋兒落在地上。
    他抬起頭,看向王大柱,笑容裏帶著一絲玩味。
    “魚兒不是上鉤了。”
    他糾正道。
    “是巨人把自己的身體拆成了一塊塊,洗剝幹淨,主動送到我們嘴邊來了。”
    指揮部裏的幹部們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了一陣哄堂大笑。
    之前那種大戰在即的緊張氣氛,被陳峰這一個輕鬆的比喻,瞬間衝得煙消雲散。
    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嗜血的興奮。
    與此同時,那些接到新命令的日軍士兵,卻怎麽也笑不出來。
    雖然不用再提心吊膽地擔心隨時會從天上掉下來的炮彈,但一想到要走進那片傳說中“鬧鬼”的深山,去麵對那些神出鬼沒、槍法如神的“鬼影”,他們的士氣,反而更加低落了。
    他們不再是橫衝直撞的“鐵蹄”。
    他們變成了一群被趕進泥潭裏,深一腳淺一腳,隨時可能被吞噬的迷途羔羊。
    陳峰將最後一口蘋果咽下,隨手把果核扔進紙簍。
    他站起身,走到沙盤前,眼中精光爆閃。
    時機,已到!
    “傳我命令!”
    他的聲音,在瞬間變得冰冷而又果決,如同出鞘的利刃!
    “命令各炮兵班,轉入待命狀態,隨時準備支援!”
    “命令‘機槍一排’、‘步兵一排’,以班為單位,立刻前出至各預設伏擊陣地!”
    他頓了頓,環視著指揮部裏所有因為興奮而雙目放光的部下,一字一句地說道。
    “告訴弟兄們,開飯的時間到了!”
    ……
    夜色如墨。
    一支日軍中隊,在一名大尉的帶領下,正小心翼翼地走進一個狹長的山穀。
    他們不知道,在山穀兩側的高地上,陳峰麾下的一個“超級步兵班”和兩個“超級機槍班”,早已等候多時。
    黑洞洞的槍口和炮口,正冷冷地瞄準著他們。
    一場單方麵的屠殺,即將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