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的，不會的。這是幻覺，絕對是幻覺。”
    邁步進入雷府，林楓隻覺得全身無力，雙腿發虛，此刻的他早已六神無主。
    雷府的下人發現了林楓，紛紛向他打招呼。
    “林少”
    “林少您回來了。”
    聲音入耳，卻不似平日裏的開懷，而是透著濃濃的哀傷。
    林楓茫然的看向這些仆人，隻見人人眉宇間都有著悲意。
    入得正廳，林楓環顧四周，雖然已經被布置成靈堂，卻並沒有該有的棺材、靈位，隻有一張靈桌孤零零的擺在那裏。
    “什麽情況？”
    迷茫之際，隻聽身後傳來雷雲的聲音。
    “楓弟，你回來啦。”
    林楓猛然轉身，一把抓住雷雲的肩膀，大聲喝道：“究竟怎麽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麽？”
    雷雲蒼白的臉上頓時透出濃濃的傷感，從懷中掏出一封訃告遞給了林楓。
    林楓迫不及待的打開訃告，隻聽雷雲悲傷道：“大哥，以身殉國了。”
    “噗通”
    林楓直接跪倒在地，血液瞬間上湧，滿臉通紅、眼白泛血。
    林楓雙眼泛紅死死盯著雷雲，下一刻瞳孔失去了聚焦，一聲不吭的暈了過去。
    當林楓再次睜開雙眼，已經是半夜。躺在床上的林楓全身無力，眼神呆滯。
    床邊，除了雷雲之外還有剛剛趕回府裏的雷卷。
    林楓目光呆滯的在雷卷和雷雲臉上掠過。
    “大哥他，怎麽死的？”
    雷卷長歎一聲，開口道：“大哥是被卓城城主雷斯出賣，最終戰死殉國的。”
    卓城，大武公國清風郡距離越北公國最近的邊防重鎮，清風郡駐防軍一半的兵力都駐紮在這裏。
    影月王國新君野心極大，繼位後立刻對周邊各國進行試探，在影月的暗中示意下，越北開始不斷挑釁大武公國。
    第一軍開拔北上，就是應對有可能出現的戰爭。
    在數次試探性進攻無果後，越北公國突然大軍越境，進犯清風郡，卓城告急。
    雷風奉命率本部兵馬馳援卓城，與卓城城下和越北軍展開野戰。
    在雷風重騎鐵蹄和卓城駐防軍雙麵夾擊下，越北軍不敵敗退。
    卓城城主，清風郡駐防軍萬人長雷斯以犒軍為由宴請雷風，雷斯是雷氏嫡係出身，嚴格算起來，雷風還要叫雷斯一聲表舅。
    因此，雷風不疑有他，隻身赴宴。
    未曾想，雷斯早已被越北買通，在飯菜中下毒。
    雷風在中毒的情況下，硬生生殺出重圍，並會合本部騎兵逃出城去，可惜五個駐防軍千人長卻慘遭雷斯的毒手。
    第二重騎在城外遭遇越北鬼魅軍伏擊，鬼魅軍全軍一萬兩千人，是越北唯一一支旗軍，亦是越北最強主力軍。
    為了保證戰果，影月王國還從本國主力第三軍中抽調一支重騎千人隊，暗中加入鬼魅軍。
    同時，受到城主蠱惑、欺瞞的卓城駐防軍，則是緊閉城門，不予支援。
    此戰，第二重騎縱橫來去，如入無人之境，越北最強主力旗軍鬼魅軍的防禦陣線形同虛設，雷風陣前幾無一合之敵，可謂所向披靡。
    第二重騎數次鑿穿鬼魅軍防線，眼見就要徹底擊潰鬼魅軍時，影月重騎動了。
    影月重騎利用第二重騎深陷鬼魅軍中的檔口，突襲第二重騎側翼。
    過程中根本沒有絲毫顧忌友軍，甚至完全對友軍視而不見。
    絕境之下，第二重騎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驚天戰意，抱著即便身死也要拖對方陪葬的覺悟，迎戰影月重騎。
    在這種有死無生的氣勢下，影月重騎損失巨大，三次衝鋒無果後，影月重騎殘部無奈撤離了戰場。
    因為，此時第一軍輕騎援軍已經出現在視野之內。
    此戰，第一軍重騎第二千人隊，幸存者僅六十一騎。
    兩百位伍長活下來十一人，百位十人長僅餘八位，連同戚猛、譚德在內的十大百夫長全部戰死。
    但是，第二重騎的戰果，不僅巨大而且異常輝煌。
    影月重騎戰損兩成，越北鬼魅軍折損兩成，精銳輕騎被擊潰、重步兵千人隊慘遭鑿穿，輕步兵更是死傷無數。
    雷風的屍體被找到時，背倚戰旗、雙手持劍、怒目圓睜，身體遍布大小傷口二十餘道卻依舊屹立不倒，身邊和腳下倒著數十具屍體。
    雷風全身九處槍傷，十一處刀傷，四處劍傷，胸骨大半斷裂，右臂骨折。
    影月重騎副千人長，兩位百夫長。鬼魅軍兩位千人長，六位百夫長，成為劍下亡魂，化作雷風的殉葬品。
    唯一可惜的是，見勢不妙的雷斯第一時間棄城逃跑，等到第一軍收複卓城時，雷斯已經逃入越北公國腹地了。
    房中，兄弟三人早已哭成淚人。
    少時，有下人傳訊，說雷公已經回府。
    三兄弟急忙奔至正廳，看到幾名親衛正在擺放雷風的棺槨，霍格雙手端著牌位，雷軍武親手持筆書寫雷風靈牌，尊牙默默地站在雷軍武身側，神情悲痛。
    “爺爺”
    “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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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公”
    雷軍武抬頭看了眼三人，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有說出口，最終隻是一聲歎息，轉而將手中的牌位端正的擺放在靈桌上。
    雷軍武雖然年逾七十，卻因修為高深，依舊身軀雄壯、孔武有力、精力也比尋常壯漢要旺盛許多。
    然而在這一刻，雷軍武老態畢露，雙眼無神。
    林楓注意到了雷軍武的變化，剛想開口說點什麽，卻見霍格看向自己，並且輕輕的搖了搖頭。
    林楓想了想，對霍格點了下頭，小心翼翼的退了半步。
    人生最悲劇的，莫過於白發人送黑發人，雷軍武內心傷痛可想而知。
    這個時候，說什麽安慰的話都是多餘的。
    雷雲環顧了一下四周，並沒有發現雷牧之的身影，於是雷雲小聲的詢問著尊牙。
    “父親他......”
    “大少的屍體送回來時，家主傷心過度暈了過去，已經送去休息了。”
    說著，尊牙還補了一句。
    “大夫已經過去看著了，放心，沒大礙。”
    雷雲點了下頭，重重的歎了口氣。
    雷軍武擺正了靈牌，正從霍格手中接過貢品，一樣一樣的擺放整齊。
    “去看看你們大哥最後一麵吧。”
    聞言，兄弟三人來到棺槨旁邊，怔怔的看著雷風的屍體。
    屍體已經由仵作提前做了一些整理，擦幹了血跡並且換了衣服。
    雷風屍體上隱隱有些許的冰霜，那是在運送屍體的時候，法師對屍體進行過冰凍處理留下的痕跡。
    雷風戰死時所穿甲胄已被換下，此時身穿的是大武旗軍製服，肩頭挑著代表千人長的藍色流蘇。
    右手邊，放著一柄無鞘重劍，此劍名為“雷火”，出自矮人工匠之手，伴隨雷風征戰多年，是戰陣殺伐的利器，亦是雷風的心愛之物。
    雷卷擦了擦眼淚，輕聲說道。
    “霍叔，有勞您了。”
    霍格不僅是第一軍軍師，同時還是一名魔法師，而且是大魔法師級別，距離魔導士僅有一步之遙。
    尋常魔法師因為魔法控製力的不足，冰凍屍體的時候，幾乎都會對屍體有不同程度的損傷。
    要做到這種冷凍之後對屍體無損的程度，需要相當高明的魔法操控力，第一軍中隻有霍格才有這個能力。
    “唉，你們幾個孩子都是我看著長大的，風兒去了，我這個做叔叔的也隻能為他做這點事了。”
    按照傳統，雷風的屍體將在靈堂停放三天，也是外人憑吊的時間。
    三天後，雷風的棺槨將會運往武都郊外英靈山安葬，靈位則會入住英靈殿，永享長明燈。
    世家子弟，且必須是戰功彪炳、為國捐軀的英烈，隻有同時滿足這三個條件方才有資格安葬英靈山、入住英靈殿。
    同時，雷風的牌位還會被安置在祖地雷鎮的宗祠之中。
    原本宗祠中隻供奉曆代家主的牌位，但有一種情況例外。
    即，死者為家族第一順位繼承人，且勇猛無畏、為國捐軀，便可破例入宗祠。
    雷風身為雷氏一族長孫，雷族族長第一順位繼承人，武爵世宗“雷爵”順位第二繼承人，身份上自然滿足要求。
    同時，雷風戰績輝煌、功勳卓著、勇猛無敵，當然夠資格與曆代家主並列。
    靈堂收拾妥當，雷軍武站在棺槨旁邊，就這麽怔怔的看著自己心愛的孫子。
    霍格輕輕拍了拍雷軍武的胳膊，後者卻沒有絲毫的反應。
    霍格歎了口氣，轉而對其他人輕聲道：“今晚我們幾個在這守夜，你們還小、身子撐不住，下去休息吧，未來三天，會很累。”
    可惜，雷卷、雷雲、林楓三人，全都無動於衷。
    “唉。”
    霍格又是一聲歎息，搖了搖頭在沒說什麽。
    不多時，醒過來的雷牧之在雷忠的攙扶下，步履蹣跚的來到靈堂，來到雷風的身邊。
    僅僅隻是看了一眼，就一眼。雷牧之的雙眼立刻一片通紅，握著棺槨邊緣的雙手也因為用力過度而發白、顫抖。
    整個靈堂除了香燭紙錢的燃燒聲外，就隻有滿滿的哀痛。
    次日，天剛放亮，雷府門外便已車水馬龍。
    雷風年紀雖然不大，官職不高，輩分也是小輩，但身份擺在那裏，雷族族長第一順位繼承人，雷爵第二順位繼承人的身份可不是兒戲。
    因此，雷風的葬禮，武都的世家和官員基本都要前來吊唁，那些身份尊貴的，用不著自己親自到場，也必須派出得力代表到場。
    這是禮數，更是規矩。即便是與雷氏互為死敵的左相一黨，哪怕隻是裝裝樣子，也必須派人過來意思一下。
    每一家到來，都會在門口遞交白帖，知賓則會大聲唱帖，告知來者身份以及所代表的勢力。
    武爵世宗中，除了花家來的是花滿海之外，其他兩家都是家主親至。
    倒不是說風、雪兩家地位要比雷家低，而是明白白發人送黑發人有多痛苦，親身前來，更多的是勸慰。
    至於花家，家主花天養年紀比雷軍武還大，實在是不適合親自到場。
    花滿海因為身體原因，向來不出花府半步，這次親身前來，確實誠意滿滿了。
    “大武世子秦蒼穹，代表大公前來吊唁。”
    隻有武爵世宗家主，或者如雷軍武這種被公國倚為柱石的存在過世，大公才會親至吊唁。
    雷風的葬禮上，世子親至，絕對算得上是最大的重視，同時也是大公的一種恩寵。
    隻見秦蒼穹一身素衣，肩頭扛著一副牌匾，大步邁入靈堂之中。
    “雷公，諸位叔伯，蒼穹代表家父前來送雷風大哥一程。”
    說罷，秦蒼穹一把撕開匾額外麵的油紙，露出匾額上的四個大字。
    “悍勇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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