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的教室裏，夏時偏頭看向身旁的女孩。
    此時光線柔和，女孩眉眼顯得更加溫柔，隻不過細看就會發現其中的緊張。
    “小玖，”她歪下頭輕聲喊。
    耳邊傳來聲音，溫玖回過頭看，語氣溫柔：“怎麽了？”
    “你是不是有點怕打針呀？”
    溫玖睫羽輕動，沒隱瞞女孩：“嗯。”
    “沒事的，等會兒抽血的時候我站你後麵。你看我，不看那個針就沒事了。”
    溫玖不是沒試過這種方法，但是還是怕，那種潛意識裏的怕。隻不過女孩聲音溫柔又真摯，她還是點頭：“好。”
    在溫玖收到下樓的通知時，她努力壓下心裏的恐懼，去到講台上和大家說：“可以下去了。”
    體檢隊伍按照性別分成了兩隊。
    每當有女生站上體重秤，旁邊的男生隊伍就會伸著頭看。
    在到寧藝雪時，蘇瞬立刻就把頭探了過去，隻不過不等他看到，就聽到女孩衝他喊。
    “蘇瞬！”
    “行行行我不看，”蘇瞬說著就佯裝轉身，然後在女孩上秤的那一秒就又把頭轉了回來。
    在看到屏幕上顯示的身高體重時，沒忍住：“這都那麽瘦了，你還減肥啊！”
    寧藝雪一聽，當即就喊：“蘇瞬！你怎麽還偷看啊！”
    看著一下秤就打鬧起來的兩個人，溫玖和夏時相視一笑。
    身高體重這些基礎檢查大家都輕輕鬆鬆，但是一排上抽血的隊伍，臉上表情就都凝重了起來。
    “不行，你站我前麵吧，我等會兒再來。”
    “真要抽那麽多嗎？”
    “就不能換個小點的針頭嗎？”
    ……
    夏時在看到女孩垂在身側的那隻手在抖時，伸手想去牽她。
    可不等她碰到，就被女孩下意識躲開。
    她愣了一下。
    溫玖也是，在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時，眼裏閃過愧疚：“對不起。”
    “我沒事，”夏時眼神擔心，女孩怕針似乎比想象中嚴重多了。
    溫玖將克製不住發抖的手背到身後：“夏夏你先排，我去一趟洗手間。”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沒事。”
    溫玖離開後，夏時順著她的背影看去。
    排在後麵的寧藝雪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小玖怎麽了？”
    夏時搖搖頭：“就是感覺好像很怕針。”
    溫玖沒去洗手間，而是去到了附近的一個洗手池那裏，她擰開水龍頭，一遍又一遍的用涼水洗臉，試圖通過這個方式讓自己冷靜下來。
    隻是針而已。
    沒什麽好怕的。
    不怕。
    不怕。
    望著不遠處的場景，周硯川喉頭酸澀。
    他從未真的見過女孩恐懼緊張的模樣。
    隻是十一歲時，看到她滿是針紮痕跡的手臂，問她：“怎麽了”時，她麵無表情地說：“爸爸說我不乖，不乖的小孩要有懲罰”。
    對外她從未流露過恐懼。此刻這個模樣不知道內心該是怕成了什麽樣。
    這些年周硯川一直無法還原出女孩當時恐懼的模樣，這時腦海裏卻好像有了畫麵。
    小女孩蜷縮在角落，被父親拿針頭一下又一下紮在手臂上，
    她哭著、掙紮著，可都無濟於事。男人拉過她的手，拖拽著，將銀色冰冷的針狠狠紮在她的手臂上，一下又一下。
    表情猙獰卻又透著爽戾。
    是不乖嗎？
    隻是無能男人借此發泄罷了。
    針也隻是其中一個工具而已。
    周硯川捏緊了手，想喊她卻沒有成功發出聲音。
    直到女孩轉過身。
    陽光照著，整個人看起來卻還是那麽脆弱無力。
    蒼白的臉頰上被水淋透，領口處也有了水痕。
    他情緒有點控製不住了。
    可她的聲音先一步響起，溫柔的，善解人意的：“周硯川。”
    “嗯。”
    “你體檢完了嗎？”
    “沒。”
    “那你怎麽在這兒？”
    “等你。”
    *
    溫玖和周硯川一同出現時，周圍人都沒忍住把視線移了過去。
    兩個人其實沒有過多的交流，但不知為何就是給他們一種很親昵的感覺。
    興許是周硯川下意識低下的頭和無意識朝女孩那邊偏的身體。
    還有目光，一直都在她身上落著。
    哪怕跟朋友說話，還在注意著溫玖。
    其實看到這些對九班這群人來說已經夠驚訝了。
    怎麽都沒想到排到溫玖抽血時，周硯川會突然抬手，旁若無人的，抬手捏住她垂落在身側的手腕。他的拇指壓在她脈搏處，堂而皇之當著他們的麵輕輕地揉。
    排在後麵的一群人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
    溫玖在感受到手腕上忽然襲來觸碰時，也怔了一下，起初以為是自己產生幻覺了。畢竟，周圍那麽多人，她不覺得周硯川會做什麽。
    直到那溫熱的指腹輕輕摩挲了一下她的皮膚，從那處開始激起了細密的麻意。
    她低下頭去看，目光所及是那隻骨節修長的手。
    周硯川見人注意力轉移，偏頭示意一旁的醫生。親眼看著銀針紮進那細細的血管裏。手上握得更緊。
    一旁站著的幾個男生。
    “為了讓班長打針，川哥竟然這招都用上了。”
    “你看他眼神，心疼的跟抽他血一樣。”
    “抽他血你見他有反應嗎？”
    “真喜歡啊？”
    “你瞎啊，這還不明顯？”
    “還是班長牛，把川哥給拿下了。”
    ……
    *
    從這天之後，班裏的同學都發現周硯川變了，起初隻是感覺他最近上課睡覺的時候少了，直到月考成績出來。
    一出分，陳嶼就往公告欄那邊跑，他按照以往的習慣從下往上看，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嘟囔：“這學了怎麽還退步了一名呢。”
    上一次階段倒數第十，這一次變第九了。
    “服了，”陳嶼一邊吐槽一邊繼續往上找。
    倒數第一列沒有，第二列，他順著看過去，眼神不由得變欣喜：“也沒有！”
    第三列，陳嶼又一個名字一個名字的找，竟然也沒看到“周硯川”那三個字。
    “不是吧！”他忍不住激動，終於在第四列找到了周硯川的名字。
    「周硯川 總分465 階段排名 482 」
    不光是陳嶼注意到了，圍觀的其他學生也發現了，同樣震驚：“周硯川嗎？”
    “小川，你知道你考多少嗎？465，真牛啊！”
    周硯川看著在自己身旁念叨了一個上午的人，扯了一下唇角，卻絲毫沒開心的意思。
    這學期已經快過完了，他還沒突破500分。
    高三一年，能追上嗎？
    在他盯著手下的成績單發呆時，突然聽到有同學在講台上喊：“這誰的筆記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