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了，賀時旭以為自己早把這人忘了，可沒想到一看到，眉眼不自覺就有了點變化。
    未施粉黛的一張臉，水嫩的不可思議，
    不知道是在跟身旁的黎玥說什麽，眼睛亮晶晶的。
    他眉梢輕揚，看著這張臉，煩悶的心情莫名就好了點。
    兩個人離開後，賀時旭將目光移了回來，撩起眼皮看麵前的男人：“這屆新生資料在哪兒？”
    賀江洲看著眼前自己說半天沒反應，突然來了這一句話的人：“你要這個做什麽？”
    “要自然是有用。”
    賀時旭看著電腦上的學生檔案，眼裏多了幾絲興味和一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煩躁。
    他原本好奇周硯川在哪兒找了個這樣一個女孩，現在發現這兩個人竟然從小學開始就同校。
    “青梅竹馬啊。”
    *
    隨著高考臨近，溫玖先於周硯川焦慮了起來，她開始成宿成宿的失眠，做噩夢。
    夢裏，就是家門口那條巷子，黑漆漆的隻有她一個人，無論她怎麽走，都走不到頭。
    黎玥看著身旁女孩那日益加深的眼下烏青，給靳譯言發消息問認不認識治失眠的醫生。
    她消息發過去一段時間，那邊有了回複。
    靳：「認識個中醫，要帶她看看嗎？」
    黎玥看見消息，轉身問身旁正做作業的女孩：“乖寶這周六有空嗎？”
    “有啊，怎麽了？”
    “帶你去醫院看看吧，總失眠也不是個辦法。”
    溫玖知道人是擔心自己，加上她本來也有去看看的打算，點頭說：“好。”
    *
    周六當天，溫玖和黎玥一起下樓，走到宿舍門口才發現這中間還有靳譯言的事。
    她以為是她們一起去醫院看看，下樓看到停在路邊的那輛車，才知道是托他的關係找了個中醫。
    溫玖不太想麻煩這人，心裏想走可眼下走了對黎玥肯定不好，就還是硬著頭皮去到了車旁。
    結果沒想到，一拉開車門，和賀時旭的視線對了個正著。
    她微微怔愣。
    黎玥在看到後排坐著的男人，也短暫愣了下。
    靳譯言跟她解釋：“剛在一起，聽說要看中醫，他剛好有些不舒服，就一起來了。”
    “這樣啊。”
    *
    這天下著霧蒙蒙的雨。
    賀時旭並未說話，就是看著車門旁的人愣神的樣子。
    他唇角微動，即刻又恢複正常，麵無波瀾地看著她的眼睛：“不上車嗎？”
    對上那雙漆黑的眸子，溫玖猶豫了一下，俯身上車。
    在坐到椅子上時，鼻尖飄來了一股淺淡的冷香，她伸手去扣安全帶。
    賀時旭目光在女孩眼下那一小片青色上麵落著。
    比上次見是憔悴了些。
    *
    老中醫住的位置有些偏，幾人繞了很大一圈才到地方，門口有牌匾，不過太小，而且斑駁的隻剩“仁濟”兩個字。
    不過門雖古老陳舊，卻是非常幹淨。
    黎玥眼睛裏有那麽一絲不太確信，靳譯言笑了聲：“就是這兒，老先生喜靜，特意找了個沒什麽人的地方住。”
    他上前敲響門。
    來開門的是個女孩，穿著新中式小衫，齊肩發，趴在門後，疑惑地看著他們：“你們找誰呀？”
    靳譯言還未來得及說話，從屋裏就傳來一聲詢問的聲音：“是靳家那小子嗎？”
    門後的女孩抬起眼睛看站在前麵的靳譯言。
    他失笑，應下老人的話：“是。”
    “那進來吧，”蘇靈拉開了大門。
    幾人跟著少女往院子裏走。
    眼前的一幕，像是流動的畫卷。
    在這一方天地間，雨珠淅淅瀝瀝敲打著青瓦，池中水麵泛起漣漪，遠處燈火下，白牆浮竹影。
    他們被領著去到了一間屋子，似乎是藥房，一進門，一股濃鬱的草藥味撲鼻而來。
    屋內光線不算亮，老式木櫃台被歲月打磨的油光鋥亮，每一個小抽屜前都整整齊齊貼著中藥名。
    “你們先在這裏等一會兒吧，爺爺馬上就到。”
    門口女孩扔下這樣一句話，像是任務完成一般，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留下四人麵麵相覷了下，靳譯言率先回神，笑笑：“你們找凳子坐，我出去抽根煙。”
    他出去後不久，一道蒼老卻穩健的聲音傳到了房間。
    “你小子別把煙灰抖我草藥上了。”
    “不會，”是靳譯言含著笑的聲音。
    溫玖偏過頭看，視線裏出現了一位白發老人，看起來已步入古稀之年，卻仍讓人覺得精神矍鑠。
    “你們誰要看病？”是老人進門說的第一句話。
    溫玖低聲：“我。”
    老人看了她一眼，抬手給她號脈，過了一會兒，緩緩開口：“問題不大。”
    一聽問題不大，溫玖剛要鬆口氣，可還沒來得及鬆，就因那後半句怔住。
    “紮幾針就行。”
    她唇角動了動，輕聲：“要紮針嗎？”
    女孩問的實在小心翼翼，想看不出她的想法都難。
    黎玥先是一愣，接著就笑了出來：“寶貝，你該不會是怕紮針吧？”
    溫玖抿抿唇：“不可以直接拿藥嗎？”
    “紮針效果好。”
    賀時旭偏頭看了眼女孩，垂在身側的手不知何時開始抖了起來。
    似乎是真的害怕。
    在他以為她會糾結一會兒時，忽然聽到她說：“那就紮吧。”
    賀時旭腦海裏莫名浮現出第一次見她的場景。
    安安靜靜地，滿心依賴的看著身旁人。
    不知怎的，當時竟覺得她嬌氣，現在想來，是因為有周硯川在吧。
    溫玖以為自己會很怕，可沒想到針紮到身上眼前出現的不再是溫承宇那張臉，而是那次體檢周硯川牽她手時的模樣。
    施針結束，她從房間裏走了出去，第一時間就給某人打了視頻電話。
    “周硯川。”
    “嗯。”
    “你看我的胳膊。”
    周硯川瞧著屏幕裏伸到鏡頭前的那隻胳膊，細看發現有幾個小針眼，眉頭蹙了起來：“怎麽回事？”
    “針灸了，厲不厲害，我這次可沒害怕，”像是跟家長炫耀的小孩。
    周硯川愣了幾秒，笑著說了句“厲害”，轉而就又問：“哪裏不舒服了？”
    “沒不舒服，”溫玖剛想借口說是治痛經，身後忽然就響起了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