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玖這年最後還是回了青陽。
    除夕那天晚上，陳嶼那群人串掇著說要去祁佑家吃火鍋。
    溫玖是第三個到的，在她之前沈思年、夏時剛進門不久，溫玖把手裏拎的蔬菜、牛肉放到一旁矮櫃上，視線落到了房間正中央的餐桌上。
    上麵的白色鴛鴦鍋，此時正“咕嘟咕嘟”往外冒熱氣，桌子四周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菜品和肉類。
    夏時見她過來，急忙就從沙發上起身去抱她。
    溫玖抬手揉了揉她的背，輕聲：“怎麽準備了那麽多菜啊？”
    “不是想著我們好久沒聚了，吃個盡興，實在吃不完的話就給耶耶用清水煮了。”
    像是聽懂了自家主人的話，跟在一旁的狗狗搖了搖尾巴。
    溫玖彎起唇角，俯下身，摸了摸它的頭。
    在她去洗手間洗手時，夏時接了個電話。
    具體說了什麽，溫玖沒有聽到，隻是聽她說：“來了呀。”
    這通電話的話題似乎跟自己有關。
    見掛斷電話，她問：“怎麽了？”
    不光是她，夏時眼裏也多了幾分困惑，“祁佑就問問你是不是來了？”
    “就隻是問了這個？”
    “嗯。”
    “是不是有點奇怪？明明知道你來的。”
    溫玖點頭。
    陳嶼來的最晚，沈思年罵他墨跡。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剛見麵就罵了起來。
    溫玖望著他們唇角有了隱隱笑意。
    隻不過笑著笑著，心就開始疼了。
    每次一看到他們腦海裏就會不受控製的想起那人。
    她垂下眼，開始吃碟子裏的菜。
    “班長，你怎麽總吃青菜不吃肉啊，”陳嶼看半天了，發現女孩就隻夾青菜，肉都沒怎麽吃。
    溫玖沒想到人突然跟自己說話，短暫恍了一下神，才柔聲說：“吃青菜不是對身體好。”
    “也是，”陳嶼附和，“不過你還是多吃點肉好，你這兩年瘦了好多。”
    他說著就起身用公筷給她夾了許多的肉。
    溫玖麵前的盤子頃刻間就堆成了小山，她靜靜瞧著，心裏有一絲暖意流過。
    房間裏光影柔和，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
    原本幾個人商量的是今晚一起跨年。
    可沒想到，吃過飯，溫玖就要走。
    “小黃跟著我從京北回來了，要回去喂它。”
    “可是。”
    夏時還想再說什麽，溫玖先一步開口：“今天已經很開心了。”
    對上那雙溫柔眸子，夏時知道自己再挽留也沒有用，輕聲說：“那我送你。”
    “不用了。”
    “不行，”夏時拒絕的幹脆，語氣裏夾雜了些後怕，“你上次下班遇到的事都快把我嚇死了。”
    溫玖這半年在律所裏實習，上一個案件受害者家屬比較極端。
    因為對判決結果不滿意，事後對他們律師實施了報複，覺得是他們賺昧良心的錢。
    身為同一個律所的溫玖也莫名收到了牽連，差點受傷。
    夏時想到這裏就要去拿車鑰匙，但是被女孩拉住：“沒事的，除夕夜外麵都是人，而且，”她停頓了一下，“我想一個人走走。”
    話說到這裏，幾人不好再說什麽，隻是，陳嶼望著那道消失在視線裏的背影，不知為何，這些年女孩始終不願意跟他們一起跨年。
    從別墅裏出來，溫玖沒有打車，而是一個人走在路上。
    冷風呼嘯而來，她靜靜走著。
    青陽的冬天沒有京北那麽幹冷，空氣裏都是陰濕的潮。
    除夕夜，街道兩旁的好多店鋪都已經關了門，隻有幾家理發店的燈還在長明。
    溫玖穿過馬路，在一家已經關了門的店門口停下。
    她仰頭望著那已經有些年頭的門牌，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轉身離開。
    風雪中，寫著牛肉麵那幾個字的牌子微微晃了下。
    女孩一個人的背影消失在街巷盡頭。
    ——至此，萬家燈火再也沒有一盞屬於溫玖的燈，她與周硯川多年未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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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北，深冬。
    溫玖總覺得他們跟雨雪有緣，無數個重要節點，不是雨天就是雪天。
    多年後的重逢竟也是下雪天。
    包廂裏，溫玖望著那起身說去接人的身影，失神了一會兒，臉上就又露出了釋然的笑。
    五年了，除了傻子才會一直在原地。
    她壓下心裏的酸澀，收回了目光。
    這時，放在一旁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溫玖低頭去看，發現是同事發來的信息。
    “我去趟洗手間。”
    她低聲和身旁人說著，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溫玖邊走邊點開文件去看，也就沒發現，那說離開卻停在走廊的人。
    隨著往後翻，那對細細的眉緩緩皺了起來。
    溫玖他們這次處理的是一個家庭暴力案件，現有證據不足以支撐女人屬於正當防衛。
    她點開文件前以為是案子有了良好進展，可沒想這份文件使原本可能被判定的正當防衛有了故意殺人的可能，
    溫玖大致看了一遍，在一個安靜角落停下，給同事打去了電話：“不是沒目擊證人嗎？”
    “不知道從哪裏突然冒出個送外賣的看到了。”
    溫玖眉蹙的更深：“你現在在哪兒？”
    “正往派出所那邊趕呢，你不是在同學聚會，好不容易休個假，你就別去了，我跟小林一起。”
    “這邊快結束了，我等會兒過去一趟吧。”
    掛斷電話，溫玖就往走廊盡頭走去，轉身進了洗手間。
    她站在鏡子前，從包裏拿出一張濕巾，開始擦嘴上的口紅。
    簡單擦了幾下，俯身去洗手時，從鏡子裏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她臉上神情愣住。
    不等做出什麽反應，周硯川就徑直朝這邊走了過來，和在包廂裏一樣，目光沒在她身上停留一秒，放下正打著電話的手機，低頭去洗手。
    溫玖神色清淡，卻莫名地站在原地沒動。
    這時從手機裏傳出一道溫柔女聲：“你到哪了呀，我都下飛機了。”
    周硯川像是感受不到她的存在，漫不經心地回著話。
    “還沒出發。”
    “還沒出發？周硯川，你信不信我生氣了啊，”女人嬌嗔的聲音響了起來，說著生氣，話語間卻都是撒嬌的親昵。
    溫玖眼睫微微動了一下。
    他依舊是那副懶懶散散的樣子，用紙巾擦著被水打濕的手：“讓陸年去了。”
    話落，又淡聲：“我現在過去。”
    “這還差不多，我等你啊。”
    “嗯。”
    電話掛斷，四周出乎意料的安靜。
    像是終於注意到了她。
    他緩慢撩起眼皮，輕飄飄往她身上投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