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議”二字瞬間將原本曖昧不清的關係變得簡單直白起來。
    溫玖眼睫輕動，想了一會兒：“她配合你什麽？”
    “應對外界。”
    “那你們，”她欲言又止。
    似是猜到了她在想什麽，周硯川譏諷地開口：“沒你厲害，跟別人談，又談得那麽爽。”
    溫玖抿唇不語。
    他哂笑了聲。
    外麵的雪下大了，車窗外落了層薄薄的白。
    溫玖在一片沉寂中開口：“你想我住多久？”
    “一個月。”
    “那如果這一個月裏發生什麽意外呢？”
    看著生怕跟自己有點什麽的人，周硯川心口頓疼，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會戳人心窩，而他接下來的話也跟針一樣落了下來。
    “小九，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溫玖在聽到這句話時，喉嚨克製不住地發酸，猜到他恨自己，跟真的聽到感受不一樣，後者更心痛。
    她的指尖陷進掌心。
    是啊，他早已經不是之前那個捧著一顆完整真心靠近的少年。
    十二月的京北，零下，周硯川穿著黑色高領針織衫，外套在副駕駛上放著，他身上沒什麽配飾，就那隻有紋身的腕上戴了塊表。
    比起以前的桀驁模樣，成熟氣息濃鬱，冷淡又矜貴。
    在這一刻，她才真正對他們之間錯過五年，對他長大，有了實感，而他們也真的不可能在回不到以前。
    不知道是他們錯過五年難受，還是回不到以前難受。
    溫玖垂下眼。
    覺得這兩個好像都讓人很難受。
    對她來說，周硯川渾身上下唯一沒變的或許隻有那高傲的少爺派頭。
    當初覺得他居高臨下，如今更讓人覺得高不可攀，再無可能。
    “今天太晚了，明天行嗎？”
    聽到女孩輕柔的聲音，周硯川知道這是鬆了口，“嗯”了聲。
    溫玖抬起手，腿也往外側了點：“那我上樓了。”
    “剛好。”
    “什麽？”那隻開車門的手頓住。
    “我上去看一下。”
    “你看什麽？”
    “看我女兒住的地方。”
    “女兒？”溫玖愣了幾秒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小黃。
    原本想阻止，又覺得算了，都要搬過去了，還做這些無用的舉動幹什麽。
    她推開車門。
    周硯川在她身後跟著。
    兩個人誰也沒有撐傘，走到電梯口時，肩膀上都落了層雪白。
    他們一同坐上電梯，上行的一路都相對無言。
    “叮。”
    電梯門開。
    溫玖先一步邁出了，周硯川在後麵慢慢跟上。
    穿過走廊，看著在一扇門前停下的人，周硯川靜靜盯著那截低垂著的纖細脖頸。
    門剛一打開，溫玖就被早已在門後恭候多時的小黃撲了個滿懷。
    隻不過不等她抬手摸它，大家夥就像是感受到了什麽，朝她身後看去。
    在看到站在門口的男人時，頭歪了歪。
    像是在反應。
    周硯川也沒動，就站在原地，垂眸看著它，等它反應。
    過了大概三五秒，小黃就朝他撲了過去。
    周硯川蹲下身，任由它踩著他的膝蓋，往他懷裏鑽。
    那條毛茸茸的尾巴搖啊搖。
    溫玖回頭看著眼前這一幕，竟意外的感覺到幸福。
    小黃顯然是很激動，纏了周硯川許久，後麵進房間也是一直在他腿邊跟著。
    溫玖小聲說它：“小白眼狼。”
    周硯川聽到後瞥了她一眼，慢悠悠：“這還有個大的。”
    “……”
    純白客廳，簡單到一眼都能看完，甚至有一些家具還用白色的防塵布給蓋了起來。
    房間裏很幹淨，幹淨到沒有一絲人住的痕跡。
    周硯川皺了皺眉，不用問，他都能猜到她平時過得有多湊合。
    溫玖打開冰箱去拿飲料，剛想問他喝不喝水，他的目光就朝她看了過來，準確說是朝她手裏的那瓶水。
    她擰瓶蓋的手陡然停住，莫名的感覺到一股心虛。
    不等溫玖做出反應，手裏就空了。
    周硯川摸著那冰涼的瓶身，眉頭皺的更緊。
    冬天，冰水。
    他目光沉沉地看著她，嘴動了動，又欲言又止。
    溫玖望著那雙漆黑的眸子，隱約感覺到了類似於心疼的情緒，可不等她細究，他就移開了目光。
    周硯川最終克製著什麽都沒說，隻是拿著水的那隻手一再收緊。
    他從口袋裏拿出手機，聲音冷淡：“聯係方式。”
    溫玖有些疑惑地抬起眼。
    似是猜到她在想什麽，他開口：“明天找人過來搬東西。”
    她低聲報手機號。
    周硯川垂著眼睛在手機裏輸入，輸完，給她打了一遍，一聲不吭地轉身往外走。
    直到小黃用嘴去咬他的大衣，邊咬還邊回頭看她。
    溫玖心頭泛酸。
    這時，周硯川停下了步子，轉身去摸小黃的頭。
    聲音很溫柔：“明天過來接你。”
    像是聽懂了一樣，小黃鬆開嘴，乖巧的在原地坐了下來。
    周硯川又摸了它一下，全程沒有看她一眼，抬腳出了房間門。
    溫玖站在原地，有那麽一瞬間的不知所措和沒有緣由的委屈。
    她看著他出門，又看著他轉過身關門。
    在門的縫隙一點點變小即將合上時，她忽然聽到了一聲：“門鎖好。”
    溫玖望著麵前那扇緊閉著的門，眼睛輕輕顫了一下。
    陳嶼在接到周硯川電話時，剛從酒吧出來，一聽他說話，就又返了回去。
    吧台員工看到他：“老板，你怎麽又回來了？”
    他扯過一把椅子坐下，拿起手機開始打遊戲：“有個傻子想喝酒，我陪他一會兒。”
    冰天雪地裏，溫玖裹緊身上外套，走進了警局。
    “知意這孩子可惜了，我們這些老師都喜歡她，就是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事。”
    “知意啊，她一點女神架子都沒有，很溫柔，平時不會的題問她，都很耐心地跟我們講。”
    “我們學校喜歡她的男生很多。”
    “長得漂亮啊，學習又好。”
    “我記得那天放學，宋陽那幾個男生開車在學校門口攔的她，他們沒有拉她，她自己主動上的車。”
    “很早之前宋陽那幾個人就攔過知意了，隻不過知意從來沒理過他們。””
    ……
    溫玖翻看完對知意身邊人的問訊記錄，抬頭看向了審訊室裏的宋陽。
    房間裏，那張年輕稚嫩的麵容上沒絲毫對自己身處在何處的恐懼，他翹著二郎腿，眼睛漫不經心地向四周打量。
    她把手裏的資料放下，朝審訊室門口走去。
    老劉衝她點點頭示意可以進去了。
    溫玖推門進去，男生的目光也隨之朝她移了過來，上下打量了一遍，最終將視線放到了她臉上。
    狂妄，挑釁還夾雜著一絲興味。
    “漂亮姐姐，”張嘴就是輕浮的調調，“你是檢察官嗎？”
    溫玖沒應他，隻是把手裏拿的那些照片平鋪在他麵前的桌子上。
    他滿不在意地低下頭去看，在看到照片上的人後：“姐姐這是什麽照片啊？好血腥。”
    男生麵上恐懼，眼裏卻一點情緒起伏都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