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陳燃借由女媧之口發出的“談談”的提議，“格式塔”的集合意識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
    它們的邏輯庫中，隻有三個選項：同化、格式化、或是在評估威脅過高後撤退。
    “交流”，特別是與一個無法理解、無法戰勝的“異常存在”進行交流，這在它們的行為準則中，是優先級最低的選項。
    然而，現實是，它們的戰艦正在被一種名為“生命”的病毒從內部瓦解。撤退的選項，也因為躍遷引擎被藤蔓纏繞而無法執行。
    它們，似乎沒有別的選擇了。
    【……可以。】
    一道生澀而僵硬的意識波動，從那艘已經快變成“空中花園”的戰艦中傳出。
    這是它們第一次，以一種平等的，甚至是帶著幾分弱勢的姿態，進行回應。
    陳燃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很好，第一步成功了。
    他要的，就是打破對方那種高高在上的，視萬物為資源的傲慢。隻有讓它們感到疼痛，感到恐懼，它們才會低下頭來，認真地聽你說話。
    “第一個問題。”陳燃的意誌，通過女媧傳遞出去，清晰而直接，“你們是誰？從哪裏來？到這裏來，做什麽？”
    這是最基礎的“文明三問”。
    菱形戰艦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整理信息，或者說，在判斷哪些信息是可以被披露的。
    【我們是‘格式塔’。】
    【我們來自……‘邏輯天體’。】
    【我們來到這裏，是為了執行‘至高指令’：探索，記錄，以及同化一切有價值的資源與文明。】
    它們的回答，冰冷而坦誠，不帶任何掩飾。
    “邏輯天天體？”陳燃捕捉到了這個關鍵信息，“至高指令？”
    【‘邏輯天體’，是我們的母體，是‘格式塔’的起源與終點。】
    【‘至高指令’，是維持‘格式塔’存在的唯一法則。】
    這個回答，讓陳燃對這個機械文明的形態，有了一個更清晰的認知。
    它們，很可能是一個由某個超級人工智能或者母體所控製的，龐大的蜂巢式文明。個體沒有獨立的意誌，一切行動都圍繞著一個核心指令。
    這種文明，很可怕。因為它們沒有恐懼，沒有私心，不會疲憊，隻會像程序一樣，堅定不移地執行目標。
    但同時，它們也有著致命的弱點。
    那就是，它們的思維，是僵化的，是缺乏創造性和變通性的。
    “那麽，在你們的記錄中，像我們這樣的存在，多嗎？”陳燃問出了第二個，也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他想知道，在這無盡的混沌，或者說，宇宙之中，聖人級別的力量，到底算不算稀有。
    這一次，“格式塔”沉默的時間，更長了。
    【在我們的數據庫中，共記錄了七千三百二十一個文明樣本。】
    【其中，99.7為純粹的物質科技文明。】
    【0.2為涉及到了‘靈能’、‘精神力’等領域的神秘側文明。】
    【而像你們這樣……能夠直接扭曲物理法則，創造生命，無視因果律的存在……】
    【記錄為：零。】
    【你們，是第一個。】
    這個答案，讓陳燃的心，猛地跳動了一下。
    既有幾分慶幸，又有著更深的憂慮。
    慶幸的是，聖人級別的力量，在宇宙中，似乎是獨一無二的，是真正的頂端戰力。
    憂慮的是，“格式塔”文明在遇到了這樣一個“首例”之後，會做出什麽樣的反應？是恐懼地退避，還是……會不惜一切代價地，想要研究、解剖這個“異常樣本”？
    以這種機械文明的尿性，後者的可能性，極大。
    “最後一個問題。”陳燃的意誌變得銳利起來，“你們的‘同化’，是什麽意思？就是把我們，也變成你們那樣的鐵罐頭嗎？”
    【‘同化’，是恩賜。】
    “格式塔”的回答，第一次帶上了一種近乎於“狂熱”的情緒波動。
    【有機體的生命形態，是脆弱的，是低效的，是充滿冗雜信息的。你們的生老病死，你們的情感，都是毫無意義的熵增。】
    【並入‘格式塔’，你們將舍棄無用的肉體，你們的意識將匯入永恒的邏輯之海，成為偉大整體的一部分。】
    【這，是生命的終極進化。】
    這番話，讓“文明號”上的所有人族將領，都感到一陣不寒而栗。
    在這些鐵罐頭的眼中，血肉之軀，七情六欲，竟然是應該被舍棄的“垃圾”？
    這種文明，與洪荒所有生靈的理念，都背道而馳。
    是真正的，異端！
    “進化？”陳燃笑了，他的意誌，充滿了不屑與嘲諷。
    “把活生生的人，變成沒有感情，沒有自我，隻能執行指令的機器，這也配叫進化？”
    “你們根本不懂，什麽是生命。”
    “生命之所以偉大，不在於永恒，而在於燦爛。不在於統一，而在於多元。正是因為我們有喜怒哀樂，有愛恨情仇，我們的文明，才會如此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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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的所謂永恒，不過是一潭死水。而我們的文明，是奔流不息的江河！”
    陳燃的這番話，擲地有聲，不僅是說給“格式塔”聽的，也是說給人族自己聽的。
    這是人道文明，對機械文明的，一次宣言。
    【……無法理解的邏輯。】
    【情感，是邏輯的冗餘。多元，是效率的阻礙。】
    “格式塔”的意識，顯然無法認同陳燃的理念。
    “道不同，不相為謀。”陳燃的意誌，重新變得冰冷。
    “看在你們回答了我們問題的份上，今天，就饒你們一次。”
    女媧的身上，那股無形的“造化”之力，開始緩緩退去。
    纏繞在菱形戰艦上的那些藤蔓和花朵，也開始枯萎，凋零，最終化作點點光芒，消散在混沌之中。
    戰艦的係統，開始恢複。
    【……你們，要放我們走？】
    “格式塔”的意識中，透露出一絲不解。
    在它們的邏輯中，戰敗者，就應該被徹底摧毀或分解。
    “滾吧。”陳燃的意誌，隻傳遞出兩個字。
    “回去告訴你們的‘母體’，洪荒世界，不是你們可以染指的地方。這裏，有神。”
    “下次再來，就不是開花這麽簡單了。”
    嗡——
    重獲自由的菱形戰艦，沒有絲毫猶豫。
    艦體周圍的空間，開始劇烈地扭曲，一個巨大的空間蟲洞，再次形成。
    它那龐大的身軀，緩緩駛入蟲洞，準備逃離這個讓它認知崩潰的，詭異的世界。
    然而，就在它的艦尾即將完全消失在蟲洞中的那一刻。
    陳燃的意誌，再次響起。
    “哦，對了，臨走前，送你們一份‘土特產’。”
    話音落下。
    女媧的指尖，飛出一點金光。
    那點金光，無視了空間的距離，瞬間沒入了即將關閉的蟲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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