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利的歡呼，剛剛在旗艦艦橋內炸響。
    “贏了！我們贏了！”
    “天網恢複了！”
    然而，這山呼海嘯般的狂喜，僅僅持續了三秒。
    所有人的聲音，都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嚨，戛然而止。
    光幕之上，純白的火焰散盡，露出了陸壓的身影。
    他靜靜懸浮，如同風暴過後，被遺棄在海麵的浮木。
    那身曾象征著無上榮耀的暗金戰甲，此刻已是千瘡百孔的破爛。
    背後的骸骨之翼，折斷得隻剩下根部。
    最讓人心悸的，是他的雙眼。
    那隻殺戮的血眼，光芒盡失，隻餘下一片死寂。
    那隻太陽的金眼，徹底熄滅，宛如冷卻的灰燼。
    太陽，隕落了。
    他像一個精雕細琢的人偶，卻被人無情地抽走了牽動靈魂的所有絲線。
    空洞。
    死寂。
    艦橋內，再無人笑得出來。
    這場勝利，太沉重了。
    “陳燃……”
    羲和的聲音發顫，她不敢去看光幕中的那道身影。
    “他……還有救嗎？”
    陳燃的指揮分身沉默著，許久，才緩緩吐出幾個字。
    “不知道。”
    他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
    “道心還在，火種未熄。”
    “但記憶成了薪柴，燒掉了過去，也燒掉了他自己。”
    “或許，他能在無盡的時光裏，重新找回自己。”
    “或許，永遠不能。”
    這是一個無人能給出答案的問題。
    就在這時，一股蒼涼而悲愴的意誌，轟然降臨在艦橋。
    是蒼淵。
    這位龍族之祖，沒有了先前的焦急，隻剩下無窮的悲哀。
    他的意誌凝聚成一道虛影，對著陳燃，深深地，低下了一直高昂的頭顱。
    “此恩，龍族，永世不忘。”
    他沒有說謝。
    因為一個“謝”字，根本承載不起用妖族太子的未來換來的這份恩情。
    這份人情，太重了。
    重到足以壓垮一位活了無數紀元的老祖。
    “不必如此。”
    陳燃回應，聲音依舊平淡。
    “我們是盟友。”
    “而且，戰爭，才剛剛開始。”
    最後七個字，如同一盆冰水，澆在每個人的頭頂。
    悲傷的情緒被瞬間壓下。
    是的。
    他們隻是，贏了第一局。
    那個高坐雲端的帝王，隨時會落下第二場，更可怕的災難。
    “白澤！”
    陳燃驟然下令，聲音冷厲如刀。
    “在！”
    “立刻評估天網係統損傷，我要最詳細的報告！”
    “分析從‘源頭’截獲的所有數據，任何一個字節都不能放過！”
    “我要知道，枯骨大帝的力量，究竟是如何運作的！”
    “遵命！”
    白澤猛地挺直身體，大聲應命，立刻投入到工作之中。
    慘勝的陰霾，被重新燃起的緊張備戰氣氛迅速驅散。
    整個聯合艦隊，這台龐大的戰爭機器，再次高速運轉。
    陳燃的分身走到舷窗邊，看著窗外那片永恒冰冷的混沌。
    他表麵平靜，內心卻波瀾起伏。
    陸壓的犧牲，在他的計算之內，卻又超出了他的預料。
    他沒算到，那個桀驁不馴的金烏太子，會做得如此決絕。
    燒掉自己的過去，隻為照亮洪荒的現在。
    “這份責任感……”
    陳燃的拳頭，在袖中悄然握緊，指節發白。
    愧疚嗎？
    不。
    現在沒有時間愧疚。
    他隻知道，自己必須贏下去。
    不惜一切代價地贏下去。
    否則，就對不起這份犧牲。
    ……
    幽冥血海，冥河宮。
    血鏡之中，清晰地映照著陸壓那如同雕塑般的身影。
    冥河老祖麵無表情地看了許久。
    突然，他嗤笑一聲。
    “燃盡了記憶，失去了驅動力，隻剩一個空殼。”
    “一件上好的兵器，就這麽成了廢鐵。”
    “廢物。”
    他冷冷吐出兩個字，再無半點興趣。
    一揮手，血鏡的畫麵變換。
    出現的，是血海之下的另一番景象。
    一座比冥河宮更古老、更龐大的黑色祭壇。
    祭壇周圍，矗立著十二根貫穿血海的巨大銅柱。
    每一根銅柱上，都纏繞著億萬道血色鎖鏈。
    鎖鏈的盡頭，捆縛著十二個氣息微弱到極致，卻依舊散發著滔天煞氣的身影。
    他們身形魁梧，麵容古樸，哪怕被囚禁了無盡歲月，那股開天辟地般的凶煞之氣，依舊讓整片血海都在臣服、顫栗。
    十二祖巫！
    他們的殘魂！
    “本來，還想再等些歲月，等你們的怨氣再濃烈千百倍。”
    冥河的眼中，閃動著壓抑不住的瘋狂與貪婪。
    “但現在，來不及了。”
    “那個陳燃，有點意思，但終究靠不住。”
    “洪荒，更靠不住！”
    “想要超脫這片苦海，最終能讓本座依靠的……”
    他的目光掃過那十二道被囚禁的身影，如同在欣賞自己最完美的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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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有你們的力量了！”
    他猛然張開雙手，放聲狂笑！
    “都天神煞大陣！”
    “是時候，讓這個世界，重新回憶起被巫族支配的恐懼了！”
    轟！！！
    整個幽冥血海的本源之力，化作十二道血色龍卷，瘋狂湧向那座黑色祭壇！
    一場更加恐怖的陰謀，正在血海深處，悄然醞釀。
    ……
    枯骨大帝的掌中世界。
    陳燃的本體，依舊漠然注視著王座。
    他與那股至高的意誌，已經無聲對峙了許久。
    他在推算，在窮盡一切可能，思考對方的下一步。
    就在這時，那股意誌再次響起。
    這一次，帶著顯而易見的不耐。
    “熱身，結束了。”
    “你的應對讓我滿意，但也讓我感到無聊。”
    “這種小打小鬧的遊戲，過於浪費時間。”
    話音落下的瞬間。
    巨大的洪荒沙盤之上，風雲突變！
    這一次，不再是某個區域被灰白覆蓋。
    而是在洪荒大陸的中央，人族最繁華的疆域之上，一粒沙，悄無聲息地，變成了純粹的黑色。
    一個微小到幾乎看不見的黑色斑點。
    “所以，我決定，提高一點難度。”
    “這第二場遊戲，換個玩法。”
    枯骨大帝的意誌，冰冷而殘酷，如同審判。
    “我不降下災難。”
    “我給你們，製造一個敵人。”
    那個黑色的斑點，開始蠕動，放大。
    它散發出的氣息，與幽冥不同，與混沌迥異，那是一種純粹的、扭曲的、瘋狂的汙染與墮落。
    是源於一切生靈心底的，惡！
    “它的名字，叫‘心魔’。”
    “它以七情六欲為食，無限分裂，無限增長。”
    “物理無法攻擊，法則不能磨滅。”
    “它隻會讓你們的世界，從內部，開始腐爛。”
    那股意誌帶著一絲戲謔的笑意，響徹陳燃的腦海。
    “去吧，執棋者。”
    “讓我看看，當敵人就是你們自己時……”
    “你，又該如何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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