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渭水直鉤,釣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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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老漁翁,叫薑尚。
他在西岐城外的渭水邊,已經坐了三個月。
用一根沒有彎鉤的魚竿。
西岐的孩童都當他是個瘋癲的老頭,常在遠處朝他扔石子,他也不惱,隻是嗬嗬地笑。
唯有西伯侯姬昌,幾乎每日都會帶著一份薄禮,來到他身邊,與他隔著三尺距離,一坐便是一個下午。
今日,薑尚卻收起了魚竿。
他跟著姬發,一步一步,走進了平日裏戒備森嚴的西伯侯府。
“來者止步!”
府內的甲士長戈交錯,瞬間攔住了這個衣衫破舊,滿身魚腥味的老人。
姬發也愣在原地,他不明白父親為何要讓此人同行。
“退下!”
一聲蒼老但中氣十足的嗬斥從府內傳來。
西伯侯姬昌竟親自從正堂走出,他越過自己的兒子姬發,對著眼前這個邋遢的老漁翁,整理衣冠,而後,深深一揖。
他口中的稱呼,讓在場所有甲士,連同姬發在內,腦中轟然一響。
“相父!”
相父?
姬發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老人。
他瘦骨嶙峋,皮膚被風霜侵蝕得如同老樹皮,那雙渾濁的眼睛裏,似乎看不到任何過人之處。
父親口中那個,能定國安邦,他等待了一輩子的“相父”,就是他?
“主公,不必懷疑一個老漁夫的斤兩。”
薑尚仿佛看穿了姬發的心思,聲音沙啞,卻透著一股奇異的安撫力量。
他沒有理會周圍人震驚的目光,自顧自地走到庭院中央,隨手,從地上撿起一根幹枯的樹枝。
他在滿是塵土的地上,信手畫了一個圈。
“這是西岐。”
接著,他又在圈外,畫了一個巨大無比、張牙舞爪的圖案,將小圈團團圍住。
“這是殷商。”
最後,他用樹枝,在代表殷商的圖案最中心,重重一點。
“這是殷壽。”
薑尚抬起眼皮,看了姬發一眼。
“他正在東海屠神。一旦功成,便會裹挾天命、君權、神威,三者合一,成為史無前例的,真正的人皇。”
寥寥數語,簡單直白。
卻讓姬發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這些驚天動地的大事,他隻是從那些逃難者的零星哭嚎中,聽到了一個模糊的影子。
而這個老人,卻仿佛親眼目睹,將一切背後的邏輯,剖析得清清楚楚。
“他……會成功嗎?”姬發的聲音幹澀,喉結滾動了一下。
“會。”
薑尚的回答,沒有一絲猶豫。
“因為,那是某些高高在上的存在,希望他成功的。祂們需要一頭最凶的猛獸,來攪亂整個棋盤。”
他頓了頓,用樹枝在西岐那個小圈上點了點。
“而你,就是那頭猛獸功成名就後,最後一道,也是最美味的一道點心。”
“他會來吞並西岐,殺死你,完成他霸業的最後一塊拚圖。”
姬發的心,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
“那我該怎麽辦?”
“跑?”薑尚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譏誚,“你能跑到哪裏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跑到天涯海角,他也隻會把你當成一個笑話。”
“戰?”
他又搖了搖頭,地上的樹枝將代表西岐的小圈劃掉。
“三十萬玄鳥死士,已經不是凡人的軍隊,那是被欲望喂養起來的魔軍。再加上屠神之威,西岐這點兵力,連成為他們路上的絆腳石都不配。”
絕望。
一種比當初在旗艦外站崗,麵對無盡天魔時更加深沉的絕望。
那是一種,眼睜睜看著屠刀落下,卻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的窒息感。
姬發沉默了許久,忽然開口。
“我可以去聯合其他部族,將西岐的功德碑推廣出去,告訴他們,世上還有另一條路!”
“愚蠢!”
薑尚直接嗬斥,聲音陡然拔高。
“那些部族的首領,比誰都精明!他們現在隻看得到殷壽的強大,隻聞得到屠神之後的赫赫凶威!你這時候去,他們不把你綁了送給殷壽邀功,都算是念著舊情!”
姬發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跑,是死路。
戰,是死路。
聯合,也是死路。
難道,真的隻能坐在這裏,等死嗎?
“主公,你錯了。”
薑尚看著他,搖了搖頭。
“你隻看到了殷壽的強,卻沒看到他的弱。”
他用樹枝,再次指向那個代表殷商的巨大圖案。
“你覺得,支撐起這座大廈的,是什麽?”
姬發順著他的指引看去,腦中閃過朝歌城的奢靡,閃過難民們的哭嚎。
“是……欲望?”
“對!”薑尚眼中終於露出讚許之色,“是欲望!是貪婪!是所有人想一步登天的野心!”
“烈火烹油,看著聲勢浩大,但隻要釜底抽薪,火,自己就滅了。”
姬發猛地抬頭,眼神亮了起來,他好像抓住了什麽!
“相父的意思是……”
“你此行的第一站,不是任何諸侯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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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尚用樹… …
他用樹枝,重重地,指向了那個代表殷商的圖案,最核心的位置。
“是朝歌。”
“去那個,天下最危險,也是欲望最沸騰的地方。”
這個答案,讓姬發渾身劇震。
去朝歌?那不是自投羅網嗎?
“主公,你的大兒子,伯邑考,還在那裏。”
薑尚的聲音,像一根針,刺入姬發的心髒。
“你要親手,把他從欲望的泥潭裏,拉回來。這是你身為父親的責任。”
“西岐城裏,那個挑唆無數年輕人前往朝歌的道人,申公豹,你不想知道他到底是誰,想做什麽嗎?”
“最重要的是,”薑尚的語氣變得無比凝重,他在地上,緩緩寫下兩個名字。
“費仲。”
“尤渾。”
姬發從未聽過這兩個名字。
“他們是殷壽最寵信的兩個大臣,也是整個殷商王朝欲望的放大器和輸送管道。殷壽的所有暴政,幾乎都出自這兩人之手,再由他們傳達到下麵。”
“殷壽是火,他們就是風。沒有他們煽風點火,殷壽的欲望之火,燒不了這麽旺。”
“可……可他們是殷壽的寵臣,我一個西岐人,如何能……”
“因為他們是天下最貪婪的人。”薑尚咧開嘴,笑了,露出光禿禿的牙床,“而貪婪的人,永遠不會嫌自己的財富和權力更多。”
“他們更害怕失去這一切。尤其是當他們看到,殷壽這艘大船,有了一絲可能傾覆的跡象時。”
“主公要做的,不是去策反他們,更不是去刺殺他們。”
“而是去,給他們一個,除了殷壽之外的,第二個選擇。”
“一個,能在殷壽倒台之後,讓他們繼續享受榮華富貴,甚至比現在更富貴的,選擇。”
薑尚沒有說下去。
但他畫在地上的,那個代表殷商的,張牙舞爪的圖案,已經被他用樹枝,從代表“費仲”和“尤渾”的兩個點上,劃出了兩道深深的,通往內部的裂痕。
姬發徹底懂了。
他看著眼前的老人,心中的震撼與敬畏,達到了頂點。
這個人,不是在教他如何領兵打仗。
他是在教他,如何用人心,來下一盤,以整個天下為棋局的棋!
……
幽冥血海,冥河宮。
冥河老祖斜倚在白骨王座上,看著血鏡中,薑尚對姬發侃侃而談的景象。
“薑子牙……”
“闡教的棋子,終究還是落下來了。想用人間的權謀,去對付被心魔選中的暴君,倒是有趣。”
他身邊的魔將阿鼻低聲問道。
“老祖,是否需要提醒心魔?闡教這是要釜底抽薪。”
“提醒?”
冥河老祖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為什麽要提醒?”
他饒有興致地看著血鏡中,那盤剛剛開始的棋局。
“讓他們鬥。”
“鬥得越狠,越精彩,才越有意思。”
冥河老祖的臉上,露出了一個餓了億萬年的饕餮,終於看到滿漢全席時的表情。
“姬發背後,是闡教和人道功德的秩序。”
“殷壽背後,是心魔和眾生欲望的洪流。”
“等他們,將這場人道之爭,推到最高潮,將所有凡人的氣運、信念、功德、欲望全都激發到極致的時候……”
他緩緩抬起手,一縷微不可查的黑氣從他指尖溢出。
與此同時。
西岐,姬家的庭院中。
剛剛下定決心,準備應下這九死一生任務的姬發,心髒猛地一抽。
一絲冰冷的、細微的刺痛感,在他心底最深處一閃而過。
那是一種,他已經十年沒有感受過的感覺。
不是恐懼,不是迷茫。
是野心。
是十年前,他作為聯盟總指揮親衛時,看到那片浩瀚星圖,渴望建功立業的野心!
他以為,這野心早已被十年的農耕生活磨平。
卻不知,它隻是被埋得更深。
此刻,在薑尚這陣“東風”的吹拂下,被他親手種下的那顆名為“使命”的火種點燃,再次悄然發芽。
幽冥血海中。
冥河老祖感受到了那絲遙遠的回應,他愉悅地閉上了眼睛。
“去吧,我的‘貪婪之種’。”
“快快長大,用那即將匯聚的人道氣運,將你喂養得……更加美味。”
“陳燃啊陳燃,你布下了天羅地網,選了棋手,定了規則。”
“卻不知,你最看重的那枚棋子……”
“從一開始,就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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