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殺人誅心,恭喜尤大人,喜提替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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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殿早朝,不歡而散。
沉重的鍾聲在潮濕的空氣裏滾過,壓得人喘不過氣。
費仲走出大殿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身後那數百道各異的目光,不再是敬畏,而是審視、懷疑、和幸災樂禍。
他那張老臉,漲成了豬肝色,又慢慢褪去血色,化為死灰。
大王,從一開始就沒信過他。
楊任,是他安插的眼線。
那場大火,那個所謂的名單,都成了姬發那個小畜生手裏的刀!
一把,當著滿朝文武的麵,捅進他心窩的刀!
就在這時,一個圓滾滾的身影,擋住了他的去路。
中大夫,尤渾。
他挺著肚子,滿麵紅光,臉上堆滿了關切和同情,活像一尊廟裏的彌勒佛。
“哎呀,費相,您這是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
“下官聽聞李賢大人府上遭了災,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啊。”
他一邊說,一邊搖著頭,肥胖的臉上擠出幾道褶子,聲音不大不小,卻足以讓周圍所有豎著耳朵的官員聽得清清楚楚。
“您可得挺住啊,費相。這家裏遭了賊,得趕緊查查丟了什麽。”
“尤其是……那些見不得光的東西,可千萬不能讓外人知道了去。特別是不能讓貴妃娘娘,為您擔了心啊。”
尤渾的話,句句不離“賊”,字字不離“貴妃”。
殺人,還要誅心!
“你!”費仲猛地抬頭,眼中血絲密布,死死盯著尤渾,“是你!尤渾!是你和姬發那小賊串通好了,來害我!”
“冤枉啊,費相!”尤渾嚇得連連後退,胖手搖得像撥浪鼓,“我尤渾對大王忠心耿耿,日月可鑒!怎麽會做那種事?”
他頓了頓,忽然湊近費仲,壓低了聲音,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說:
“費相,您還是回去,好好查查吧。”
“我聽說啊,那鳳仙朱,沾了血,顏色才更豔呢。”
“別到時候,查來查去,查到了自家人的頭上。”
說完,尤渾不再理會身體搖搖欲墜的費仲,臉上恢複了那春風得意的笑容,哼著不成調的小曲,邁著八字步,大搖大擺地走了。
留下費仲,在原地,氣得渾身發抖,一口腥甜湧上喉嚨,又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
宮城長道。
秋雨停了,洗過的天空下,琉璃瓦折射出冰冷的光。
楊任停下腳步,轉過身。
這個男人,像一柄出鞘的法劍,渾身都透著剛硬。
“姬發。”他開口,聲音沒有一絲波瀾。
“楊任大人。”姬發回禮。
“大王讓我幫你,但你記住,我幫的,是大王的法度。”楊任的眼神,如鷹隼般銳利,“我禦史台的刀,斬的是奸佞,不是異己。”
“我明白。”
“那塊布,怎麽回事?”楊任問得直接,“鳳仙朱的線索,是你早就準備好的?”
“是。”姬發承認。
“你一開始就知道?”
“不知道。”姬發搖頭,“隻是個意外。我隻是,順水推舟,讓它出現在了最該出現的地方,說給了最該聽的人。”
楊任沉默了。
他盯著眼前這個平靜得不像話的年輕人,心中第一次升起一股寒意。
此子的心計,深不可測。
“李賢府上的火。”楊任問出最後一個問題,“是你放的?”
“不是。”姬發回答得斬釘截鐵,“但我知道,火,會燒起來。”
楊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追問。
這個西岐質子,是王上磨了十年,用來攪動朝歌風雲的刀。
隻是這把刀,似乎已經有了自己的意誌。
“大王的刀,要用在正途。若有逾越,我第一個斬你。”
丟下這句話,楊任轉身,大步離去。
……
返回廢墟營地的馬車上。
伯邑考的臉因為激動而漲紅,拳頭捏得緊緊的。
“父親!您太厲害了!”
“今日朝堂之上,您隻用了三言兩語,就讓費仲那老賊百口莫辯!”
“他現在,一定像條瘋狗,自顧不暇了!”
薑尚也撫著長須,眼中滿是讚歎。
“主公,禍水東引,借力打力,實在是高!”
“先用尤渾散布假消息,再用一場大火,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那份虛無縹緲的名單上。”
“最後,再用鳳仙朱這個誰也想不到的殺招,反將一軍,把火,直接燒到了費仲的後院!”
“經此一役,費仲黨羽,必然人心惶惶,土崩瓦解,指日可待!”
姬發靠在車壁上,閉著眼,對這些讚美無動於衷。
“高興得太早了。”
他緩緩開口,一盆冷水,澆滅了車廂內的火熱。
伯邑考和薑尚的笑容,僵在臉上。
“一頭餓狼,你打斷了它一條腿,它隻會變得更凶,更瘋。”
姬發睜開眼,那雙深邃的瞳孔裏,沒有一絲波動的漣漪。
“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隻有一件事。”
“是什麽?”
“如何保住蘇貴妃,如何將蘇家,從這件事裏,幹幹淨淨地摘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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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發坐直了身體,看向薑尚。
“相父,你來說。”
“若大王命你和楊任,徹查鳳仙朱一案,第一步,該怎麽做?”
薑尚隻是思索了片刻,渾濁的老眼猛地一亮!
“傳召!”
“傳召所有可能接觸到鳳仙朱的宮女、太監,甚至……貴妃本人!入大理寺,逐一問話!”
“沒錯。”姬發點頭,“但你覺得,費仲,會讓他那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妹妹,踏入大理寺那種地方嗎?”
“那對他,對整個蘇氏家族,都是奇恥大辱。”
“所以,他一定會阻止。”
“他需要一個替罪羊。”
姬發的聲音,沒有溫度。
“一個分量足夠重,既能平息大王和楊任的怒火,又能堵住天下悠悠眾口的替罪羊。”
伯邑考的腦子嗡嗡作響,他好像抓住了什麽,卻又隔著一層迷霧。
“父親……您的意思是……李賢?”
“李賢?”姬發笑了,“他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一條被打斷了脊梁的狗,分量太輕了。”
“費仲需要一個,看起來更合理,更順理成章的‘真凶’。”
姬發的目光,投向車窗外。
馬車正好駛過一條繁華街道。
街道盡頭,一輛極盡奢華的馬車,在一群家將的簇擁下,正大搖大擺地向這邊駛來。
車駕前頭,中大夫尤渾那張胖臉,笑得像一朵盛開的菊花。
他剛剛才羞辱完費仲,此刻正是誌得意滿。
薑尚和伯邑考,順著姬發的目光看去。
當他們看到尤渾那張得意忘形的臉時,兩人的身體,同時劇震!
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主公……您的意思是……”薑尚的聲音,都在發顫。
“沒錯。”
姬發的聲音,像是在陳述一個早已寫定的結局。
“費仲會發現,滿朝文武,最適合當這個替罪羊的,隻有一個人。”
“中大夫,尤渾。”
“他會‘查’出證據,證明尤渾,才是‘無麵’真正的幕後主使。”
“他會告訴大王,是尤渾,偷了宮中的鳳仙朱,偽造了血符,一手策劃了所有血案。”
“目的,就是為了嫁禍他費仲,取而代之!”
姬發收回目光,靠回車壁。
“一條瘋狗,在被逼到絕境的時候,會咬向離他最近的另一條狗。”
“而我,”
“隻需要在旁邊,安安靜靜地看著。”
“看著他們,撕咬,流血,直到兩敗俱傷。”
車廂內,死一般的寂靜。
伯邑考和薑尚看著姬發,感覺像在看一個從九幽地獄走出的神魔。
一個,以天地為棋盤,以王侯將相為棋子,攪動天下風雲的布局者。
“那……我們現在……”伯邑考艱難地開口。
姬發緩緩閉上眼睛。
“等。”
“等費仲,把刀,磨好。”
“等他,親手把刀,遞到我的手裏。”
他睜開眼,眼底是無盡的森寒。
“然後,我再用這把刀,親手,為尤渾大人……”
“送葬。”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屈起手指,在車壁上,輕輕叩擊了三下。
一道微不可查的黑影,在車窗外一閃而過。
“傳令。”
姬發的聲音,對著空無一人的車廂響起,卻冰冷得仿佛能凍結靈魂。
“盯死費仲,也盯死尤渾。”
“我要知道,費仲那把刀,什麽時候磨好。”
“什麽時候,捅出去。”
車廂的陰影裏,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空氣波動,仿佛應答。
姬發,再次閉上了眼睛。
大戲,才剛剛開場。
他,是唯一的導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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