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時像是幾個世紀那麽漫長。
    當任務結束的信號傳來時，連鋼骨這樣鐵打的漢子都長出了一口氣，疲憊感如同潮水般淹沒了所有人。
    傭兵們拖著殘酸痛的身體，三三兩兩地返回登陸艇。
    林蕭沉默地跟在隊伍末尾，他的手環輕微震動，一道光幕展開。
    【任務類型：清剿任務】
    【任務地點：格拉索7號行星】
    【基礎獎勵：2000星幣】
    【擊殺獎勵：5600星幣】
    【總計獎勵：7600星幣】
    回到七號基地，鼎沸的人聲撲麵而來。
    豔和鋼骨的賬戶裏多了一萬出頭的星幣，鋼骨咧著嘴，本想勾著林蕭的脖子去酒吧喝幾杯，卻被豔一個眼神製止了。
    她看著林蕭那張沒什麽血色的臉，眼裏的擔憂幾乎要溢出來。
    “先回去吧。”
    豔的聲音很輕，“別想太多，先去確認，記住，鋼骨說得對，隻要沒到最後一步，就還有機會。”
    鋼骨也收起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他走到林蕭麵前。
    “小子，記住，回去就用終端聯係我。”
    “別自己瞎琢磨，這種事不是你一個人能解決的。”
    “我明白。”
    林蕭沒有在基地多做停留，很快回到了自己位於地球的臥室。
    林蕭沒有換下身上那件作戰服，徑直衝到書桌前，掀開了筆記本電腦。
    電腦發出了熟悉的開機音樂，屏幕亮起，桌麵是他和家人在海邊的合影，照片上每個人都笑得燦爛。
    他深吸一口氣，在搜索框裏，一個字一個字地敲下。
    【牢哀山】
    回車。
    網頁上瞬間跳出成串的詞條，從官方旅遊介紹到本地論壇的怪談逸聞，琳琅滿目。
    他先點開了本地旅遊局的官方網站。
    但在“景區地圖”和“遊覽須知”的角落裏，都用紅色的粗體字標注著同一句話。
    “警告：景區西側‘鬼哭山’區域為未開發無人區，地形複雜，洞穴密布，氣候多變，為保障遊客安全，嚴禁任何人以任何形式進入。”
    鬼哭山。
    林蕭的心髒猛地一沉。
    他關掉官網，開始在本地的戶外論壇和社交媒體上進行更深度的挖掘。很快，他發現關於鬼哭山的討論遠比他想象的要多。
    有驢友發布的帖子，炫耀自己曾偷偷闖入鬼哭山外圍，拍下了幾張照片。
    照片裏的山岩表麵布滿了蜂窩狀的孔洞，和尋常山體截然不同。
    帖主在下麵回複說，那地方邪門得很，明明是朗朗乾坤，一靠近就感覺陰風陣陣，還能聽到若有若無的哭嚎聲，嚇得他沒敢深入就跑了。
    下麵一堆人回複“樓主牛逼”，也有人說“不作死就不會死”。
    他又翻到一個幾年前的新聞報道，標題是《一男子在牢哀山失聯，搜救隊無功而返，家屬泣不成聲》。
    報道裏語焉不詳，隻說失聯地點疑似在鬼哭山附近。
    他點開自己的個人社交賬號，用“記憶回顧”功能，飛速地將時間線拉回到幾年前，那個他還在上中學的夏天。
    找到了。
    【20XX年X月X日：學校組織的牢哀山一日遊，累成狗！但是風景不錯，特別是那座不讓靠近的怪山，酷斃了！】
    下麵配了九張圖。
    他點開那條動態，一張張地翻看，前麵幾張都是和同學的合影，背景是景區的常規景點。
    直到第七張。
    那是一張他的單人照，他穿著校服，背著雙肩包，站在一道警戒線前，身後就是那座被稱作“鬼哭山”的活體山脈。
    照片的像素並不算頂尖，但依舊能清晰地看到，那座山的輪廓，那怪異扭曲的弧度，那遍布山體的、如同無數隻眼睛般的孔洞。
    和他在光幕上看到的百年成熟期蟲巢，幾乎一模一樣。
    照片上的少年，正對著鏡頭，比著一個傻氣的剪刀手，笑容燦爛又無知。
    而他的身後，那座靜默的、披著岩石與植被偽裝的“山脈”，像一頭蟄伏了千百年的巨獸，冷漠地注視著鏡頭前這個渺小的人類，也注視著這顆星球上，對此一無所知的七十億生靈。
    照片上的少年笑得沒心沒肺，身後的“山脈”靜默如死。
    林蕭猛地合上筆記本，手環的終端應聲而亮。
    他調出通訊錄，在“鋼骨”這個名字上重重按下。
    短暫的信號接駁聲後，一道光幕投射在書桌上。
    光幕裏人影晃動，鋼骨似乎正身處之前提過的酒吧，手裏還抓著一隻巨大的酒杯。
    林蕭將網上找到的鬼哭山最新照片，連同從論壇上找到的、布滿孔洞的山體特寫，一並傳送了過去。
    看到照片，鋼骨臉上的醉意和吊兒郎當瞬間褪得一幹二淨。
    “是蟲巢，沒錯。”
    鋼骨的聲音沉了下來，“看來還處於休眠期，沒有蘇醒的跡象。”
    林蕭的心剛要放下一半，鋼骨的下一句話又讓它懸到了嗓子眼。
    “但是，按照這類蟲巢的孵化周期估算，最多還有兩年。”
    鋼骨盯著林蕭，一字一頓，“兩年後，這東西就會蘇醒過來。”
    “我已經把情況和坐標上報給聯邦災害預警中心了。”
    鋼骨繼續說道，“但別抱太大希望，地球不是聯邦成員，他們最多把它標記為‘潛在威脅區域’，不可能派艦隊過來處理一個，規矩就是規矩，很操蛋，沒人能打破。”
    “每個文明在走向星際的時候，或多或少都會碰上這種破事，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現在，登上星際傭兵的內部網站，去‘異常生態處理’板塊看看，那些遇到類似情況的前輩們，是怎麽從蟲子嘴裏保住自己老家的。”
    話音剛落，一道數據流傳了過來。
    林蕭的電腦屏幕上，自動彈出了一個輸入框，下麵緊跟著出現了一串長到令人眼花繚亂的網址，由無數陌生的字符和數字組成，閃爍著幽藍色的光芒。
    &nerC.UniOn.gate7&p=…】
    “進去之後，用你的手表終端登錄。”
    鋼骨的聲音傳來，“記住，別怕，路總是人走出來的。”
    林蕭深吸一口氣，顫抖的手指放在了鍵盤上。
    回車鍵按下。
    網頁開始加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