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逐漸泛起魚肚白，林蕭看了一眼終端上的地球時間，淩晨五點四十五。
    不能再等了。
    他最後確認了一遍洛瀾背後的繃帶沒有滲血，才啟動個人終端，向接應飛船發出了返航請求。
    接應飛船來得無聲無息，懸停在後院的空地上。
    返回七號基地的過程快得像一場的夢。
    醫務人員將洛瀾從他懷中接走，進行手術。
    早上七點整。
    林蕭回到了臥室。
    “嗡——嗡——”
    床頭的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動著“張偉”兩個字。
    林蕭接通電話，還沒來得及開口，張偉的大嗓門就從聽筒裏炸開：
    “喂！蕭子！醒了沒？八點鍾在校門口集合啊，去西山郊遊，車都訂好了！你可別遲到！”
    “知道了。”
    “我靠，你這聲音怎麽回事？通宵打遊戲了？”
    “沒睡好。”
    掛斷電話，林蕭走進浴室，擰開水龍頭，將臉埋進冰冷的涼水裏。
    刺骨的寒意讓他混沌的大腦清醒了幾分。
    他換了身幹淨的休閑服，將那身傭兵的行頭塞進了衣櫃最深處。
    八點差十分，林蕭抵達了集合點。
    一輛大巴車停在路邊，張偉正靠在車門上，和幾個同學吹牛，看到林蕭，他誇張地揮著手：
    “這兒！你可算來了，就差你了！”
    張偉擠到林蕭身邊坐下，遞過來一瓶水：
    “你這臉白的跟鬼一樣，真沒事？”
    “有點暈車。”
    林蕭擰開瓶蓋喝了口，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
    豔的話在耳邊回響。
    “拳頭夠硬，就是規矩。”
    那三個傭兵，那個刀疤臉，他們此刻應該還在那顆星球上，等著他這個“傻小子”去完成剩下的任務，然後像禿鷲一樣，撲上來搶走所有成果。
    他們以為自己是獵人，把他當成了獵物。
    這一次，他不會再帶上洛瀾。
    他會回去，一個人回去，好好算這賬。
    不知過了多久，林蕭靠在窗邊的假寐被劇烈的晃動打斷。
    砰——！
    大巴車整個向右側傾斜，一頭栽進路邊的大坑裏。
    車廂內，尖叫聲響成一片。
    行李從架子上砸落，沒站穩的同學東倒西歪。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蓋過了所有嘈雜。
    “都他媽別嚎了！”
    是張偉。
    他從傾倒的座位上爬起來，抹了把臉上的飲料，站在歪斜的過道中央，一手叉腰，另手指著眾人。
    混亂的場麵為之一靜，所有人都愣愣地看著他。
    張偉清了清嗓子，開始了他的指揮。
    “王倩！”
    他指向一個正在發抖的女生。
    “你在學校廁所生過孩子，照顧人比較有經驗，你來安撫下各位女同學的情緒！”
    “孫強！”
    張偉又指向一個瘦高個男生。
    “你每天翻牆逃課，對路熟悉，趕緊幫大家規劃下逃生路線，看看大家從哪兒撤離最快！”
    “周鵬、馬曉丹，你們倆在學校各個角落天天親嘴，善於觀察環境，肯定知道哪裏是安全地帶，趕緊找找！”
    “周浩，你愛在網上下片，手機網速快，趕緊查查這是哪裏，我們好報警。”
    “趙虎！”
    張偉的目光落在了一個壯碩如牛的男生身上。
    “你經常霸淩同學，打住院好幾個，武力值強，你負責維護秩序，誰不聽話就揍誰！”
    張偉滿意地點點頭，最後，他的目光投向了縮在角落、臉色慘白的男老師，語氣陡然變冷：
    “大家手頭的活先停一下，先把劉老師打一頓！”
    “這孫子經常猥褻女生，今天居然還有臉來，我真沒想到！”
    幾分鍾後，那老師已經蜷縮在地上，臉腫成了豬頭。
    “行了，別真打死了。”
    張偉揮了揮手，製止了還想上去補兩腳的同學，“現在，想辦法出去才是正事！”
    大巴車側翻，唯一的車門被死死卡在坑壁的泥土和碎石裏，已經嚴重變形。
    “門打不開了！”
    “窗戶呢？砸窗戶！”
    有人拿起掉落的保溫杯，狠狠砸在鋼化玻璃上。
    “當！”
    保溫杯被彈開，玻璃上隻留下一個白點。
    “不行！這玻璃太結實了！”
    車廂傾斜，待在裏麵隨時可能因為結構不穩而發生二次側翻，墜入旁邊的山溝。
    可他們卻被困在這個鐵皮罐頭裏。
    “趙虎！你力氣大！你來試試！”
    張偉把希望寄托在了全班最壯的趙虎身上。
    趙虎深吸一口氣，走到變形的車門前，用盡全身力氣去推、去撞。
    “砰！砰！”
    車門紋絲不動，隻是發出了沉悶的響聲。
    趙虎累得滿頭大汗，最後頹然地靠在門上，喘著粗氣：
    “不行這門徹底卡死了，除非有液壓鉗。”
    車廂裏，一個女生的哭聲響起。
    “怎麽辦啊……我們會不會死在這裏？”
    “我不想死……”
    張偉的臉色也變得無比難看，他強作鎮定地吼道：
    “哭什麽哭！還沒死呢！”
    “讓一下。”
    林蕭從車廂後方，踩著歪斜的座椅走了過來。
    他抬起右腳，對著車門鎖扣的位置，猛地踹了出去。
    “轟——！！！”
    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那扇連趙虎都無可奈何的、嚴重變形的大巴車門，像是被一頭史前巨獸狠狠撞擊過。
    整個門框向外凸起，伴隨著刺耳的“嘎吱”聲，門鎖結構瞬間崩壞，整扇門“哐當”一聲，被硬生生踹飛了出去！
    新鮮空氣瞬間湧了進來。
    車廂內，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巴，呆滯地看著那個缺口，又看看緩緩收回腳的林蕭。
    張偉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結結巴巴地指著林蕭：
    “你練過鐵砂腳？”
    林蕭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以前在鄉下，經常踹我家的牛。”
    說完，他第一個彎腰鑽出了車廂。
    這個解釋，鬼才信！
    可眼前的景象，又讓他們不得不信。
    眾人回過神來，連忙跟在後麵，一個個狼狽地爬出了大巴。
    外麵的景象讓他們的心沉到了穀底。
    這裏是盤山公路的一個急轉彎，一邊是山壁，另一邊就是數十米深的山溝。
    大巴車的車頭已經變形，司機趴在方向盤上，額頭全是血，昏迷不醒。
    幾個同學在剛才的翻滾中也受了傷，有的胳膊脫臼，有的頭上在流血。
    張偉掏出手機，舉了半天，才找到一絲微弱的信號。
    他焦急地撥打了急救和報警電話。
    幾分鍾後，他頹然地放下手機，臉色比鍋底還黑。
    “這破地方太偏了！他們說最近的派出所和醫院派車過來，最快也要兩個小時！”
    兩個小時！
    看看那幾個受傷的同學，再看看昏迷不醒的司機，兩個小時，足夠他們因為失血過多而死掉好幾次了！
    張偉煩躁地抓著頭發，卻也想不出任何辦法。
    看到這情況，林蕭走到了路邊，拿出他的手機。
    張偉湊過去看了一眼。
    “就一條短信？”他愣住了。
    短信內容極其簡單，隻有五個字。
    “速來，有傷員。”
    收件人，是一個沒有名字的，隻有一個數字“1”的號碼。
    “蕭子，你給誰發短信呢？你家親戚有直升機啊？”
    “差不多、”
    林蕭發完短信，就把手機揣回了兜裏，抬頭望向天空，仿佛在等待什麽。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五分鍾。
    十分鍾。
    “嗡——嗡——嗡——”
    一陣奇特的的聲音，從遠方的天際傳來。
    那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抬起頭。
    隻見遠方的雲層之下，一個黑點正在飛速放大。
    那是一架直升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