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這樣。”
    孟凱的眉頭擰成了疙瘩，他看向林蕭，眼神裏滿是詢問。
    畢竟這些東西，太過衝擊常識了。
    林蕭停下腳步，深吸了一口氣，隨即又輕輕呼出。
    “這裏的氧氣濃度太高了。”
    “史前地球，特別是石炭紀，大氣含氧量遠高於現在，所以才誕生了巨型節肢動物。”
    林蕭的目光掃過那些龐大的昆蟲。
    “這麽大的體型，隻有一個解釋，這片區域竟還維持著遠古時期的特征。”
    “這對人類來說不是好事，人體習慣了現代大氣的氧氣配比，長時間暴露在高濃度氧氣環境下，會出現‘醉氧’現象。
    輕則頭暈、惡心、產生不正常的興奮感，重則會導致機體功能紊亂，威脅生命。”
    聽到這話，孟凱讓隊伍前進的速度放慢。
    每個隊員都開始有意識地調整呼吸，此刻，最大的敵人不再是潛伏的猛獸，而是他們賴以為生的空氣。
    又艱難地跋涉了近一個小時，前方的地勢豁然開朗。
    濃霧像是被一道無形的牆壁擋住，在這裏已經散去了大半，連那股若有若無的瘴氣都淡了許多。
    一座綠油油的山峰，突兀地聳立在眾人麵前，山體嶙峋，正是他們此行的目標——鬼哭山。
    山腳下是一片相對平坦的開闊地。
    “就在這裏停下吧。”
    林蕭說著，從戰術背包裏，取出了神翼無人機。
    無人機垂直升空，化作一個小點，朝著鬼哭山的山頂飛去。
    林蕭抬起手腕，戰術手表上亮起幽藍色的光幕，開始接收無人機傳回的實時數據。
    孟凱和幾名隊員湊了過來，緊張地盯著那塊小小的屏幕。
    隻見屏幕上，鬼哭山的立體地形圖被迅速構建出來，各種數據飛速刷新。
    幾分鍾後，掃描完成。
    林蕭指著屏幕上成片成片的紅色斑點，那些斑點幾乎覆蓋了整座山體的內部。
    “整座蟲巢占地約十平方公裏，這些熱源信號，代表著正在孵化中的蟲卵。”
    “我問你們一個問題。”
    林蕭環視著一張張凝重的臉。
    “一個純粹的數學問題。”
    “這座鬼哭山，山體高度目測在一百五十米到兩百米之間，占地約十平方公裏，如果按照剛才無人機掃描出的結構，它的三分之一山體幾乎被完全掏空，形成了立體蜂巢式的結構。”
    “現在，你們估算一下，這樣的一個巢穴，大概能容納多少蟲卵？或者說，能藏著多少蟲子？”
    此話一出，隊員開始默默心算。
    很快，一名隊員臉色蒼白的舉起了手。
    “怎麽了？”
    孟凱注意到他的異樣。
    “報告，如果按最節省空間的方式排列，把每一立方米都利用起來，再把所有蟲子設置為長二十厘米，直徑一厘米的話。”
    他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仿佛被自己計算出的結果嚇得窒息了。
    “千億。”
    “千億隻是一個最保守的基數。”
    “這個數量，能把現在地球上所有的人類挨個寄生一遍，還有富餘。”
    “千億……”
    這個數字太過龐大，讓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
    “這隻是一個理論上的極限值。”
    林蕭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孟凱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看向林蕭：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蟲巢內部不可能達到那種誇張的密度。”
    “但我可以保證，這個巢穴裏存在的蟲卵，絕對在‘億’這個級別。”
    “我查過一些關於蟲族的資料，為了保證種群的絕對優勢和快速進化，它們內部存在著一套殘酷至極的篩選法則。”
    “它們會互相攻擊，互相吞噬。
    在孵化階段，一些特別強壯的幼蟲會吃掉弱小的同類，把它們的血肉當做自己進化的養料。
    這種自相殘殺的行為，會誕生出一些遠比普通個體強大的‘蟲族戰士’。”
    “這些‘戰士’存在的意義，就是保衛巢穴，以及向外狩獵，為整個族群帶回更多的‘生物質’，也就是食物。”
    “狩獵？”
    一名隊員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槍。
    “對，狩獵。”林蕭確認。
    “它們會像狼群一樣，有組織，有預謀地襲擊一切活物。
    到那個時候，地球將不再是人類的地球，我們會從食物鏈的頂端，淪為食物。”
    “戰爭。”
    孟凱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
    “這是一場戰爭，從它們出現在這裏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了。”
    “是的，一場決定物種存亡的末日之戰。”
    林蕭收回目光，環視著眾人。
    “我們，現在就站在這場戰爭的最前線，站在敵人的大本營門口。”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抬起頭，看著眼前不斷因為風吹過而發出嗚嗚聲的大山。
    在它那被掏空的腹腔裏，正孕育著足以吞噬人類文明的饑餓怪物。
    “那現在怎麽辦？”
    孟凱強迫自己從那“千億”的恐怖數字中掙脫出來，目光重新聚焦在林蕭身上。
    這個問題，他是在問林蕭，也是在問自己。
    風聲呼嘯，吹動著每個人的衣角，卻吹不散籠罩在眾人心頭的陰霾。
    “不能等。”
    林蕭指向鬼哭山體上那些犬牙交錯的黑色孔洞，它們如同山體上潰爛的傷口，深不見底。
    “立先在這裏安裝監測設備，我需要你們把所有的傳感器和高敏熱感應器都部署在山體周圍，二十四小時監控山體內部的能量反應和活動跡象。”
    孟凱看著林蕭，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然後呢？你打算做什麽？”
    “我帶幾個人，進去看看。”
    林蕭說得輕描淡寫，就像在說“我去街角買包煙”一樣隨意。
    “不行！”
    孟凱幾乎是吼出來的。
    “你不能去！你知不知道裏麵有多危險？‘億’這個級別！你進去就是送死！”
    他一把拉住林蕭的胳膊，力氣大得驚人：
    “你的價值是指揮，不是當敢死隊！要去也是我去！”
    林蕭沒有掙紮，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無人機掃描出的立體地圖在我這裏，隻有我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關鍵區域，而且，你的人不了解蟲族，進去了，除了白白犧牲，沒有任何意義。”
    他拍了拍孟凱的手背，示意他鬆開：
    “你留在這裏，負責統籌和接應，這比你跟我進去更重要。如果我們在裏麵遇到麻煩，需要有人接應。”
    半晌，孟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頹然鬆開了手。
    “……你需要幾個人？”
    “兩個。”
    林蕭伸出兩根手指，“不需要多，人多目標大，我需要槍法好，心理素質過硬的。”
    他的目光掃過隊伍。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挺直了胸膛，恐懼仍在，但軍人的榮譽感壓過了它。
    “我去！”
    “隊長，算我一個！”
    幾個聲音同時響起。
    林蕭的視線最終落在了兩個人身上。
    “就你們兩個。”
    林蕭點了點下巴，“十分鍾後，我們出發。”
    ……
    十分鍾後，三人站在一個被選定的洞口前。
    這個洞口約有三米高，形狀極不規則，邊緣光滑，像是被某種強酸腐蝕過，又像是被什麽巨大的生物硬生生啃噬出來的。
    黑黢黢的洞口深處，有股帶著腐臭的暖風緩緩吹出，令人聞之欲嘔。
    山風灌入無數個這樣的洞穴，再從另一些洞穴中擠出，發出的“嗚嗚”聲比剛才在開闊地時聽到的更加詭異，仿佛整座山峰都在低沉地呼吸、呻吟。
    林蕭檢查了一下手腕上的手表，屏幕上，代表著他們三人的藍色光點正停留在巨大巢穴模型的邊緣。
    “通訊檢查。”他低聲說。
    “頻道清晰。”
    “二號收到。”
    耳機裏傳來孟凱和另外兩名隊員的聲音。
    “記住，進去之後，除非必要，不要開火。”
    林蕭做著最後的叮囑，“我們的目的是偵察，不是交戰。。”
    “明白。”
    身後的兩名戰士回應。
    林蕭戴上夜視儀，然後率先踏入了那片能吞噬光線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