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另一個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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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的黑暗,絕對的死寂。
耳鳴取代了女妖的歌聲,成為腦海中唯一的聲音。
先前那股撕裂精神的劇痛正在緩緩消退,但殘餘的痛楚依舊像無數根細針,紮在他的太陽穴上。
林蕭的意識,如同一艘在風暴中即將傾覆的小船,終於找到了一個勉強可以避風的港灣。
他還活著。
這個認知讓他緊繃的神經稍稍鬆弛。
緊接著,一種詭異的失重感從身下傳來。
腳下的石棺底部仿佛消失了,他的整個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向下墜落。
“砰!”
墜落感戛然而止。
林蕭感覺自己摔在了地麵上。
他重新站起身。
此刻自己置身於一個更加宏偉、也更加詭異的大殿內。
大殿兩側,矗立著一排排透明罐體。
那些罐子至少有三米高,裏麵注滿了某種淡綠色的粘稠液體。
在液體之中,浸泡著一具具外形恐怖的屍體。
林蕭的目光掃過最近的一個罐子。
裏麵是一個人類的輪廓,但它的背部被剖開,一根粗大的、節肢狀的蠍尾從脊椎末端野蠻地生長出來
另一個罐子裏,一個人類身上被縫合了十幾條手臂,如同某種怪誕的血肉蓮花,在液體中舒展。
再一個,則是一顆被放大了數倍的心髒,連接著無數透明的導管,已經不再跳動。
這是一個巨大的實驗室。
兩側的罐子如同一片沉默的、畸形的森林,無聲地展示著創造者的瘋狂。
大殿的盡頭,隻有一具棺材。
與之前那具漆黑、布滿咒文的石棺不同,眼前的這具棺材,通體由一整塊透明的水晶雕琢而成,散發著柔和的微光。
透過晶瑩的棺壁,林蕭看到裏麵躺著一個女人。
她穿著一襲樣式古樸的漆黑長袍,襯得肌膚勝雪。
雙目緊閉,麵容美麗得不似凡人,神態安詳,仿佛隻是陷入了一場沉睡。
這女人,似乎是那壁畫上的女人。
而在透明的棺蓋上,靜靜地放著一本厚重的、用某種獸皮裝訂的日記。
他翻開了第一頁,古拙的字跡映入眼簾。
【第三年】
【我的阿黛爾,我的摯愛,你離開我已經三年了。
沒有你的世界,隻剩下灰色。
他們說你死了,但我不信,你的靈魂一定還在這片大地上徘徊,等待著我。】
林蕭翻到中間的某一頁,字跡已經變得潦草而狂亂。
【第27年?還是28年?】
【失敗了!又一次失敗了!】
【我一定要複活你!】
翻到了最後幾頁。
字跡幾乎無法辨認,充滿了塗抹和瘋狂的劃痕。
【第59年】
【我成功了,某種意義上的成功。
她們誕生了,我以你的上半身為原型,以守護神殿的聖蛇為下半身,創造出了她們。
她們繼承了你的一部分美麗,也擁有了強大的力量,她們的歌聲能守護這裏,拒絕一切凡人的靠近。】
【但我知道,她們不是你,她們是殘缺的贗品。】
【阿黛爾,我要離開一段時間,如果我能找到真正的複活神術,我會回來。
如果不能,就讓這些失敗品,永遠為你唱著安魂的悲歌。】
合上日記,林蕭知道外麵的蛇人是怎麽來的了。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那具水晶棺槨上。
棺蓋與棺身上,積著一層肉眼可見的灰塵,厚厚的,仿佛一層灰色的絨毯。
顯然,那個男人沒有回來。
林蕭心中了然。
殿外那些被創造出的“贗品”,在失去了主人與存在的意義之後,漫長的歲月將她們扭曲成了恐怖的惡魔。
忽然,他注意到了什麽。
在那個沉睡女人交疊於腹部的雙手旁,靜靜地躺著一根權杖。
權杖通體黝黑,不知是何種木料,但在其頂端,卻鑲嵌著一顆珠子。
一顆拳頭大小的水晶珠。
它並不像棺槨那樣散發著柔光,反而內斂深沉,仿佛將所有的光都吸入了其中。
僅僅是目光與它接觸的一瞬間,林蕭腦中的刺痛感,竟奇跡般地緩和了許多。
仿佛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開,音量驟降。
這東西能削弱精神攻擊?
林蕭的心髒猛地一跳。
他不再有任何猶豫。
對於一個死去近六十年的女人,對於一個瘋子的愛情悲劇,他沒有多餘的同情心去揮霍。
在這座死亡神殿裏,能讓他活下去的東西,才是唯一有價值的東西。
他上前一步,站定在水晶棺前,右拳緊握,對著棺蓋的邊緣,猛地砸了下去!
清脆的碎裂聲,如同冰層崩解。
堅固的水晶棺槨應聲而碎,無數碎片夾雜著蒙塵,向四周爆射開來。
幾乎在棺槨破碎的同一時間,那具保存完好的美麗女屍,在空氣中迅速風化、崩解。
林蕭探手伸入崩塌的棺中,拿出了那根權杖。
當他的手掌握住那顆水晶珠的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舒適感,如同一股清泉,進入他的腦海。
舒適,極度的舒適。
腦海中那條由精神力構成的河流,重新開始奔湧、流動,衝刷著先前留下的所有傷痕與痛楚。
林蕭從口袋中拿出斬殺腦蟲後獲得的精神核心。
以往隻要拿出,那股霸道、混亂、的精神衝擊就會撲麵而來。
但現在,林蕭將它托在掌心。
那股熟悉的衝擊抵達他腦海時,已經被削弱了九成九以上,隻剩下一絲微不足道的漣漪。
林蕭甚至有種錯覺,自己對精神力的感知和控製,都比之前敏銳了不止一個層次。
有了這東西,殿外那些蛇人的歌聲,對他而言,恐怕再也構不成威脅。
看了一圈,確定沒有其他東西後,他的視線在化為一地齏粉的棺槨殘骸上掃過,準備離開這個地方。
然而,目光掠過那堆灰白色的粉末時,他停住了腳步。
在原本屬於權杖的位置下方,還壓著一角深褐色的東西。
它不像日記本那樣厚重,更像一本薄薄的冊子,書頁的邊緣已經碳化、卷曲,仿佛被火燎過。
林蕭小心翼翼地撥開上麵的粉塵。
這冊子破損得極為嚴重,大部分內容都已經看不清,隻剩下中間的幾頁,因為被緊緊壓著,字跡還勉強能夠辨認。
他翻開殘頁,上麵的文字與那本日記的瘋狂絕望截然不同,筆觸沉穩而有力,記錄著一段截然不同的曆史。
【星門開啟,災厄降臨,蟲潮席卷了我的家園,蟲族女王降臨。】
【聯邦的艦隊遠在星海的另一端,我們等不到援軍,作為這星球上最後的大幻術師,我必須站出來。
【我要做一次前所未有的嚐試,進入蟲族女王的精神海,將我的意誌烙印在它的意誌之上,奴役它,成為它的主人。】
【若我成功奴役蟲族女王,危機將解除】
後麵的字跡,被大片幹涸的、暗紅色的汙跡徹底覆蓋,再也無法看清。
林蕭沉默地合上了這本殘破的古籍。
他幾乎可以想象到後續的畫麵:
阿黛爾奴役對方失敗,反而被蟲族女王奴役,成了它最強大的傀儡。
直到後來聯邦軍隊抵達,剿滅了這顆星球上的蟲族,這位被奴役的幻術師才得以“失蹤”。
最終被她的愛慕者找到,安放在這具水晶棺中,等待著一場永遠不會到來的“複活”。
奴役蟲族女王。
他捏著那本殘破的古籍,久久沒有動作。
這是何等瘋狂,又是何等大膽的想法!
一直以來,人類麵對蟲族的策略無非是圍剿、殲滅、轟炸。
想的都是怎麽把它們殺光、殺淨。
可這個叫阿黛爾的幻術大師,想的卻是成為它們的主人。
如果她成功了,現在會是什麽光景?
林蕭的腦中閃過一個畫麵:
一個女人端坐於王座之上,她的意誌所及,億萬蟲潮便是她最忠誠的軍隊,席卷星海,所向披靡。
那將是比蟲族女王本身,更令人膽寒的存在。
阿黛爾失敗了,是因為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蟲族女王的可怕。
但自己呢?
地球上的那個家夥還沒有孵化,並不是很強。
他似乎有了另一個選擇。
一個風險與收益都大到沒邊的選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