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雪兒偶爾會做像今天這樣的怪夢。
    那是新月將沉的夜晚，自己揮劍的夢。
    魏雪兒覺得這種夢是噩夢。
    死在自己劍下的人太多了。而夢裏的自己看著這些竟無動於衷。
    雖然看到那些不知為何暴怒的、充滿恨意的人們會害怕，但夢裏的自己似乎根本不在意這些。
    是把漂亮的劍呢。
    很像爺爺以前給我看過的那把。
    爺爺最討厭我碰劍。有次為了討表揚故意在他麵前比劃，結果被狠狠訓斥了。
    那天爺爺哭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爺爺哭。
    看著爺爺的眼淚，我發誓再也不玩劍了。
    直到我發完誓，爺爺才止住眼淚。
    雖然不哭了，但爺爺其實一直在哭。
    別人都說他慈祥?溫柔?用些難懂的詞，但隻有我知道。
    爺爺一直在哭。
    爺爺總對我說對不起。有什麽好對不起的呢?雪兒明明很幸福啊。
    姐姐們每天對我說的你還小所以不懂也沒關係就是這樣的嗎?可我不想一直當小孩子...
    夢中的自己個子很高。頭發也長得多。
    和黑頭發的我不同，連頭發都是雪白的。
    臉也漂亮。
    哥哥姐姐們都說我可愛，但夢裏的我實在太漂亮了。
    我也能變成那樣嗎?
    所以突然想起了少爺。
    ‘少爺從來不說我漂亮呢...’
    紮好頭發後大家都誇好看，我馬上跑去向少爺炫耀。
    少爺卻立刻躲開了我的視線。
    在少爺眼裏我是不是不漂亮啊...?
    少爺是個好人。
    和爺爺相依為命時認識的第一個同齡朋友。
    初次見麵時還是朋友，爺爺說現在得稱呼少爺了。
    說不能再叫朋友了。會挨罵的...
    所以是少爺。
    少爺初見時看著嚇人，鼓起勇氣搭話後發現人很好。
    連我的土豆都吃了還說好吃，又給我藥果。第一次吃藥果時嚇一跳。
    藥果比土豆好吃太多。從那以後就不吃土豆了。
    少爺每天都給我藥果。
    明明自己吃更好，少爺卻說討厭甜食。
    但問姐姐們，她們說少爺其實嗜甜。
    我來之前天天都吃，那現在是為讓給我才撒謊的嗎?
    倒是很喜歡吃包子的樣子…
    昨天也買了藥果和包子。久違地看到少爺笑了。
    看到少爺的笑容，心髒不知怎麽隱隱作痛。
    跑去跟爺爺說了之後，爺爺用可怕的眼神瞪著少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爺爺露出那種眼神。
    昨天少爺看著我笑著說，我吃零食吃得臉越來越圓滾滾了。
    ....太過分了，我以後不吃藥果了。
    ‘....’
    啊、不是不吃，就、就吃兩個。
    那樣的少爺偶爾，非常偶爾會看著我的臉露出和爺爺一樣的表情。
    在街上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也是。
    坐馬車來的路上遇到一群大汪汪狗的時候也是。
    看我的眼神和爺爺當時的臉一模一樣。
    為什麽會這樣呢?明明我很幸福啊。
    難道少爺和爺爺都覺得我很不幸嗎。
    搞不懂。
    一直在做夢，今天的噩夢有點不一樣。通常這時候該醒了，但這次是沒見過的場景。
    噩夢還在持續不斷地延伸，最後我走進了某間屋子。
    裏麵也有很多怒氣衝衝的人，就像剛才和我打架的那些人一樣。
    我又打起來了。
    全身都沾滿血。看起來傷得很重。但我為什麽不覺得痛呢?
    我好像特別能打。就算衝上來一大群人也全被我打倒繼續前進。
    就像爺爺睡前給我講的故事。在爺爺的故事裏爺爺是最強的。
    說什麽打敗了幾百個壞蛋之類的....原以為是吹牛，難道是真的?
    就這樣前進很久後，我遇見了個大叔。
    是個麵相和善的大叔。但莫名覺得有點可怕。
    ‘為什麽要那樣做?’
    夢裏的我開口了。聲音和臉蛋一樣漂亮。長大後我真的也能變成那樣嗎...?
    聽到我的話，那個長得和善卻可怕的叔叔說道。
    ‘雪兒啊…你是來救我的啊…。’
    ‘閉嘴 別用那張髒嘴叫我，說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什麽….’
    ‘我既然都知道了才來的就別耍花招。
    現在忍著沒把你劈成兩半殺死。老實回答。’
    好、好可怕..!
    長得那麽漂亮卻說話這麽可怕…我長大後絕對不要那樣說話。
    是因為我的話嗎?雖然長相和善但可怕叔叔的臉色變了。
    現在徹底變成麵相可怕的恐怖叔叔了…!
    ‘啊 被發現了啊…?真可惜 再稍微多點時間就好了。’
    ‘你…!’
    ‘不過沒關係 這種程度足夠了。’
    噗嗤 噗嗤
    恐怖叔叔身上發出奇怪的聲音。身體逐漸變形的樣子太惡心了。
    ‘太遲了雪兒 你早該察覺的。’
    叔叔的身體越來越大。我不知是否想戰鬥 徑直朝叔叔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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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和剛才一樣是漂亮的劍 但對叔叔沒用。
    ‘什…!’
    我嚇得驚叫。隨後有什麽東西從叔叔身體裏突刺出來…!
    咿呀!
    刺穿了我的身體…!!某個尖銳物貫穿了我的身體。
    和剛才快速移動時不同 這次沒能躲開叔叔的攻擊。
    叔叔直接把我甩了出去。咚!地飛出去嵌進了牆壁。
    太可怕了。太惡心了不想看 想從夢裏醒來。
    快讓我醒來…!不想看這種東西…求你了…!!
    為什麽會做這種夢?太可怕的夢了。
    身體被貫穿的夢境裏的我正逐漸死去。
    想叫爺爺。如果是爺爺說不定能救活我。爺爺很強壯的。
    那時夢裏的我說了些什麽。
    到底在說什麽呢。
    ‘...不。’
    聲音太小了根本聽不清。
    遠處那個可怕的大叔正在靠近。怎麽辦?該怎麽辦才好…?
    可怕的大叔走到我麵前說道。
    ‘很蠢對吧?雪兒你也是，那家夥也是。特別是那家夥最像個白癡，區區那種貨色還妄想著保護誰。’
    聽到大叔的話我流下了眼淚。
    那家夥是誰呢。到底在說誰呢。明明是我的夢卻什麽都做不了，這感覺太討厭了。
    大叔又要對我做什麽了。是剛才刺傷我的那把刀一樣的東西。
    ‘要是見到他就轉告他，說你過著多麽垃圾的人生。’
    ‘對不起….對不起。’
    我對著大叔的話道了歉。但似乎不是在對大叔說的。
    到底在對誰說呢…?
    緊接著大叔朝我揮來尖銳的東西。
    因為不想看見我緊緊閉上了眼睛。
    「噫——!」
    幸運的是就這樣從夢裏醒來了。
    後背濕漉漉的。好像全是汗。
    看向身旁爺爺的位置空著。應該已經出門幹活了吧。
    夢境太可怕了。真實得就像親身經曆，突然不想一個人待著。
    是因為這樣嗎。
    ....奇怪地突然很想見少爺。
    從餐館回來的第二天。
    因為吃了不少包子，正想著起床後要不要練練下肢。
    但事情總是不會往好的方向發展
    「我叫仇折葉。向本家血親請求對練。」
    這家夥又是誰啊…?
    剛推開門就有個怪人突然開口。
    估摸著年齡和我相仿，淩厲的下頜線條搭配仇家特有的欠揍眼神格外顯眼。
    最煩人的是長得實在俊美。雖說姓氏帶仇字以及紅眼紅瞳確實像仇家血統。
    但至少不是家主的血親。
    瞬間懷疑是不是父親藏在外頭的私生子，可據我所知並沒有。
    「誰?」
    所以到底是誰。總覺得這張臉在哪見過卻想不起來。
    見我露出不認識的表情，那個叫仇折葉還是仇鐵葉的家夥臉稍微皺了起來。
    認錯人了?可我真沒印象啊….
    突然出現的李長老解答了我的疑惑。
    「這不是折葉嗎，你怎會在此?」
    你老人家不也在這兒嗎真是….
    最近頻繁露麵的李長老讓我在意，但說了肯定被當耳旁風索性沒開口。
    仇折葉向李長老行禮。
    「見過李長老。」
    「好啊，好久不見有一年了吧?」
    「您近來安好。」
    「老夫向來硬朗哈哈哈!你小子也不錯吧?.」
    「...別突然在我住處敘舊行不行。」
    所以到底是誰。
    見我持續歪頭困惑，李長老投來看傻子的眼神。
    「陽天啊，真認不出這是誰?」
    「所以現在大概產生了三次左右的疑問。」
    「這可如何是好，記憶力連魚都不如啊。」
    這老頭為什麽突然從早上就開始找茬…?
    「折葉是誰？不就是大長老的孫子嗎。」
    聽了二長老的話，我看向仇折葉。說到大長老….
    ‘那個刻薄又晦氣的老頭。’
    仇昌俊。對父親來說是伯父，對我而言是堂祖父。
    但實在不是什麽好印象的人物。
    眼前突然造訪的二長老雖然帶著壓迫感，但背後分明是個心懷感激的人。
    因為對我堅持到底的人屈指可數。
    但大長老不同。
    想說的話很多，但實在不願回想起來的人物。
    「總之，是大長老的孫子?」
    「彼此見過好幾次了吧居然不記得?」
    就算他這麽說也是遙遠的記憶。對方似乎記得我，我卻毫無印象。
    或許感到不快，仇折葉的嘴角微微顫抖著。
    見狀我趕緊道歉。
    「不，抱歉….」
    「也是呢，遭受過那般羞辱，想忘掉也很正常。」
    哈，這小崽子?
    「不過時隔多年還是當年那副德性，雖然聽聞傳言特來確認，果然還是令人失望呢。」
    「二長老。」
    「...怎麽了?」
    「這小子絕對是大長老的親孫子，一個模子!簡直。」
    “....”
    二長老沒有回答，但從表情能看出他深有同感。
    和記憶裏的大長老完全重合。不管我說什麽，他都像毫無興趣般繼續說著。
    「呼嗚嗚，欺負弱者有違本性，但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請允許我再次向本家血脈討教……」
    「少爺…!!」
    打斷仇折葉話語突然出現的是魏雪兒。
    「瘋了。」
    不知為何魏雪兒半身濕透。浸濕的衣物透出她雪白的肌膚。
    不知為何急到連鞋都沒穿光著腳就跑來。
    我立刻抓起毛毯把魏雪兒裹成粽子。
    「你幹什麽!被人看見怎麽辦。」
    「少爺!有我在呢……我做了個夢來著……」
    「仇公子。」
    仇折葉打斷了正要說話的魏雪兒。視線轉向他時，發現這廝雙眼正死死盯著魏雪兒。
    能清楚看到仇折葉震顫的瞳孔和微微泛紅的臉。
    「這、這位是誰?」
    ...瞅瞅這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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