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百花戰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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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過後開始的百花戰已持續了相當長時間。
    出戰的三代弟子們都為此準備了很久,個個全力以赴。
    更何況同門師兄弟使得都是相同劍法。
    正因彼此知根知底,較量才更顯漫長。
    這般場麵本應枯燥,但觀眾們的熱情似乎絲毫未減。
    「反響真熱烈。」
    「看來大家都覺得有趣。」
    雖觀眾不多,但論熱烈程度幾乎不遜武林盟主辦的大賽。
    說實話我個人覺得有點無聊。
    ‘…最近和英風走太近的緣故吧。’
    或許是因為比較對象偏偏是英風的緣故,導致其他比試在觀戰者眼中顯得相對粗糙。
    既缺乏梅花劍手特有的柔韌性,在速度與內力運用方麵也格外令人遺憾。
    說得誇張點,以我現在的水平一擊就能使其喪失戰鬥力。
    這不僅是我,就連英風和南宮霏兒也同樣如此。
    ‘…難怪會把英風調去第二代弟子那邊。’
    現在才真切體會到當初為何要那麽做。
    絕對不是他們實力不足。
    畢竟是正統九派之一,華山派的弟子們。
    在同齡人中確實算是強者…
    問題在於最近遭遇的對手都過於壓倒性了。
    ‘說到底,不到弱冠之年就被稱作一流,哪有這麽廉價的事。’
    像英風和南宮霏兒這樣的天才才是異常的。
    懷疑是否隻有我覺得無聊,悄悄瞥了眼南宮霏兒。
    雖然被麵紗遮擋看不太清,但能感覺到某種微妙的動作。
    見狀我開口問道:
    「你打哈欠了吧。」
    “...”
    被這麽一問,南宮霏兒身子一顫別開了視線。
    晃動的腦袋讓紮起的馬尾辮輕輕搖曳。
    我無意識地看了眼那個固定發髻的飾品,轉而望向魏雪兒。
    魏雪兒與我和南宮霏兒不同,正目光炯炯地觀賞著比武擂台。
    「有趣嗎?」
    「嗯!」
    清脆響亮的聲音裏毫無掩飾地透露著情緒。
    或許是因為和我的視角不同吧。
    嗚哇——!
    突然響起的歡呼聲中望向擂台,隻見一方已將木劍掉落在地。
    「…我輸了」
    「辛苦了」
    勝者輕輕拍了拍敗者的肩膀。
    看來落敗的一方是年紀較小或入門較晚的弟子。
    看著這一幕,周圍人們的議論聲傳入耳中。
    「今年的水平比去年高多了啊。」
    「短短一年能有這麽大變化,我看著都覺得欣慰。」
    「這才是華山派…!嗯!」
    確實與我磨損的目光不同。
    即便這並非武人的視角,隻是普通人的眼光。
    ‘是我變了嗎。’
    莫非因為重生後撿了些機緣成長,就自認為和他們同等級別了。
    若是如此,就有必要改變想法了。
    這說不定會成為心魔的誘因。
    正因為經曆過,更要加倍小心。
    正整理思緒時,身旁的南宮霏兒對我說道。
    「…出來了。」
    聽到這話我猛地抬眼。
    周遭的竊竊私語也清晰可聞。
    「怎麽回事,弟子中還有女的?」
    「去年明明沒有….是新收的嗎?」
    「怎麽可能,聽說衝霄商團的段主為了把幼子送進華山派,什麽手段都使盡了,結果被幹脆利落拒絕了呢。」
    演武台上站著個身穿白色梅花服,身姿挺拔執木劍的少女。
    她把垂至腰際的黑發緊緊束起,正調整著呼吸。
    即便在無數人灼熱的視線與私語中,少女的目光依然沉靜。
    又或是故作鎮定,心裏說不定正翻騰著萬千念頭。
    我隻是靜靜注視著。
    片刻後她拔劍擺開架勢。
    比試開始前,對峙的兩人開口道。
    「…在下華山三代弟子英進。」
    「華山二弟子,仇靈華。」
    雖絕非洪亮之聲,但聽來並無妨礙,圍觀人群對仇靈華話語的反應逐漸熱烈。
    介紹結束。
    「開始。」
    隨著摻雜賭注的呐喊,仇靈華的比武正式開始。
    什麽二弟子?年紀這麽小怎麽可能?
    沒見過這臉啊?既然自報姓名,怕是連道號都還沒拿到吧。
    周遭議論聲入耳。
    試圖屏蔽卻不斷鑽入耳中的話語攪得腦內翻騰。
    仇靈華竭力將視線聚焦於眼前對手。
    三弟子臉上浮現難以名狀的尷尬神色。
    那是對對手的不滿。
    絕非單純因與孩童交手而生的不滿。
    說到底根本不會把對方當小孩看待。
    更多是因期待已久的比武變成與黃毛丫頭對戰而產生的鬱悶。
    令人不適的別扭情緒。
    仇靈華將其混著吐息一並排出體外。
    首日就想參加百花戰。
    這本是她渴望在二弟子間角逐的宣言,此刻卻成了放棄執念的坦白。
    那原本就是可笑的固執。
    不過是頂著師父弟子的虛名,被隨之翻湧的資格焦慮推著走的逞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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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隻是將其舍棄罷了。
    申賢聞言詢問仇靈華是否確定,她以決然神色點頭回應。
    申賢那句確認裏藏著千言萬語。
    仇靈華心知肚明。
    她緩緩順著木劍將視線釘在對手身上。
    ‘好怕……’
    恐懼仍未消散。
    恨不得立刻逃離此地。
    皺起的視線令人畏懼,劍拔弩張的氛圍也讓人害怕。
    無論怎麽哭喊都不曾回頭的背影浮現在腦海,令人窒息。
    「開始——!」
    聲音響起的瞬間,對手朝仇靈華撲了過去。
    似乎打算速戰速決,對方直接展開了劍法。
    但可見劍上蘊含的力量微乎其微。
    像是故意放水般卸去了力道。
    目睹這一幕的仇靈華咬緊了牙關。
    仇靈華日夜不停地揮劍。
    每天都是為了催開梅花的修煉日子。
    手掌磨破出血的次數多到記不清,流鼻血更是家常便飯。
    這一切都是為了將意誌灌注到綻放梅花中的修行。
    咚噠噠——!
    “…!”
    仇靈華的對手英進被格擋的劍路弄得猝不及防。
    看樣子完全沒想到這招會被擋住。
    現在力量還很薄弱,所以選擇了卸力而非硬擋的方式。
    順著劍刃畫出半圓軌跡的移動,讓英進的劍被帶偏彈開。
    因扭轉動作導致上半身露出破綻。
    仇靈華朝空檔揮劍,卻被英進擋下。
    ‘…遲了’
    瞬間的猶豫。
    問題就出在因畏縮而停滯的那一刹那。
    一次交鋒後英進調整了姿勢,似乎有所領悟。
    像是下定決心不再輕敵。
    「呼….」
    深沉的呼吸依然紊亂不穩。
    仇靈華執著於催開梅花的理由,純粹是為了劍後。
    隻是想在那位師父閉眼前,用盛放的梅花讓其安心。
    不惜縮減睡眠埋頭苦修也是這個緣故。
    現在想來,梅花本就不是那樣硬催就能綻放的。
    更何況在劍後逐漸恢複健康的當下,仇靈華失去了催開梅花的目標,隻能感到空虛。
    ‘我究竟為何要學劍呢。’
    雖然能和康複的劍後對練是件好事。
    但仇靈華依然找不到方向。
    察覺到此事的劍後某日對仇靈華說道:
    該往劍裏灌注什麽,首先得找到這個才行。
    去尋找本質吧。
    這是劍後給仇靈華布置的第一道作業。
    要尋找賦予劍的意義——向來手把手教學的劍後首次提出了抽象命題。
    咻!
    英進的劍鋒擦過仇靈華的發絲。
    與先前不同,這次劍勢端正有力,步法也幹淨利落。
    就算未盡全力,至少也有了幾分認真模樣。
    仇靈華盡可能保持冷靜不讓眼前的劍光擾亂心神。
    若不是為了梅花,我該往劍裏灌注什麽?
    這是連日來重複了數千次的思考。
    當焦躁被洗淨後,會浮現出什麽呢。
    是複仇嗎?
    對逼死母親的本家懷抱的仇恨。
    對試圖拋棄自己的兄長懷有的怨懟。
    該把這些灌入劍中嗎?
    「呃!」
    仇靈華格擋英進的劍招時被力道震得踉蹌。
    緊接著英進又發起攻勢。
    劍後的劍路側重防守。
    她說過同樣的劍法若寄托不同心意,使出來也會迥異。
    別慌,可以卸力。
    「什…?」
    英進發出短促的驚疑聲。
    因為他認定絕無可能躲過的一劍,竟被仇靈華卸去了力道。
    仇靈華原本略顯粗重的呼吸逐漸平穩下來。
    ‘我並不想承載那種東西。’
    雖然恐懼痛苦的記憶仍在,但為戰勝它並不願選擇複仇。
    她依然怨恨著仇陽天。
    卻因他改變的言行重燃希望,目光又開始追逐他的身影。
    真是愚蠢。
    明明被傷得那麽深,自己卻和當年坐在地上等哥哥時毫無改變。
    懷念與複雜的情緒中,她想起自己曾脫口而出的話。
    我們還能回到從前嗎?
    這既是希冀也是渴求。
    若那時仇陽天肯說一句可以。
    或許她就會裝作無事發生繼續維持表麵平靜。
    對仇靈華而言那是逃避與怯懦。
    因為假裝遺忘會讓自己好過些。
    ‘那樣真的會輕鬆嗎?’
    想必當時就能忘卻。
    甚至可能永遠淡忘。
    或許能成為休憩的港灣,或許能化作避世的桃源。
    所謂裝聾作啞不過如此。
    但是。
    這終究不是仇靈華所願。
    即便在格擋暴風驟雨般的劍招時,她的視線仍牢牢鎖定觀眾席。
    要找到想見之人並不困難。
    畢竟這世上穿紅道服配凶狠眼神的能有幾個。
    果不其然,她立刻從人群中發現了仇陽天。
    仇靈華望著他差點在比武中笑出聲來。
    明明說著隻會旁觀的風涼話,卻露出那麽擔憂的表情。
    過去一年裏哥哥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仇靈華能感受到仇陽天望向自己時眼中流露的愧疚與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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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知道他即使想道歉卻始終無法說出口。
    但仇靈華沒有質問仇陽天為何開不了口。
    兩人之間隔著一段疏遠的距離。
    仇陽天不會主動縮短這個距離。
    想到這裏時,仇靈華似乎隱約明白了自己真正想要什麽。
    咻——!
    突襲而入的仇靈華之劍擦過英進肩膀。
    雖然隻是輕微擦碰未造成實質性傷害,但重要的是攻擊已然奏效。
    英進的眼神因此燃起戰意。
    想必是自尊心受挫了吧。
    麵對這般視線,仇靈華依舊從容。
    反而在逼近的腳步中灌注了力道。
    自丹田湧動的內力流轉全身,力道漸增。
    若與對手存在距離,縮短便是。
    沒錯,若他不來找我,我便主動趨前。
    若無法回到從前,就以新的麵貌相對。
    會有怨懟,也會怒火中燒。
    或許還會為心底深刻的傷痕哭泣。
    但在情緒盡頭,終究還是想要原諒。
    若要在劍鋒承載梅花之外的意境,她想寄托這般心象。
    在英進淩厲的劍網中,仇靈華步法翩躚。
    天賦的綻放往往猝不及防。
    體術遭壓製,內力被牽製。
    就連力量也落於下風。
    但奇怪的是仇靈華毫不畏懼。
    化解襲來的劍氣,步步逼近。
    見此情形,英進的表情逐漸因慌亂而扭曲。
    原以為能輕鬆壓製、好好進行下一場比試的盤算已然崩塌。
    其實英進從一開始就動了真格。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說是荒唐事也不盡然,因為英進曾親身經曆過完全相同的事。
    不僅是英進,三代弟子都曾親眼目睹。
    小時候的英風正是如此。
    雖入門最晚,卻在短短數年間躋身梅花劍首的師弟。
    這是三代弟子的逆鱗,也是粗糲嫉妒的根源。
    摻雜私情的劍必然不穩。
    此刻英進的劍路正是如此。
    仇靈華沒有放過他比平時更大的動作幅度。
    與南宮霏兒比試的經驗在這種時候派上了用場。
    切勿錯過時機。
    她卸開英進的劍鋒製造空隙,扭轉身形劈向手腕。
    「呃啊!」
    隨著短促慘叫,木劍當啷落地。
    同時仇靈華的劍尖已抵住英進咽喉。
    因專注比試而產生的寂靜被歡呼聲打破。
    麵對已分勝負的比試,英進神情恍惚地拾起木劍行禮。
    「…我認輸…!」
    正強忍不甘準備認輸的英進,在看到仇靈華的表情後突然噤聲。
    仇靈華在笑。
    不是平日那副蹙眉模樣。
    而是綻放著明亮笑容。
    仿佛享受至極般,仇靈華看著英進說道:
    「辛苦了。」
    「呃…是…!」
    麵對這清爽的問候,英進變得結結巴巴。
    仇靈華走下比武台。
    英進擦著額頭的汗珠,直勾勾盯著她離去的背影。
    總覺得剛才那個笑容會像中了咒般長久留在記憶裏。
    比試結束後,四周早已被歡呼聲淹沒。
    剛才的比武簡直是驚喜連連。
    「…贏了。」
    南宮霏兒驚訝地說道。
    雖然沒看到臉,但肯定驚呆了吧。
    我也一樣。
    完全沒想到仇靈華會贏。
    ‘怎麽回事?’
    想到前世的仇靈華就更困惑了。
    因為她並非聲名顯赫的武者。
    「…但現在的樣子…」
    但凡對武道稍有涉獵的人都能看出來。
    剛才的仇靈華展現了多少可能性。
    仿佛印證這點,長老們聚集處也傳來騷動。
    仇靈華方才展現的境界絕非頓悟就能突然達到的。
    ‘就像是,掙脫了長期壓抑的感覺。’
    遠處從比武台下來的仇靈華與我視線相交。
    仇靈華朝這邊揮手。
    從那個動作裏,我意識到她確實不同了。
    看著她燦爛的笑容,仿佛有某種鬱結正在融化。
    比起剛才碰麵時的迷茫,現在的她似乎掙脫了什麽。
    ‘明明經曆過回歸卻仍困在原地。’
    和我不同,那個孩子自己找到了路。
    和沒用的哥哥不一樣呢。
    「好可愛。」
    南宮霏兒的話讓我失笑。
    「為什麽?」
    「…笑起來很可愛。」
    「沒錯!簡直像少爺笑起來的樣子。」
    「…才不是。」
    「喂。」
    魏雪兒剛說完,南宮霏兒就幹脆地懟了回去。
    雖然說得沒錯,但心情相當糟糕。
    我一邊對南宮霏兒說著什麽,一邊朝仇靈華輕輕揮了揮手。
    ‘一碼歸一碼。’
    看著曾與仇靈華對戰的家夥想道。
    想起比武結束後死死盯著仇靈華的事。
    「…得問問英風那混蛋叫什麽名字。」
    倒不是要做什麽,就是單純看他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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