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龍鳳大會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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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常說沉默有重量。
無聲的虛空何以稱重?這比喻本不成立。
但此刻恰是如此。
宴會廳聚集的後起之秀少說數十人。
人多的場合本該嘈雜不堪。
那麽此刻的寂靜意味著什麽?
理由很簡單。
他們目睹了超越所有問題與意義的駭人之景。
「什麽啊…。」
「剛才那是什麽?誰看見了?」
「…那小公子是誰?」
窸窣的議論聲逐漸泛起。
從他們小心翼翼的動作和壓低的嗓音裏,能讀出極度的慌亂。
咯嘣。咯嘣。
每次轉動手腕都伴隨骨骼脆響。
‘不至於做到這個地步的。’
比預期的事態提前爆發了。
至少在宴會場時還打算保持安靜的。
沒想到多餘跟來的累贅會鬧出亂子。
‘…嘶…’
結果比想象中麻煩得多。
從四麵八方投來的後起之秀們的視線倒不算太有壓力。
雖然明白他們懷著怎樣的心思注視。
但要說產生什麽觸動,我這顆心早就枯竭多年了。
我自然地尋找著張善淵的身影。
‘要是那家夥沒打算行動。本可以隻當看客的。’
就算不插手,仇折葉也會贏。
既然都布局了總得派上用場。
‘倒是比預想的更堪用。’
仇折葉屬於遍地都是的天才類型。
屬於教他一個要點就能舉一反五的家夥。
‘不過正因為看不慣這點才更想使喚他。’
心胸狹窄。
老頭在場的話肯定會這麽評價吧。
‘是想突襲下巴麽。’
仇折葉的判斷不算差。
當然不可能擊中。旁邊躺屍般的皇甫豬崽雖是廢物。
但絕非弱者。
武人的實力終究包含武功熟練度與境界領悟。
可最重要的終究是最基礎的東西。
仇折葉的劍太慢,本應碰不到他。
僅此而已。
即便皇甫鐵威比仇折葉弱。
也沒到被碾壓的程度,所以不可能一擊定勝負。
遠處觀望的張善淵眼神格外不同。
笑意褪去後,映入眼簾的是張沉靜的臉。
那視線裏藏著什麽情緒。終究無從知曉。
‘剛才,你是想撲上來吧。’
張善淵的視線,腳步。乃至蓄勢待發的賭注。
因被那不經意間擴散的動作氣息所懾,我不自覺地先動了。
若當時沒動會怎樣。
若是那家夥,會怎麽做。
此刻的喧囂聲也是。
投向我的視線也是。這把年紀還不知分寸的攀背燥熱也是。
都會變成那家夥的所有物嗎。
像那時候一樣。
平靜對視的刹那。
在旁人眼裏不過轉瞬,我卻能對著那家夥笑出來。
是看見我的微笑了嗎。
張善淵的眼睛略微睜大。
‘到此為止。’
再刺激就師出無名了。得慢慢來。
就這樣直到最後。
‘你要奪走的一切。’
我會一件不落地全部奪過來。
我已下定決心。
我用腳踢了踢躺在旁邊的皇甫豬說道。
「喂。」
開口的是豬的同夥。
見我呼喚,能看到那群人肩膀聳動的模樣。
「發什麽呆,過來收拾。」
似乎不滿我的語氣,那群人臉色相當難看。
是因為被小屁孩用平語稱呼嗎?
那可真抱歉,我可沒打算給好臉色。
事到如今也不想管理呈現給他們的形象。
「不打算收拾?」
問了第二遍,那群人才嘎吱作響地架起皇甫鐵威。看來終究沒膽量衝我發作。
幸好倒也不是完全沒眼力見。
被拖行的皇甫鐵威嘴角還淌著口水。
那家夥這也是第一次參加龍鳳之會吧。
‘那小子往後大概隻會被記住是個流口水的家夥。’
雖然可憐,但又能怎樣呢。
那種家夥非得狠狠栽個跟頭才能認清現實。
就像我一樣。
等皇甫鐵威消失後,我才能把視線轉向仇折葉那邊。
不知為何仇折葉正拚命蜷縮著身子。
他這是怎麽了?
「折葉啊。」
「是...啊嗚!」
「怎麽了?」
「沒...沒事...」
我剛靠近一步,那家夥就嚇得渾身發抖。見狀我露出尷尬表情說道:
「這什麽反應,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打過你呢。」
“...”
“...”
不對,確實打過。
被這窘迫反應弄得我不禁幹咳一聲。
先不說這個。
「為什麽老是你闖禍。」
「…對不起。」
「哪個混蛋會在宴會上打架,還到處撒內勁。」
...雖然我前世好像也幹過這種事。
反正現在沒人知道?那就當沒發生過唄。
或許因為我的話,仇折葉露出極度沮喪的表情。長得帥的家夥擺這種臉更讓人火大。
砰!
「呃啊!」
假裝敲栗暴用拳頭砸了他腦袋。雖然沒用內力但打得很準,仇折葉踉蹌著跌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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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自己是李長老嗎?幹嘛總往人身上撞!下次是不是要把馬車也那樣撞牆上?」
「不...不是的...」
「不是個屁...你不是來監視我的嗎?怎麽變成你總闖禍了。」
「監視…不是的。」
「你除了說不是就沒別的話了嗎?」
「…不是….」
總覺得,老是被仇折葉搶占先機。
準確說更像是隻能收拾爛攤子的感覺。
仇折葉似乎也意識到了這點,眼神一直躲躲閃閃。
‘這小子原來這德性啊。’
和初印象相差甚遠,但更奇怪的是事態發展越來越詭異。
幸好能在打起來前控製住,應該不會出大問題。
要是把東西砸爛可就麻煩了。
該慶幸在出事前了結了吧。
當然就算真出事,擦屁股的也是仇折葉就是了。
正咂舌時,耳邊漸漸傳來窸窣議論。
「說是虎俠的種來著….」
「剛才…那個….」
「劍鳳….」
循著令人在意的聲音環顧四周。
周圍視線和方才截然不同。之前明明沒人敢靠近我。
看來剛才那出讓我成了焦點。
‘開始戒備了啊。’
他們眼中滿是驚懼與警惕。
莫非是表現過頭了。
老實說根本沒什麽大動作。
能看清的人怕是屈指可數。畢竟後起指數再高也就那樣。
‘撐死四…五個?’
差不多吧。我是這麽認為的。
「果然有點煩人啊。」
居然要在小鬼堆裏動武,又不是什麽街頭混混。
陣陣襲來的虛無感讓心情愈發潮濕。
但該幹還得幹。還能怎樣呢。
眼下這是最省事的法子。
感受著追隨而來的視線,我回到了原本站著的角落位置。
「公…公子大人。」
回到位置時發現唐少烈正用某種方式裹著自己的肩膀發抖。
難道是感冒了?怎麽這樣呢?
「您這是怎麽了?」
「…因為公子大人太帥氣了,顫抖停不下來。」
「誒?」
唐少烈漲紅著臉說話時,我感到相當不自在,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見狀唐少烈像是受到衝擊般突然僵住。
「公子大人?」
「不、那個、抱歉。突然有點慌張…」
她露出像是灌了十斤迷魂湯般的微妙表情,仿佛在說難道我會吃了你嗎。
雖然唐少烈那像淋了雨般淒慘的表情讓人在意,但我無能為力。
在窗邊吹風的南宮霏兒走近唐少烈,輕輕撫摸著她的肩膀。
那算是安慰嗎。
正看著這一幕時,有人拽住了我的衣襟。
鼻尖掠過淡淡的花香。
「少爺!剛才超帥氣的…!」
原來是調皮掀起麵紗的魏雪兒。
看著她帶笑的嘴角和若隱若現的酒窩,我不由得咧嘴一笑。
同時惡作劇般捏住魏雪兒的鼻尖用力一按。
「咕嗚…」
「說過別掀麵紗吧。」
「可是…悶得慌嘛。」
這倒能理解。
「那也不行。」
聽到我堅決的語氣,魏雪兒雖然短暫地鼓起了臉,但還是乖乖放下了麵紗。
「沒剩幾天了,再忍忍。」
「…好嘛。」
心裏確實有些過意不去。
雖然也有因為魏雪兒的外貌才采取這種措施的原因。
但準確地說是因為我的不安。
‘……可能的話,盡量不要被那家夥注意到。’
就算一直麵對麵,也不認為會發生什麽事。
但也不能保證就絕對不會出事。
‘再忍一下。’
就剩幾天了。
懷著有些齷齪的心思,隻想拜托魏雪兒再忍耐這短短幾天。
反過來說。
也意味著剩下這幾天足夠緩解我的不安。
持續感受到來自背後的視線。
那家夥明明在看別處。
大概像剛才那樣正和後記指數們繼續談話吧。
即便如此還能感受到背後視線,說明那家夥在意著我嗎。
‘不壞呢。’
倒也不全是壞心情,不如說這正是我期待的。
請繼續保持這樣看著吧。
這樣才能感受到更多啊。
皇甫鐵威離席後,仇陽天回到座位時。
「……到底發生了什麽。」
「剛才倒下的人,不是皇甫世家的血親嗎?怎麽會如此不堪一擊……」
原本充滿歡笑的議題瞬間逆轉。
笑容消失,談話變得嚴肅。
畢竟那確實是極具衝擊性的場景。
那般魁梧的壯漢竟如此輕易倒下。
更何況打敗他的少年身高還不到他一半。
「聽聞是仇家血脈。」
「仇家……虎俠的那個?」
所有人的視線都瞟向宴會場角落站立的少年。
黑發泛著暗紅,眉眼間充滿凶悍氣息,掛著可怕笑容的少年。
和剛才完全不同。
準確來說是氛圍形成的感覺。
明明剛才存在感應該沒那麽強烈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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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因為周圍人物都太過華麗,相對無限低的存在感反而顯得突出。
但那是另一回事。所以更令人驚訝。
「完全沒看到動作啊。」
「…那是因為注意力都集中在前麵的人物身上才…」
「也是…那個少年不可能避開我們的視線,隻能說奇跡般地偷襲成功了…」
隻是,似乎親眼所見也難以完全相信。
‘一群蠢貨。’
聽著後起之秀們議論的張善淵暗自心想。
居然以為是偷襲。
還說什麽不可能避開視線?不知天高地厚的垃圾。
‘隻是太快了而已。’
隻是快到眼睛跟不上而已。
偷襲?
那麽明目張膽走上前砸下巴也算偷襲?張善淵看得清清楚楚。
那套毫無累贅的利落動作。
以及其中蘊含的離譜精準度。
目睹那樣的身法還能說出這種話,果然是低級貨色能想到的拙劣借口。
「張公子怎麽看?」
這次矛頭轉向了他。
明顯是希望他讚同眾人的觀點。
張善淵強笑著回答。
「…這個嘛,我也沒看太清楚。」
沒看清。這話不假。
張善淵確實沒看清仇陽天如何移動至那個位置。
即便當時把氣機都鎖定在皇甫鐵威身上。
‘居然漏看連龍榜鳳榜都上不了的雜魚。’
來參加龍鳳大會時隻把五龍三鳳當作需要注意的對象。
是個出乎意料的變數。
關於仇陽天的事 父親大人早已給過暗示。
說是帶著敗尊的推薦信來的。
三尊的推薦信。甚至懷疑過名為仇陽天的少年會不會是西邊那位主人的秘傳弟子。
但聽起來似乎並非如此。
張善淵回想起方才與仇陽天握手時的觸感。有種微妙的感覺。
‘像是在戒備我。’
雖然隻是刹那 但張善淵確實感受到了。仇陽天對自己的戒備感。
原因會是什麽呢。
‘明明沒做任何會暴露的事。’
論演技他比誰都擅長。
就連父親落劍張天也未能看透張善淵的真實麵目。正因如此 這份莫名的煩躁更令人介懷。
‘應該隻是錯覺吧。’
想必如此。否則的話…
‘保險起見還是調查下為好。’
總比一直擱著這疙瘩強。
就在張善淵沉思時 其他人仍在討論仇陽天引發的事件。
「莫非皇甫世家的血裔比想象中更弱?」
有人拋出這話後 眾人短暫沉默 隨後紛紛輕輕點頭。
比起找到正確答案 更像是不得不這麽認為的意味更濃。
「正如少俠所言…或許真是如此。」
「正是。若說是仇家血裔 在下也有所耳聞 據說被稱作紈絝。天性懶惰凶惡 武學天賦更是低劣不堪…」
嘖。
聽著窸窣低語 張善淵不自覺地咂了下舌。
幸好是在談話中途,被其他聲音蓋過才沒露餡。
‘究竟打算墮落至何種地步。’
這就是將來要代表正派的後裔模樣嗎。
若真如此,恐怕會大失所望。
不僅水準低劣得離譜,連眼力都腐朽不堪。
強顏歡笑演戲的自己反倒顯得更寒磣了。
‘真令人失望。’
水平低可以理解。反而更好。
這樣自己才能更耀眼。甚至暗暗希望他們能一直保持這副蠢相。
‘究竟什麽水準呢。’
雖笑臉盈盈地與眾人品茶,心裏卻盤算著仇陽天的事。
未能看透對方,意味著與自己旗鼓相當或更高明。
‘怎麽可能有這種事?’
正因如此更覺匪夷所思。仇家分明——
‘不該隸屬流星閣才對。’
張善淵眼中暗芒流轉。
觀其體魄似未受洗。雖感知不到刻意隱藏的內力,但分明像是普通內力。
難道真憑一己之力觸達了壁障?
‘應當尚未破壁。’
絕頂之境絕非易事,中原武林史上那個年紀能突破壁障的武者聞所未聞。
那麽是正在直麵壁障嗎?
即便如此已屬驚人。
‘必須查個明白。’
張善淵在笑容背後謀劃著。
這可是他最拿手的把戲。
「哈哈,確實…!」
唰——
佯裝無事的張善淵突然抿緊了嘴唇。
渾身寒毛倒豎的悚然感席卷而來。
後頸被細長尖銳的針反複戳刺的感覺。仿佛被數百把鋒利刀劍從四麵八方抵住的寒意,連指尖都無法動彈。
‘殺意?’
轉動眼球掃視周圍同伴,但從眾人毫無反應來看,似乎隻有自己察覺到了。
‘是誰?’
這般濃烈的殺意竟能隻針對一人傾瀉?
所幸壓迫著張善淵的殺意很快消散。
若以時間計算,不過短短兩次呼吸的功夫。
張善淵立即按上劍柄環顧四周。
但周遭隻有三三兩兩交談的後起之秀們,並無異常。
他低頭查看汗濕的手掌。
掌心早已布滿冷汗。
雖細致排查四周,張善淵卻未能發現任何殺意來源。
簡直就像自己產生了幻覺似的。
就在張善淵如此不安地張望時。
魏雪兒正悄悄在遠處靜靜注視著。
此刻她麵無表情的模樣令人毛骨悚然。
「在幹嘛?」
身側傳來的聲音讓魏雪兒表情瞬間明亮起來。
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
「嗯…!我什麽都沒沒有做!」
聽著魏雪兒歡快的聲音,仇陽天咧嘴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
那粗糙卻小心的觸碰讓魏雪兒乖乖任他撫摸。
首日便在仇陽天三字深深刻入後起之秀們心中落幕。
次日來臨。
正是被譽為龍鳳之會華彩篇章的友誼比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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