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淩皓的小木屋成了靈溪村最古怪的地方。
    白天，阿土像個勤勞的小工蜂，按照淩皓畫出的稀奇古怪的圖紙，跑遍村子內外，搜集各種材料：不同材質的透明礦石試圖找代替玻璃的）、打磨光滑的金屬片、形狀各異的凹透鏡和凸透鏡從村裏老花眼爺爺和淘氣孩子砸壞的琉璃珠裏淘換來）、堅韌的獸筋和彈性極佳的藤蔓用來做調焦機構）、甚至還有一窩被搗毀的蜂巢淩皓看中了蜂蠟的密封和定型作用）。
    晚上，油燈常常亮到後半夜。淩皓忍著傷痛，用他那雙曾經操作精密儀器的手，拿著簡陋的石片、骨針，耐心地打磨、切割、組裝。阿土則在一旁打著下手，看著那些零碎的東西在淩皓手中逐漸變成一個結構精巧、卻完全看不懂用途的古怪裝置。
    “皓哥，這…這到底是個啥啊？”阿土終於忍不住，指著那個由一個粗竹筒做主體，兩端鑲嵌著打磨得極薄的透明水晶片替代玻璃），中間有獸筋和細小木齒構成的調焦旋鈕的裝置問道。竹筒被架在一個粗糙的木製底座上，旁邊還有一個用凹麵金屬片和小塊蜂蠟固定的小油燈作為光源。
    淩皓小心翼翼地用骨針調整著最後一點蜂蠟的角度，讓光源能更好地反射到竹筒下端的水晶片上，頭也不抬地回答：“顯微鏡。”
    “顯…顯微鏡？”阿土重複著這個拗口又陌生的詞。
    “嗯，用來看到很小很小的東西，小到我們的眼睛直接看不見的東西。”淩皓盡量簡單地解釋。
    “能看到小蟲子嗎？”阿土好奇。
    “比最小的蟲子還要小得多。”淩皓終於調整完畢，滿意地籲了口氣，臉上帶著一種創造者的喜悅，“能看到…構成靈草、甚至我們身體的最基本的結構。”
    阿土張大了嘴巴，比聽到修仙傳說還震驚。看到比蟲子還小的東西？構成靈草和身體的結構？這…這簡直是仙神才有的手段吧？皓哥難道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可他那慘不忍睹的靈根又是怎麽回事？
    淩皓沒理會阿土的震驚，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這架異界版原始顯微鏡上。雖然簡陋到了極點，放大倍數可能也就幾十倍，分辨率更是慘不忍睹，但這無疑是從零到一的巨大突破！是科學觀察手段在這個世界的首次建立！
    “阿土，把那株活血草拿過來，取最嫩的一片葉子。”淩皓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
    阿土連忙照做，小心翼翼地將一片嫩綠的葉子放在載物台一塊打磨光滑的薄石片）上。
    淩皓深吸一口氣，湊到目鏡上端的水晶片）前，緩緩轉動調焦旋鈕。
    視野裏一片模糊，隻有混亂的光影。他耐心地微調著。
    成了！
    雖然視野昏暗，成像扭曲，伴有嚴重的色差和眩光，但一片全新的、從未被這個世界修仙者真正觀察過的微觀世界，終於透過那兩片簡陋的水晶，朦朦朧朧地展現在了他的眼前！
    綠色的、略顯透明的、排列不甚規則的細胞壁！雖然看不清細胞核和葉綠體等更精細的結構，但那蜂窩狀的網格結構已然可見！甚至還能看到一些細微的、流動著的汁液細胞液）！
    “beautifu…”淩皓下意識地吐出一句英文讚歎，心髒激動得幾乎要跳出胸腔。
    成功了！雖然粗糙，但這確實是植物細胞！
    阿土看著淩皓對著那個竹筒一臉癡迷的樣子，忍不住也湊過去想看看。
    “別動！”淩皓低喝一聲，嚇了阿土一跳。
    “光線和焦距都很脆弱，稍動一下就看不到了。”淩皓解釋了一句，然後示意阿土從他剛才的角度看。
    阿土學著淩皓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將眼睛湊近目鏡。
    “啊！”隻看了一眼，阿土就嚇得猛地後退一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指著顯微鏡結結巴巴，“皓…皓哥！裏麵…裏麵有好多個小格子！還在動！那…那是什麽東西？”
    他被那從未想象過的微觀景象嚇到了，仿佛看到了什麽妖魔鬼怪。
    淩皓忍不住笑了：“那不是怪物，那就是構成這片葉子的基本單位，叫做‘細胞’。就像蓋房子用的磚塊一樣，這整株草，甚至你我，都是由無數這樣的‘小格子’構成的。”
    阿土愣愣地坐在地上，腦子裏嗡嗡作響。磚塊？小格子？構成草和我？這個說法太過顛覆，衝擊著他固有的世界觀。他看向那株普通的活血草，眼神徹底變了，仿佛在看一個由無數微小生命堆積而成的奇異造物。
    淩皓不再多言，重新沉浸到觀察中。他仔細地調整著葉片的角度和光源，努力看清更多的細節。
    “細胞壁結構…似乎比地球植物更堅韌？排列方式也有些奇特，隱隱有種…能量流動的紋路？”淩皓一邊觀察，一邊在草紙上飛速記錄和素描。
    “汁液…細胞液裏似乎有微小的光點在閃爍？是靈氣的微粒嗎？”
    他觀察了很久，直到眼睛酸澀，才戀戀不舍地移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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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土，換那株蛇涎草，取一點葉片邊緣，小心它的汁液有毒。”淩皓吩咐道，語氣如同實驗室裏指導學生的導師。
    阿土此刻對淩皓已是敬若神明，聞言立刻小心翼翼地照辦，用石片刮了一點點蛇涎草的葉緣組織下來。
    更換樣本，重新調焦。
    視野再次清晰起來。
    同樣是植物細胞，但蛇涎草的細胞形態明顯不同！細胞壁更薄，形狀更不規則，細胞液更為渾濁，裏麵懸浮著更多不規則的、深色的顆粒物，那些閃爍的“靈氣質點”也顯得更為活躍和…躁動，帶著一種令人不安的尖銳感。
    “不同的靈草，細胞結構差異顯著！這些深色顆粒…是毒素成分嗎？靈氣質點的活躍度與藥性、甚至毒性相關？”淩皓的大腦飛速運轉，交叉比對兩株不同藥性靈草的微觀差異。
    “如果說靈氣質點是‘能量’，那麽細胞結構和這些特殊顆粒物就是‘物質’。藥性，甚至是靈根的屬性差異，很可能就是‘能量’與‘物質’在微觀層麵相互作用的綜合體現！”
    “煉丹的過程，也許不僅僅是能量的融合，更是在高溫高壓下，促使這些靈草細胞破裂，釋放出內部的‘能量質點’和‘物質顆粒’，並讓它們發生複雜的物理化學反應，最終形成具有特定功能的丹藥！”
    現有的煉丹術，完全基於經驗和模糊的“火候”、“君臣佐使”感覺，簡直就是一場巨大的、不可控的化學反應災難！成功率低、丹毒殘留高，完全是必然的！
    如果能搞清楚每一種靈草在微觀層麵的能量物質構成，精確控製反應條件…
    淩皓仿佛看到了一個全新的、精準化的“靈草藥學”和“煉丹工程學”在自己麵前展開！
    興奮之餘，他又感到一陣棘手。顯微鏡太簡陋了，能看到的信息太少。需要更高倍數、更好分辨率的顯微鏡！需要染色技術來區分不同結構！需要顯微切割技術！需要…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但淩皓從不是輕易放棄的人。條件簡陋，那就創造條 件！
    “阿土，去找找有沒有更透明、更純淨的水晶或礦石！最好是完全無色透明的！”淩皓開始下達新的指令，“還有，試試能不能找到一些…嗯，顏色很深的那種汁液，比如深紫色的漿果，或者某種黑色的樹汁。”
    他需要更好的透鏡和原始的“染色劑”。
    阿土現在已經對淩皓的任何奇怪要求都不會驚訝了，立刻領命而去。
    淩皓則再次將目光投向顯微鏡。雖然簡陋，但已經能提供寶貴的信息了。
    他忍著肋骨的疼痛，開始對阿土找來的其他幾種常見草藥進行初步的顯微觀察，並詳細記錄每一種的細胞形態、細胞液清澈度、特殊顆粒物、以及靈氣質點的活躍度和“顏色”傾向在他的能量感知輔助下）。
    他甚至讓阿土滴了一滴血上去。
    觀察自己的血細胞！在能量感知的輔助下，他試圖尋找自身“能量係統”在微觀層麵的體現。
    結果令人沮喪又興奮。
    沮喪的是，在他的血液樣本中，幾乎看不到活躍的“靈氣質點”，即使有，也極其微弱且雜亂無章，如同噪音。這印證了他靈氣吸收和儲存困難的現狀。
    興奮的是，在能量感知的微觀內視下，他隱約發現自己的某些細胞尤其是神經細胞和某些腺體細胞）表麵，似乎存在一些極其複雜但效率低下的“能量受體”結構，它們對多種頻率的能量都有微弱的反應，但無法形成有效的通路。這像極了功能紊亂的多頻道天線！
    這很可能就是他“雜靈根”甚至“廢靈根”的微觀生理基礎！
    “不是沒有，而是亂碼了…”淩皓若有所思，“需要一套‘解碼器’和‘信號整合放大器’…”
    就在他沉浸於微觀世界時，屋外傳來一陣嘈雜聲，夾雜著王師兄那令人不快的公鴨嗓。
    “阿土！阿土！死哪去了？師兄我來看看那個廢物死了沒？順便收這個月的例錢！”
    淩皓眉頭瞬間皺起，眼中閃過一絲冷冽。他小心地將顯微鏡收好，藏到床鋪下的暗格裏。
    這時，阿土也抱著一堆新找到的材料跑了回來，臉色有些發白：“皓哥，王師兄他們又來了…”
    “嗯，聽到了。”淩皓平靜地點點頭，“正好，例錢沒有，實驗樣本倒是送上門來了。”
    他活動了一下手腕，雖然傷勢未愈，但幾天來的能量滋養和微觀研究，讓他對自身和這個世界的能量有了新的理解。
    或許，可以拿這位王師兄，做個小小的“生物能量學”體外實驗了。
    比如，測試一下蛇涎草的毒素提取物，經過靈能催化後，對低階修士的“護體罡氣”一種低效能量屏障）的穿透效果如何？
    淩皓的嘴角，勾起一絲屬於科研人員的、冷靜而危險的弧度。
    科學探索需要耐心，但對付蒼蠅，偶爾也需要一點立竿見影的“應用化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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