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堂偏殿內，氣氛陡然變得緊張而充滿期待。一場關乎傳統煉器權威與新興科學儀器尊嚴的比試，即將拉開帷幕。
    李長老手持他那瑩白溫潤、七孔隱隱有靈氣流轉的“七竅測靈玉”，下巴微抬，臉上帶著煉器大師固有的驕傲與自信。他不屑地瞥了一眼淩皓那台布滿了血色紋路、拖著靈石導線、看起來拚拚湊湊的“五代目分析儀”，鼻子裏發出一聲微不可查的輕哼。
    在他看來，這根本就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比試。他的七竅測靈玉乃是采用上等靈玉，輔以秘傳符文，經過地火精心淬煉而成，能感應修士體內靈根屬性、強度，甚至能粗略判斷其潛力方向，豈是那種用獸血塗鴉、導線亂接的野路子貨色能比的？
    高個執法執事站在一旁，麵色嚴肅，充當臨時裁判。木執事則捋著胡須，眼神中充滿了好奇與探究，他既期待淩皓的儀器能再次帶來驚喜，也想看看李長老的寶貝究竟有何不凡。
    最先被叫上來測試的，是之前已經測過的鐵柱。這憨厚的大塊頭有些緊張地看了看兩位“考官”，先走到了李長老麵前。
    “手放上去，運轉功法。”李長老淡淡道。
    鐵柱依言而行，將粗糙的大手按在那瑩白的七竅測靈玉上，體內土屬性功法緩緩運轉。
    嗡…測靈玉微微一震，內部七個孔竅依次亮起柔和的白光，最終，位於中央及另外兩個孔竅亮起了濃鬱而穩定的土黃色光芒，光芒頗為明亮，將整個玉璧都映照得泛黃。
    “嗯，”李長老滿意地點點頭，朗聲宣布，“土屬性靈根，純度上佳，強度…嗯，頗為雄厚，接近上等資質！不錯！”他給出了一個基於經驗的、相對模糊的判斷，但這在傳統檢測中已經算是很詳細了。
    鐵柱聽到“上等資質”，憨厚的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搓著手退到一邊。
    接著，他走到淩皓的“五代目分析儀”前。淩皓熟練地啟動儀器，示意他將手放在觸點上。
    光芒亮起，穩定顯示：主屬性土，純度極高，強度9.8皓，主要經脈通暢度百分之八十六。
    淩皓清晰報道：“受測者鐵柱，主屬性土，強度9.8標準單位，經脈通暢度優秀，評估資質上等。”
    兩人給出的結論基本一致，都判斷為上等資質。但淩皓這邊多出了一個具體的強度數值9.8皓）和一個前所未有的“經脈通暢度百分之八十六”的量化指標！
    李長老微微皺眉，對於那個“皓”單位和不倫不類的“通暢度”有些不以為然，但也沒說什麽，畢竟結論差不多。
    接下來是石頭。李長老的七竅測靈玉顯示為土黃色光芒，亮度中等偏上。“土屬性，強度中等，尚可。”
    淩皓的儀器顯示：土屬性，強度6.5皓，通暢度百分之六十二。“受測者石頭，土屬性，強度6.5，通暢度一般，評估資質中上。”
    結論依舊大同小異，淩皓多了量化數據。
    李長老臉上的得意之色更濃了幾分，覺得自己的寶貝測靈玉絲毫不差，甚至更簡潔權威。
    第三個上來的是一位名叫林薇的藥堂女弟子，性格文靜。她將手放在七竅測靈玉上，玉璧亮起了水藍色的光芒，亮度中等，但在藍色光芒邊緣，似乎夾雜著一絲非常非常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綠色光點。
    李長老仔細看了看，沉吟道：“水屬性靈根，主強度中等。嗯…似乎帶有一絲極微弱的木氣，不過幾可忽略不計，無甚影響。” 這在傳統認知中很常見，很多人都有微弱的伴生屬性，隻要不影響主屬性，通常不被重視。
    林薇自己也點點頭，這個結果和她之前檢測的差不多。
    然而，當她的手放在淩皓的儀器觸點上時，情況卻有所不同！
    主顯示區域亮起水藍色光芒，強度顯示為5.8皓。但在旁邊一個代表伴生屬性分析的次級區域，卻清晰地亮起了一小簇雖然微弱、卻穩定存在的翠綠色光點！並且儀器內部一組符文閃爍，給出了一個粗略的數值：木屬性伴生，強度約0.7皓。
    淩皓看著數據顯示，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他抬頭問林薇：“林師姐，你修煉水潤訣時，是否在運轉到肝經附近時，會感到一絲異常的順暢感，甚至水靈氣中會自發衍生出一絲微弱的生機，有助於靈草培育？但同時，在嚐試突破水潤訣第三層時，是否曾感到靈力在腎經與肝經交匯處略有衝突，導致瓶頸難破？”
    林薇原本平靜的臉上，瞬間浮現出巨大的震驚之色！她猛地抬頭看向淩皓，聲音都因為激動有些發顫：“你…你怎麽知道？！那絲生機感極其微弱，我以為是錯覺，從未對人說起！至於突破瓶頸時的衝突…確實有！我卡在第三層已經一年多了！藥堂的師兄也說不出所以然，隻讓我勤加修煉…”
    嘩！此言一出，滿場皆驚！
    李長老臉上的得意僵住了！他的七竅測靈玉隻能測出那微弱的木氣“無甚影響”，而淩皓的儀器，竟然能精準地量化其強度0.7皓），並且能推斷出它對修煉產生的具體影響有益靈草培育，但與主功法衝突導致瓶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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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已經不是精度的問題了，這簡直是洞察入微！連修煉的細節和瓶頸原因都能推測出來？！
    高個執法執事倒吸一口涼氣，看向淩皓儀器的眼神徹底變了。木執事更是激動地一拍大腿：“妙啊！原來如此！水木雖可相生，但功法運轉路線衝突，反而成了阻礙！淩師弟，你這儀器竟能窺見如此細微之處？！”
    淩皓平靜地解釋道：“並非窺見，而是基於數據推理。她的主屬性水強度5.8皓，伴生木屬性0.7皓，看似微弱，但因其木氣純度尚可，在流經對應肝經時自然會滋養生機，對培育靈草有益。但她的主修功法是純粹的水屬性，其核心運轉路線與木氣活躍的經脈存在交叉點，能量頻率不同，自然會產生幹擾衝突，形成瓶頸。若想突破，要麽尋找能調和雙屬性的功法，要麽暫時以藥物抑製木氣活性，專攻水訣。”
    一番話，條理清晰，邏輯嚴密，聽得眾人心服口服。
    林薇更是如同醍醐灌頂，困擾她一年多的難題竟然在此刻找到了根源！她看向淩皓的眼神，充滿了感激和難以置信的敬佩。
    李長老的臉色有些掛不住了，哼了一聲：“歪打正著罷了！或許隻是你事先打聽過她的情況！下一個！”
    接下來上場的幾個弟子，情況都差不多。李長老的七竅測靈玉能準確判斷主屬性資質，但到了伴生屬性、細微隱患、經脈情況等方麵，就完全抓瞎，隻能給出“尚可”、“無恙”等模糊結論。
    而淩皓的“五代目分析儀”，卻總能給出量化數據，並精準地點出一些修煉上的細節問題，比如： “火屬性主修，但伴生一絲金氣，導致靈力略顯躁動，建議練習控製心訣。” “土屬性資質不錯，但腸胃附近經絡有舊傷隱疾，吸收靈氣效率降低兩成。” “水屬性，主強度一般，但經絡異常寬闊柔韌，修煉持久戰法有優勢。”
    一個個弟子被檢測完，臉上都帶著或震驚、或恍然、或欣喜的表情。淩皓的儀器展現出的信息量和精準度，形成了碾壓性的優勢！
    偏殿內的風向徹底變了。藥堂弟子們看向淩皓的眼神，已經從最初的好奇變成了火熱的崇拜。高個執法執事麵色凝重，開始認真思考上報時該如何描述這台“邪器”的真正價值。木執事則是滿臉紅光，仿佛看到了藥堂未來診斷效率飛躍的場景。
    李長老的臉色越來越黑，握著七竅測靈玉的手都有些發白。他引以為傲的作品，在對方那台醜陋的儀器麵前，竟然顯得如此…簡陋和過時！這種感覺讓他極其難受。
    “夠了！”李長老忽然低喝一聲，打斷了測試。他老臉有些掛不住，但終究不是輸不起的人。他眼神複雜地看向淩皓，又看了看那台儀器，最終歎了口氣：“老夫…承認，你這東西在探查細微之處，確實…有些門道。”
    能讓驕傲的李長老說出這番話，已經是極大的認可了。
    淩皓微微一笑，拱手道：“李長老過譽了。傳統測靈玉大道至簡，能快速判斷主資質，自有其價值。弟子此物，隻是側重不同，追求更精細的數據罷了，二者或許可互補長短。”
    他這話說得漂亮，既肯定了對方，也抬高了自已，給了對方一個台階下。
    李長老聞言，臉色果然好看了不少，看向淩皓的目光也少了幾分挑剔，多了幾分驚異和欣賞。此子，不僅有點邪門歪道的本事，還挺會做人。
    “哼，算你小子會說話。”李長老哼了一聲，從腰間解下儲物袋，摸索起來，“願賭服輸，這些破爛…呃，這些煉廢的材料，給你了！省得你說老夫小氣！” 他掏出好幾塊靈氣黯淡、形狀不規則的各種金屬、玉石邊角料，甚至還有幾瓶顏色古怪的粉末，一股腦塞給淩皓。
    淩皓如獲至寶，連忙接過：“多謝李長老！” 這些在李長老眼中的“破爛”，對他而言可是寶貴的實驗材料！
    一場比試，以淩皓的大獲全勝而告終。科學的數據可視化，首次在與傳統經驗法的正麵交鋒中，展現出了其降維打擊般的優勢。
    然而，就在眾人都以為比試結束，沉浸在新的認知中時，淩皓卻忽然將目光再次投向了安靜站在角落、仿佛被遺忘的小樹。
    “李長老，木執事，”淩皓開口道，語氣鄭重，“常規檢測已完成。但方才關於小樹師弟的特殊情況，尚未有定論。傳統測靈玉對此，想必是無能為力。不知可否允許弟子，再用此儀為小樹師弟做一次深度分析？或許，能更有力地證明此儀的價值。”
    李長老此刻正處於被顛覆三觀的震撼餘波中，聞言也想看看這儀器到底還能有多神異，便揮揮手：“測！盡管測！老夫倒要看看，這‘幽冥死氣’能被你測出什麽花來！”
    木執事自然更沒有意見。
    小樹再次怯生生地走上前，將蒼白瘦弱的手放在冰涼的觸點上。這一次，他的眼中除了緊張，還多了一絲微弱的期盼。
    淩皓深吸一口氣，全力催動“五代目分析儀”。能源模塊的靈石光芒微閃，主體上那些複雜的紋路依次亮起，尤其是新添加的“靈頻濾波器”模塊，發出了比之前更加清晰的共鳴嗡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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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度掃描，啟動！
    這一次，淩皓不再滿足於僅僅顯示幽冥死氣的分布。他調整著濾波器的參數，試圖更深入地分析那灰黑色能量的本質，以及它與小樹那微弱生機之間那詭異而脆弱的平衡關係。
    儀器屏幕上的光芒再次發生變化。
    主顯示區域，代表幽冥死氣的灰黑色能量流被更加清晰放大，如同一條條冰冷的黑色毒蛇，盤踞在丹田、髒腑要害，那幾處“死氣核心”如同黑暗的漩渦，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波動。
    而代表生機的、那些微弱的光點，則被壓縮到了極小的區域，艱難地閃爍著，仿佛風中殘燭。
    李長老和高個執法執事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這種能量景象，頓時臉色發白，倒吸涼氣！他們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灰黑色能量中散發出的冰冷死寂之意，這絕對是幽冥死氣無疑！而且如此濃烈！這小子能活著真是個奇跡！
    然而，淩皓的眉頭卻越皺越緊。他發現，無論他如何調整濾波器，似乎總有一種更深層次的東西，隱藏在死氣與生機的表象之下，難以捕捉。
    “不對…不僅僅是死氣與生機的對抗…”淩皓喃喃自語，精神力瘋狂運轉，“那種‘束縛’死氣核心的力量…那種極其微弱的平衡…它們的能量頻率似乎…同源？”
    一個更大膽的猜想在他腦中炸開！
    他猛地一咬牙，做出了一個極其冒險的決定！他小心翼翼地引導著儀器內的一絲微弱靈力，不再是被動探測，而是主動地、極其輕柔地刺激了一下那灰黑色死氣核心外圍、那圈微弱的束縛光暈！
    這個動作極其危險，如同在懸崖邊試探，稍有不慎就可能打破平衡，引發死氣反噬！
    “淩皓！不可！”木執事看出了他的意圖，驚駭出聲！
    李長老和執法執事也嚇了一跳！
    但已經晚了！
    那絲微弱的刺激靈力，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瞬間打破了那脆弱的平衡！
    嗡——！！！ 整個“五代目分析儀”猛地劇烈震動起來！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
    屏幕之上，異變陡生！
    隻見那原本盤踞不動的灰黑色死氣，仿佛被激怒的凶獸，猛地躁動起來，試圖衝擊那層束縛！而那圈微弱的束縛光暈，也隨之亮起，拚命壓製！
    在兩股力量的劇烈衝突和碰撞中，在濾波器被催動到極致的瞬間——
    一道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截然不同於已知任何能量頻率的奇異頻譜，猛地從那衝突的核心點迸發出來，在儀器屏幕上一閃而過！
    那頻譜的顏色，難以形容，仿佛是無數種顏色混合後又沉澱下來的、一種深邃的、內斂的、蘊含著無限可能與矛盾的暗色調！它的波動頻率極其複雜且高速變化，仿佛在不斷躍遷！
    雖然隻是一閃即逝，瞬間就被更加狂暴的死氣與束縛之力的衝突所淹沒，儀器也因為過載而光芒亂閃，差點崩潰！
    但淩皓、木執事、李長老，以及在場的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了那短暫出現的、前所未有的奇異頻譜！
    “剛才那是什麽？！”李長老失聲驚呼，他從未見過如此古怪的能量頻率！
    木執事也目瞪口呆：“那不是死氣！也不是生機！更不是任何已知屬性靈氣！那是什麽東西？！”
    淩皓眼中卻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臉上充滿了發現新大陸般的極度興奮和震撼！
    他猛地看向因為儀器過載而嚇得縮回手、臉色慘白的小樹，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非是無靈根！非是簡單的幽冥死氣纏身！”
    “這是——隱性變異靈根！而且是極其罕見、極其特殊的——‘生死平衡’屬性變異！或者稱之為…‘混沌靈根’的某種極端初始形態？！”
    語驚四座！滿堂皆寂！
    隱性變異靈根？生死平衡？混沌靈根？
    這些詞匯，每一個都如同重錘，狠狠敲擊在在場所有人的認知壁壘上！
    李長老張大了嘴巴，煉器大師的驕傲蕩然無存，隻剩下茫然和震撼。 木執事手中的胡須差點揪下來，眼中充滿了醫學狂人才有的狂熱光芒。 高個執法執事徹底懵了，感覺自己的世界觀正在被按在地上摩擦。 小樹本人更是呆立當場，茫然地看著淩皓，聽不懂那些詞，但“非是無靈根”五個字，卻像一道驚雷，在他死寂的心湖中炸起了滔天巨浪！
    淩皓激動地指著儀器屏幕上殘留的能量紊亂軌跡，快速解釋道：“那幽冥死氣並非外來之物！而是他這特殊變異靈根與生俱來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可以稱之為‘死麵’！而那束縛死氣、與之對抗的微弱生機，也並非普通的生機，而是靈根另一麵的‘生麵’顯化！”
    “生死兩麵，相互對立，相互製約，形成了一個極度不穩定、卻又微妙平衡的特殊係統！所以他先天體弱，因為生麵被死麵壓製！所以補藥無效，因為外來能量無法融入這個封閉的平衡係統！所以測靈石無效，因為它的頻率根本無法探測到這種深層次、相衝相依的變異靈根！”
    “剛才那瞬間出現的奇異頻譜，才是他這變異靈根真正的核心頻率！隻是因為它太過微弱，且被生死兩種極端能量包裹掩蓋，所以極難探測！唯有在生死平衡被極其輕微打破的瞬間，才會短暫顯現！”
    淩皓越說越快，眼神越來越亮：“這不是絕症！這是一種萬中無一、凶險與機遇並存的特殊天賦！一旦能找到方法，平衡甚至調和生死兩麵，其潛力…不可估量！”
    死寂！整個偏殿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淩皓這番石破天驚的推論驚呆了！
    非是無靈根，而是隱性變異種！ 而且是如此詭異、如此匪夷所思的“生死混沌”變異！
    這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們的理解範疇！
    李長老呆呆地看著桌上那台還在冒著細微青煙、仿佛隨時會散架的“五代目分析儀”，又看了看激動得滿臉放光的淩皓，最後目光落在那個一臉茫然、瘦弱蒼白的少年身上。
    他忽然覺得，自己這幾十年煉器生涯，仿佛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這個世界…似乎因為他眼前這個年輕的“廢靈根”雜役弟子，和他那台醜陋的儀器，變得完全不一樣了。
    科學之道，竟恐怖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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