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偏殿內落針可聞，唯有那高個少年粗重的喘息聲和測靈玉上尚未完全消散的微弱餘暉，證明著剛才那石破天驚的一幕並非幻覺。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著吳長老手中那塊瑩白的玉石，仿佛要將那上麵曾經亮起的、屬於一個“廢靈根”少年的黃白二色光芒烙印在腦海裏。
    震撼、難以置信、狂喜、茫然…種種複雜的情緒在眾人心中交織、翻滾。
    那高個少年，名叫石磊，此刻仍保持著盤坐的姿勢，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又猛地抬頭看向淩皓，眼眶瞬間就紅了，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十幾年了，“廢靈根”這三個字像詛咒一樣纏繞著他，讓他習慣了低頭，習慣了被忽視，習慣了在別人修煉時默默做著雜役。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那代表著仙緣和希望的測靈玉，竟然會因他而亮！哪怕隻是微弱的光芒，哪怕隻是短暫的一瞬，也足以將他過去灰暗的世界徹底照亮！
    “真…真的亮了…”一個藥堂弟子喃喃自語，打破了現場的寂靜。
    “我不是在做夢吧？石磊他…他真的有靈根？”
    “是土和金！雖然弱，但真的是有！”
    “淩皓師兄…他說的都是真的！廢靈根真的可能是誤判！”
    驚呼聲、議論聲如同潮水般湧起，瞬間充滿了整個偏殿。那些之前還對淩皓抱有懷疑、甚至敵意的弟子，此刻看向他的眼神已經完全變了，充滿了敬畏、好奇，甚至是一絲狂熱！
    木執事和李長老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激動和欣慰。他們賭對了！淩皓真的創造了奇跡！
    吳長老的臉色變幻不定，青紅交加。他握著那塊尚有餘溫的測靈玉，手背青筋微微凸起。事實就擺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但他一生堅守的傳統觀念被如此粗暴直接地顛覆，那種衝擊和不適感，讓他一時之間難以接受，甚至有些惱羞成怒。
    他猛地抬頭，目光銳利地射向淩皓，似乎還想從別的地方找回場子：“就算…就算你能暫時激活又如何？不過是曇花一現！他的靈根如此微弱惰性，就算能感應到靈氣，又能吸納多少？修煉之途，終究是看能走多遠！若是終生困於煉氣初階，與無法修煉又有何異？！”
    這話雖然依舊帶著刺，但已然承認了淩皓“激活靈根”的事實，隻是轉而質疑其潛力。
    孫長老和錢長老沒有說話，但眼神中也流露出同樣的疑慮。激活是一回事，真正能修煉、能進步，又是另一回事。
    淩皓對於吳長老的質疑並不意外。他早就料到，要徹底改變這些根深蒂固的觀念，絕非一兩次演示就能成功的。
    他微微一笑，目光轉向仍處於激動中的石磊，語氣平和卻充滿自信：“吳長老所言，不無道理。潛力如何，確實需要實踐來檢驗。口說無憑…”
    他頓了頓，聲音提高了幾分，清晰地傳遍整個偏殿：“那麽，便請石磊師弟，就在此地，當場嚐試引氣入體，運轉基礎功法！讓數據說話，讓結果證明！”
    當場引氣入體？！
    眾人再次嘩然！這可是修煉的第一步，也是最基礎的一步！但對於一個剛剛被“喚醒”了惰性靈根、從未真正修煉過的人來說，這難度何其之大？！更何況是在這麽多大人物的注視下，壓力可想而知！
    石磊本人也嚇了一跳，臉上激動的紅暈瞬間褪去，變得緊張無比，連連擺手：“我…我不行的…淩皓師兄，我從來沒…”
    “你可以的。”淩皓走到他麵前，目光堅定地看著他，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的靈根隻是沉睡，並非枯萎。方才的共鳴激活，已經為你打開了一絲縫隙。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無需多想，隻需按照最基礎的引氣法訣，靜心感應，引導靈氣即可。”
    淩皓的話語中似乎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人心的力量。石磊看著他清澈而自信的眼睛，心中的慌亂竟奇跡般地平複了不少。他深吸一口氣，重重地點了點頭：“好！我…我試試！”
    他再次盤膝坐好，閉上眼睛，努力回憶著那早已爛熟於心、卻從未成功過的引氣法訣，開始嚐試感應周圍的天地靈氣。
    全場目光瞬間聚焦在他身上。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緊張地等待著結果。吳長老更是眯起了眼睛，神識若有若無地掃過石磊周圍，準備親自監控靈氣流動。
    時間一秒秒過去。
    起初，石磊周圍並無任何異樣。他眉頭微皺，額角滲出細汗，顯然感應得十分吃力。他的靈根畢竟剛剛被短暫激活，又歸於惰性，想要再次感應並引導靈氣，難度極大。
    周圍開始響起一些細微的歎息和失望的議論。
    “果然還是太難了…” “畢竟底子太差…” “能激活就不錯了，引氣入體哪是那麽容易…”
    吳長老嘴角微微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似乎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然而，淩皓卻依舊麵色平靜。他並沒有去看石磊，而是將目光投向了“六代目”的屏幕。屏幕上，代表石磊身體能量場的圖譜雖然微弱，但在某個特定的土金複合頻率波段上，正有著極其極其細微的、周期性的波動！這是靈根正在與外界靈氣嚐試建立連接的跡象！隻是這種波動太微弱，無法靠神識感知，唯有儀器能捕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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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頻率吻合度百分之八十五…信號強度持續低於閾值…”淩皓盯著數據，大腦飛速運算，“需要外部輔助引導…放大信號…”
    他忽然動了！隻見他雙手快速結出一個奇特的手印其實是根據物理學的波疊加原理和符文能量引導設計的精神力聚焦技巧），同時低聲對旁邊的李長老道：“李長老，請取一塊土屬性靈石和一塊金屬性靈石，置於他左右手勞宮穴！”
    李長老此刻對淩皓已是言聽計從，立刻照辦。
    淩皓則引導著自已那微弱卻異常精純的精神力，通過手印，緩緩注入那兩塊屬性靈石之中，並不直接接觸石磊，而是以一種特定的頻率輕微震蕩靈石內部的能量，使其散發出與石磊靈根頻率高度契合的能量波動！
    這不是灌輸能量，而是——共鳴引導！如同調音師 tuning 樂器，尋找最完美的共振點！
    “六代目”屏幕上，那代表石磊靈根活躍度的波段，波動幅度陡然增大！頻率也變得穩定起來！
    就在這時，淩皓沉聲喝道：“石磊！就是現在！意守丹田，循經導引！”
    處於艱難感應中的石磊，仿佛在無盡的黑暗中突然捕捉到了一絲微弱卻清晰的指引！他福至心靈，幾乎是本能地按照淩皓的指令，全力運轉法訣！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能量波動，終於從石磊身上散發出來！
    隻見周圍空氣中，那無處不在的、混雜的天地靈氣，其中屬於土和金屬性的微小光點，仿佛受到了某種吸引，開始緩慢地、卻目標明確地向石磊匯聚而去！
    雖然速度很慢，匯聚的量也極其稀少，如同涓涓細流，但它們確實在向石磊體內滲透！
    “引…引氣了？！”有弟子失聲驚呼！
    “真的！靈氣在向他匯聚！雖然很慢！”
    “天啊！他成功了！他真的能修煉了！”
    所有圍觀者都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堪稱奇跡的一幕！一個被判定為“廢靈根”十幾年的少年，竟然在他們的親眼見證下，成功地引氣入體了！
    石磊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不是因為痛苦，而是因為一種前所未有的、難以言喻的奇妙感受！一股微弱卻清涼的氣息，正順著他的手掌勞宮穴，沿著手臂的經脈，緩緩向丹田流去！所過之處，帶來一種酥酥麻麻、無比舒暢的感覺！
    這就是…靈氣入體的感覺嗎？
    他貪婪地感受著這微弱的氣流，拚命地維持著功法的運轉，引導著它們流向丹田。雖然速度慢得像蝸牛，量也少得可憐，但這確確實實是靈氣！是他夢寐以求了十幾年而不得的東西！
    淚水再次不受控製地從他眼角滑落，但這一次，是喜悅的淚水，是夢想成真的淚水！
    吳長老的神識清晰地捕捉到了那微弱的、卻真實不虛的靈氣流動。他臉上的那一絲弧度徹底僵住，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震驚和一絲…茫然。他真的…做到了？一個廢靈根，竟然真的在他的指導下，成功引氣了？
    孫長老和錢長老也是麵麵相覷，眼中充滿了不可思議。
    淩皓則緊盯著“六代目”的數據：“靈氣導入速率穩定，約每秒0.01標準靈氣單位…經脈通暢，無排斥反應…丹田開始微弱蓄能…很好！保持住！”
    他就像是一個嚴謹的工程師，實時監控著“係統”的運行狀態，並給出專業的評估。
    這個過程持續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石磊畢竟初次引氣，精神力和體力都消耗巨大，速度漸漸慢了下來，最終停止了功法運轉。
    他緩緩睜開眼睛，臉上充滿了疲憊，卻洋溢著無法抑製的激動和狂喜！他猛地跳起來，感受著丹田內那一絲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卻真實存在的暖流，激動得語無倫次：“有了！有了！我感覺到了！暖暖的一小團！在丹田裏！淩皓師兄！我成功了！我真的成功了！”
    他朝著淩皓，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就要磕頭！
    淩皓連忙伸手扶住他，笑道：“男兒膝下有黃金，不必如此。這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我隻是幫你找到了正確的方法。”
    然而，石磊的激動之情難以言表，隻是緊緊抓著淩皓的胳膊，眼淚鼻涕一起流，重複著：“謝謝…謝謝師兄…”
    周圍的雜役弟子們看著這一幕，眼睛都紅了！尤其是另外兩個剛剛被檢測過的“廢靈根”，眼神更是火熱到了極點！石磊的成功，給了他們無與倫比的希望！
    淩皓扶起石磊，目光再次轉向臉色極其精彩的吳長老，平靜地問道：“吳長老，現在您覺得，石磊師弟這‘微弱惰性’的靈根，是否還有培養的價值？這每秒0.01單位的吸納速度固然緩慢，但若輔以合適的功法、資源，以及持續的‘共鳴引導’訓練，其效率是否還有提升空間？這，是否算是一條可行的修煉之路？”
    吳長老被問得啞口無言。
    每秒0.01單位？這速度確實慢得令人發指，正常情況下確實毫無前途。但是…這是從一個真正的“廢靈根”身上實現的從零到一的突破！這代表著一種可能性！一種顛覆性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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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何況，淩皓還提到了“提升空間”！誰知道他那套古怪的方法，未來能將這效率提升到何種程度？
    孫長老忽然陰沉地開口：“就算他能引氣，也不過是煉氣初階的料子！宗門資源有限，豈能浪費在資質如此低下之人身上？”他還是試圖從資源分配的角度來否定。
    淩皓卻似乎早就料到會有此一問，淡然一笑：“孫長老，您又怎知，今日之石磊，不會是明日之棟梁？資源投入，看的應是潛在回報率。發掘一個被埋沒的天才，其價值，難道比不上培養十個庸才？”
    他頓了頓，聲音變得更加有力：“更何況，弟子此法，並非隻能用於一人！若能推廣開來，宗門內成千上萬的‘廢靈根’弟子中，究竟隱藏著多少如‘元靈體’、如‘惰性靈根’、甚至如小樹師弟那般萬中無一的特殊天賦者？若能將他們一一發掘、培養，我靈溪宗的整體實力，將提升到何等地步？！”
    “這難道不是對宗門資源最高效的利用嗎？！”
    淩皓的話，如同重錘，一次次敲擊著三位長老和在場所有人的心靈！
    是啊！如果淩皓的方法是真的，如果“廢靈根”中真的隱藏著如此多的可能性…那其背後的意義，簡直無法估量！這甚至關乎到一個宗門的興衰潛力！
    吳長老徹底沉默了。他看著激動不已的石磊，看著眼神火熱的其他雜役弟子，看著那台依舊在默默工作的“六代目”，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一生維護宗門傳統，歸根結底是為了宗門的強盛。而如今，一條可能讓宗門變得更強的、全新的道路就擺在眼前，雖然它看起來如此離經叛道…自已，真的要因為固有的偏見，而將其扼殺嗎？
    良久，吳長老長長地、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仿佛一下子蒼老了許多，又仿佛放下了某種沉重的包袱。他眼神複雜地看著淩皓，緩緩開口道：“淩皓…”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從今日起，你不再是雜役弟子。”吳長老的聲音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正式，“老夫會親自為你申請，晉升你為外門…不，直接晉升為內門弟子！享受內門弟子一切待遇和資源配額！”
    此言一出，全場皆驚！直接晉升內門？！這可是極大的破格提拔！
    淩皓也是微微一愣。
    吳長老繼續道：“至於你這…‘研究’，”他似乎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淩皓所做的一切，“宗門會給予你支持。你需要什麽材料、場地、人手，可直接向…向木執事和李長老申請，由他們上報，宗門會酌情撥付。”
    他沒有大包大攬，而是給了有限度的支持，顯然還想再觀察。但這已經是天大的讓步了！
    “但是！”吳長老語氣一轉，變得極其嚴厲，“有關小樹的情況，以及你這儀器和方法的細節，在未經宗門允許前，嚴禁外傳！今日在場所有人，需立下心魔誓言，不得泄露今日所見所聞之核心！違者，以叛宗論處！”
    這是要暫時封鎖消息，控製影響。
    孫長老和錢長老對視一眼，都沒有反對。此事幹係太大，確實需要從長計議。
    淩皓心中了然，知道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他拱手行禮：“弟子遵命！多謝長老！”
    吳長老擺了擺手，神情疲憊，似乎不想再多說，轉身對孫、錢二位長老道：“此間事宜，由你二人協助木雲、李器處理後續。老夫…需立刻麵見掌門師兄！”
    此事，必須由掌門定奪了！
    說完，吳長老身形一閃，便消失在原地。
    留下偏殿內眾人，心思各異地消化著這驚天動地的結果。
    廢柴少年郎，靈氣吸納入。 雖微弱，卻如星火，終可燎原。 淩皓之名，自此，將不再僅限於“廢靈根”。 一場席卷宗門的變革風暴，已然悄然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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