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秘境”，一個聽起來詩情畫意，實則遵循著最原始叢林法則的地方。
    這是靈溪宗掌控下的一處低級試煉秘境，每隔五年開啟一次，主要麵向外門弟子和部分內門弟子。秘境中生長著不少外界罕見的靈草、礦物，也棲息著一些實力不強不弱的妖獸，是弟子們獲取資源、磨礪實戰經驗的絕佳場所。
    淩皓，憑借其如今在宗門內“毀譽參半”卻無人敢小覷的名聲，以及他那個初具雛形的“科學修仙小組”所展現出的潛力，也獲得了一個進入秘境的名額。當然，在不少傳統弟子眼中，他這個“廢靈根”進去，多半是給妖獸送點心的。
    對此，淩皓隻是付之一笑。妖獸？在他眼裏，那都是移動的生物樣本和材料來源。
    此刻，他正帶著他的“科研小隊”核心成員——阿土，以及另外兩名在“科學養炁”和“材料重構”課程中表現優異、思維相對開放的弟子，林風風靈根，主攻環境偵查與能量場分析）和石堅土靈根，主攻地質結構與材料初篩），站在秘境入口的光幕前。
    與其他或緊張、或興奮、或組隊抱團、或獨行俠裝扮的弟子不同，淩皓小隊四人，穿著統一的、經過材料學優化的淡青色防護服，背上背著標準化、模塊化的“探險背包”，裏麵分門別類地裝著采樣工具、應急丹藥科學改良版）、能量探測器、記錄玉簡升級版，帶實時數據傳輸和雲備份功能雛形），甚至還有幾包壓縮靈食和淨水片。
    林風手裏拿著一個類似羅盤但布滿了細小符文和指針的“環境綜合探測儀”，石堅則扛著一把多功能工兵鏟煉器堂試製品，兼具挖掘、破障、格擋功能）。阿土則警惕地護衛在淩皓身邊，手裏緊握著一把閃爍著微弱電弧的“高壓電擊棒”淩皓根據電磁原理設計的非致命防身武器）。
    這一身行頭，與周圍手持飛劍、身背行囊的傳統修士畫風格格不入，引得旁人頻頻側目，有好奇，有鄙夷，也有不屑。
    “花裏胡哨，進去喂了妖獸，什麽寶貝都是白搭。”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是趙虎，一個以體修入門、性格彪悍、素來看不起淩皓這種“投機取巧”之徒的外門弟子，他身邊也聚集了幾個同樣氣息剽悍的同伴。
    淩皓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隻是對自家隊員淡淡道：“檢查裝備，確認通訊符局域網版，秘境內部短距離通訊）暢通。記住我們的行動準則：安全第一，數據采集第二，資源獲取第三。遇到無法分析的危險，優先規避，必要時可放棄任務。”
    “是，皓哥淩師兄）！”阿土三人齊聲應道，眼神中充滿了對淩皓的信任。他們可是親眼見過淩皓如何用一堆“破爛”和“歪理”創造出奇跡的。
    光幕波動，秘境正式開啟。眾多弟子如同開閘的洪水，爭先恐後地湧入光幕，瞬間消失在蕩漾的漣漪中。
    淩皓小隊卻不急不躁，林風手中的探測儀指針飛速旋轉，發出細微的滴滴聲。
    “能量濃度高於外界3.7倍，東偏北15度方向有高強度木屬性靈植反應，西南方向有微弱金屬性能量波動，疑似礦脈。環境濕度78，存在未知微生物群落，建議開啟防護服過濾功能。”林風迅速報出數據。
    “按計劃，優先前往東偏北方向，采集靈植樣本，建立臨時基地。”淩皓下令。
    四人小隊保持著嚴謹的隊形，林風探路，石堅斷後，淩皓和阿土居中，高效而安靜地向著目標區域推進。他們行進路線並非直線，而是根據探測儀反饋，巧妙地避開了幾處能量紊亂可能潛伏危險）的區域，以及幾波為了爭奪入口附近已知資源而已經開始大打出手的其他弟子隊伍。
    “無序，低效，資源浪費率預估超過60。”淩皓看著遠處為了幾株常見熒光草就打得不可開交的弟子，搖了搖頭，在記錄玉簡中記下一筆，“秘境資源分配機製存在嚴重缺陷，建議引入貢獻點競拍或任務分配製度。”
    很快，他們抵達了目標區域。那是一片隱藏在濃鬱霧氣中的濕地，中央生長著一小片散發著淡藍色光暈、形似蘭草的植物——冰心蘭，一種煉製靜心丹藥的主材，價值不菲。
    然而，濕地中淤泥遍布，暗藏吸靈水蛭，霧氣還帶有輕微的致幻效果。已經有幾支先到的隊伍被困在邊緣，試圖用法術遠程采摘，卻因為距離和霧氣幹擾，成功率極低，還時不時被神出鬼沒的水蛭偷襲，弄得狼狽不堪。
    “環境複雜度：中。威脅等級：低至中。建議方案：采用標準作業程序sop07，靈植采集高危環境）。”淩皓冷靜地分析。
    隻見林風從背包中取出幾個拳頭大小的金屬球，激活後拋灑出去。金屬球落地後伸出細長的支架，頂部發出特定頻率的靈能波動。
    “驅獸儀原型機）已部署，覆蓋範圍50米，可幹擾低階妖獸及蟲豸感知。”
    石堅則揮舞工兵鏟，迅速在堅實地麵清理出一塊區域，然後從背包裏拿出幾個折疊的金屬杆和一塊厚布，哢哢幾下，搭建起一個簡易的遮陽防雨棚，甚至還掛上了一盞散發著穩定白光的照明符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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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時操作平台搭建完畢。”
    阿土則拿出幾根特製的金屬探針，插入濕地邊緣不同位置，探針頂端指示燈閃爍，將下方的地質結構、水蛭分布密度實時傳輸到林風的探測儀上。
    “地質掃描完成，安全路徑已標記。”
    淩皓本人，則戴上了一副特製的眼鏡功能類似熱成像+能量視覺），手持一個帶機械爪的伸縮杆，站在操作平台邊緣。他根據阿土和林風反饋的數據，精確計算著出手的角度、力度和時機。
    “左三，深度二十公分，一株成熟體，根係完整度預估95。”
    機械爪精準地探入淤泥，避開蠕動的水蛭，輕輕夾住冰心蘭的根部，微微一震，巧妙地將整株靈連根帶泥提起，然後迅速收回，放入旁邊準備好的玉盒中，玉盒內已鋪好特製的保鮮靈石粉。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精準得如同手術，沒有引起任何騷動，甚至連旁邊的水蛭都沒驚動。
    一套流程下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五株品相完好的冰心蘭已經安然放入玉盒。而旁邊那些隊伍，還在為誰先誰後、如何分配以及被水蛭騷擾而爭吵不休，最多才采到一兩株，還多半損傷了根係，藥效大減。
    趙虎那隊人也剛好搜尋到此地，看到淩皓小隊這高效得令人發指的操作，以及那滿滿當當的玉盒，眼睛都紅了。
    “媽的！憑什麽他們采得那麽輕鬆！”趙虎啐了一口，眼中閃過貪婪之色，“兄弟們，那地方肯定有古怪，說不定有什麽寶貝，不能讓這幾個廢物獨吞了！搶過來！”
    他帶著人氣勢洶洶地就要往濕地衝，想強行突破，或者幹脆等淩皓他們采完了再硬搶。
    “站住。”淩皓頭也沒回，聲音平靜地透過防護麵罩傳出，“此區域已由我小隊依據《秘境資源探索臨時管理辦法草案）》第3條第2款，通過安全手段完成清理並正在進行有序采集。任何未經許可的闖入行為，視為惡意幹擾探索秩序，我有權依據草案第5條采取必要防衛措施，並保留追究其造成資源破壞損失的權利。”
    趙虎等人腳步一僵，一臉懵逼。
    《秘境資源探索臨時管理辦法草案）》？這他媽什麽鬼東西？聽都沒聽過！
    “淩皓！你少在那裏故弄玄虛！秘境寶物，有德者居之！什麽狗屁管理辦法，老子沒聽過！”趙虎梗著脖子吼道。
    淩皓終於轉過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鏡片反射著冷靜的白光：“依據《靈溪宗弟子行為規範》總綱，弟子在外需維護宗門聲譽，不得恃強淩弱，不得無故搶奪同門機緣。你們現在的行為，已經涉嫌違反宗門規範。此外，我小隊在此地的探索行為符合‘先發現、先清理、先開采’的通用探索原則，並最大程度保護了資源完整性和環境可持續性。而你們的強行闖入，不僅可能破壞濕地生態，驚擾妖獸，導致後續探索難度增加，更可能因爭搶造成人員傷亡和資源損毀，屬於典型的無序競爭和資源浪費行為。從宗門整體利益和秘境長期利用角度考量，此行為具有顯著的負外部性。”
    又是一連串的炮轟！法律條文、宗門規範、經濟學術語負外部性）砸得趙虎等人頭暈眼花，明明每個字都認識，連在一起就完全聽不懂了，但隱隱覺得好像…自己有點理虧？
    “你…你胡說八道！”趙虎憋得臉色通紅，“什麽負外部性！老子就知道，誰拳頭大，東西就是誰的！”
    “哦？”淩皓眉毛一挑，語氣依舊平淡，“那麽，依據《宗門秘境管理試行條例》第七章，爭議解決機製，當探索隊伍間因資源歸屬產生分歧時，應優先協商解決。協商不成，可提交證據，由後續進入的執法弟子或帶隊師叔仲裁。在仲裁結果出來前，任何一方不得擅自使用武力，否則視為放棄爭議權利，並承擔主要責任。你們…是打算現在就在這裏，當著這麽多同門的麵，公然違反條例，動用武力搶奪嗎？”
    他說話的同時，阿土上前一步，手中的高壓電擊棒發出劈裏啪啦的威脅性電弧。林風和石堅也默默調整站位，形成了簡單的防禦陣型。雖然他們修為可能不如趙虎等人，但那整齊劃一、訓練有素的動作，以及身上那些奇奇怪怪但看起來就不好惹的裝備，散發出一種不容小覷的氣勢。
    更重要的是，淩皓口中那些一套一套的“條例”、“辦法”、“草案”，雖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聽起來就很官方，很正式，讓人下意識地覺得觸犯了會有麻煩。周圍其他隊伍的弟子也看了過來，指指點點，顯然淩皓那番“維護宗門利益”、“可持續性”的大道理，引起了一些人的共鳴。
    趙虎臉色變幻不定，打？對方人雖少，但裝備詭異，而且那個淩皓詭計多端，說不定有什麽陰招。更重要的是，如果真的觸犯了什麽宗門條例哪怕是他沒聽過的），出去後被追究，那就得不償失了。不打？這口氣實在咽不下去，眼看著寶貝被別人輕鬆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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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他騎虎難下之時，淩皓卻又開口了，語氣緩和了一些：“當然，同為宗門弟子，我也理解諸位尋找資源的不易。這片濕地麵積不小，冰心蘭也並非隻有這幾株。如果諸位願意遵守基本的探索秩序，我可以將我們已經探明的安全路徑和部分低風險采集點信息，與諸位共享。總好過大家一擁而上，弄得兩敗俱傷，誰也得不到好處，還便宜了後來者。”
    打一棒子，給個甜棗。淩皓深諳此道。
    趙虎愣住了，他沒想到淩皓會來這一手。共享信息？這…聽起來好像不錯？至少比什麽都撈不著強。
    他狐疑地看著淩皓：“你…你說的是真的？你會那麽好心？”
    淩皓指了指林風探測儀上顯示的地圖：“數據說話。這條藍色標記路徑，可安全抵達三處冰心蘭生長點，預計可采集成熟體五到七株，前提是操作精細，不破壞環境。信不信由你。”
    趙虎和他隊友們湊過去看了看，那地圖標注得確實清晰，比他們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強多了。雖然心有不甘，但權衡利弊，似乎接受這個方案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好！淩皓，這次就給你個麵子！”趙虎悻悻地哼了一聲，帶著人按照淩皓指示的路徑，小心翼翼地往濕地另一側摸去。雖然過程肯定沒有淩皓小隊那麽輕鬆，但至少避免了直接衝突和無謂的損傷。
    一場潛在的衝突，就這樣被淩皓用“法典”哪怕是臨時編纂的）、邏輯和一點點信息共享化解於無形。
    周圍其他觀望的弟子見狀，心思也活絡起來。有人大著膽子上前，詢問是否也能購買或者交換安全路徑信息。
    淩皓來者不拒，直接讓林風臨時製作了幾份簡略的“安全探索指南”標注了少數幾個低價值資源點和危險區域），以極低的價格幾塊下品靈石或等價值的常見材料）出售。美其名曰：“促進信息流通，降低整體探索風險，提升秘境資源利用效率。”
    一時間，他們這個臨時小營地竟然成了一個小型的“信息交易所”。不少弟子用很少的代價換來了寶貴的信息，避免了踩坑，對淩皓小隊感激不盡。而淩皓則收獲了第一批“用戶反饋”和更多的環境數據，進一步完善了他的秘境數據庫。
    阿土看著眼前這和諧至少表麵如此）的一幕，忍不住對淩皓低聲道：“皓哥，你真厲害！幾句話就把趙虎那樣的人唬住了，還能讓這麽多人聽我們的。”
    淩皓笑了笑，看著手中記錄得密密麻麻的玉簡，低聲道：“這不是唬。這是建立規則和秩序。無序的爭奪隻會帶來內耗和損失。而清晰的規則、可靠的信息和互利的合作，才能實現整體利益的最大化。法學，不僅僅是用來辯論和打官司的，更是用來構建一個更高效、更公平的協作體係的工具。”
    他望向秘境深處，目光深邃。
    “看來，是時候起草一份更詳細的《碧波秘境探索行為公約》了。得找幾個有威望的弟子一起聯名發起才行…或許，可以找那位一直比較中立，以公正著稱的內門大師姐？”
    他的大腦，已經開始飛速運轉，如何將這片法外之地，納入“科學”與“法治”的管理框架之下。
    而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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