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律堂的風波雖然被霍霆真人強行壓了下去，但那股彌漫在外門弟子中的壓抑和不滿情緒，卻像是陰雲一樣籠罩在宗門上空，久久不散。葉辰這幾日外出執行巡查任務時，都能明顯感覺到氣氛不對。弟子們之間的交談少了，眼神裏多了幾分警惕和疏離，尤其是看向戒律堂方向時，總帶著一股難以言說的怨氣。
    他知道，這隻是開始。蘇清瑤剝離出的那瓶“丹毒”樣本還躺在他的儲物戒裏，像一塊冰冷的烙鐵，時刻提醒著他潛在的危機。地火殿那邊的窺探剛剛引起警覺，戒律堂這邊又出了問題，他感覺自己仿佛置身於一個巨大的漩渦邊緣，稍有不慎就會被吞噬。
    就在這種山雨欲來的氛圍中，葉辰接到了執事馮坤的傳訊，讓他去一趟偏殿。
    馮坤，就是當初跟隨趙千鈞一起在歸葉鎮，對他進行初步盤問，後來也是他具體辦理葉辰等人入宗手續的那位執事。表麵上看，他對葉辰這群“特招”入宗的人才還算客氣，但葉辰始終覺得，此人笑容背後藏著東西。
    接到傳訊，葉辰心中微微一凜。在這個敏感的時刻，馮坤突然找他，絕不會隻是閑聊。
    他整理了一下心情，臉上恢複平日裏那副略帶拘謹、努力上進的弟子模樣，快步來到了馮坤處理事務的偏殿。
    “弟子葉辰，拜見馮執事。”葉辰躬身行禮，姿態放得很低。
    馮坤正伏案批閱著玉簡，聞聲抬起頭，臉上露出和煦的笑容，擺了擺手：“是葉師侄啊，不必多禮，坐。”他指了指旁邊的椅子。
    “謝執事。”葉辰依言坐下，腰杆挺得筆直，雙手放在膝上，一副認真聽候訓示的樣子。
    馮坤放下手中的玉簡，打量了葉辰幾眼，笑著開口道：“葉師侄入門也有一段時日了，在巡星殿可還適應？聽說你做事頗為勤勉，連王執事都誇你踏實肯幹，不錯，不錯。”
    他的語氣很隨意，就像是長輩關心晚輩的日常。
    葉辰連忙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謙遜道：“馮執事謬讚了，弟子資質愚鈍，唯有勤能補拙，不敢懈怠。巡星殿的同門和執事們都對弟子頗多照顧，一切都很適應。”
    “適應就好啊。”馮坤點了點頭，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麵上輕輕敲擊著，話鋒卻在不經意間陡然一轉，“說起來，葉師侄你第一次獨立執行巡查任務，就在北山舊礦區發現了那處星辰之力枯竭點，雖然最後查明是礦脈反應，但這份敏銳的觀察力，還是很難得的。”
    他端起旁邊的靈茶，輕輕吹了吹氣，目光卻似有意似無意地落在葉辰臉上，語氣依舊隨意：“事後，你可還有再去那附近巡查過？有沒有發現什麽……別的異常情況？畢竟，小心無大錯嘛。”
    來了！
    葉辰心中警鈴大作，背後的寒毛都微微豎了起來。馮坤這話問得看似隨意，但那目光卻像兩把無形的錐子，試圖鑽透他的偽裝。
    他臉上適時的露出一絲“回憶”和“困惑”的神色，然後搖了搖頭，恭敬地回答：“回稟執事，弟子之後又按例去巡查過兩次，那處礦洞再無任何異常能量波動，一切如常。想來……確如當日殿內師兄所言，是某種不常見的礦脈反應吧。”他將巡星殿官方結論搬了出來，把自己撇得一幹二淨。
    馮坤抿了一口茶，眼簾低垂，看不清眼神，隻是“嗯”了一聲，不置可否。
    偏殿內安靜了片刻，隻有馮坤手指敲擊桌麵的輕微“篤篤”聲，一下下，仿佛敲在葉辰的心上。
    突然，馮坤像是想起了什麽，抬起頭，狀似無意地問道：“哦，對了，前幾日你是不是接了核查地火殿外圍地脈的任務？”
    葉辰心頭猛地一緊，知道真正的試探來了。他麵上不動聲色，依舊恭敬答道：“是的，執事。弟子前幾日剛去核查過，已將所有數據記錄歸檔。”
    “感覺如何？地火殿那邊……沒遇到什麽麻煩吧？”馮坤看似關心地問道，“聽說最近地火殿下方的地火脈有些不太安穩，能量波動比以往劇烈了些，你在外圍巡查時，可曾感知到什麽特別的異常？”
    他的語氣依舊平和，但葉辰卻敏銳地捕捉到了那平和之下的一絲審視和探究。
    葉辰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慚愧”和“茫然”，撓了撓頭：“異常？弟子修為低微，神識弱小，在地火殿外圍隻覺得地火能量灼熱澎湃，遠超其他地方，至於更深層的波動……弟子實在力有未逮，未能察覺。至於麻煩……地火殿的幾位師兄隻是叮囑弟子不要越界，並未為難。”
    他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恪守規矩、能力有限的新人弟子，對地火殿的核心秘密一無所知。
    馮坤靜靜地聽著，目光在葉辰臉上停留了數息，似乎想從他每一絲細微的表情中找出破綻。
    葉辰維持著那副略帶窘迫和自責的模樣，眼神清澈，帶著年輕人特有的、被上級問及專業問題時的些許緊張，演技堪稱完美。
    半晌，馮坤臉上重新露出了笑容，隻是那笑容深處，似乎多了點什麽別的東西。他放下茶杯，身體微微前傾，語氣變得語重心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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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察覺就好。葉師侄啊，你剛入宗門，有些事可能不太清楚。地火殿掌管宗門丹器根基，地位特殊，事務更是錯綜複雜，牽扯甚廣。尤其是炎晁師叔祖，他老人家脾氣……嗯，比較專注，不喜外人打擾。”
    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著葉辰：“我們巡星殿的職責，是巡視星辰，監測能量，維護星域安定。各殿自有其職司和規矩，有些界限，還是不要輕易逾越為好。安心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才是立身之本。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這番話，聽起來像是前輩對後輩的諄諄教誨，提醒他不要多管閑事。但落在葉辰耳中，卻無疑是赤裸裸的警告——不要再試圖探查地火殿，否則，後果自負！
    葉辰心中冷笑，麵上卻是一副恍然大悟、深受教益的模樣，連忙起身，再次躬身：“多謝馮執事提點！弟子明白了！弟子定當恪盡職守，絕不僭越，安心做好巡查本職！”
    他的態度誠懇，語氣堅定，完全是一副聽話好員工的樣子。
    馮坤看著他，臉上的笑容似乎真誠了幾分，他揮了揮手：“明白就好。你是趙師叔親自引入宗門的，天賦異稟，前途無量，宗門對你寄予厚望，可不要讓我們失望啊。安心做事，宗門，是絕不會虧待有功之臣的。”
    最後這句話，像是許諾，又像是最後的敲打。
    “弟子謹記執事教誨！若無事，弟子先行告退？”葉辰恭敬地問道。
    “去吧，好好修煉，認真當差。”馮坤點了點頭，重新拿起了桌上的玉簡，似乎已經對他失去了興趣。
    葉辰再次行禮，然後低著頭，一步步退出了偏殿。直到走出殿門，遠離了馮坤的視線，他才緩緩抬起頭，眼眸深處閃過一絲冰冷的光芒。
    剛才那番對話，看似平常，實則暗藏機鋒，凶險無比。
    馮坤先是舊事重提，試探他對舊礦區枯竭點的真實看法；接著又看似隨意地問及地火殿，實則是警告他不要繼續深入；最後更是抬出宗門和趙千鈞，軟硬兼施。
    這幾乎已經明牌了！
    葉辰幾乎可以肯定，這個馮坤執事，就算不是製造“星傀”、在丹藥中動手腳的直接參與者，也絕對是知情人之一！甚至很可能，他就是地火殿炎晁真人安插在巡星殿的眼線！目的就是監視巡星殿對各類星辰能量異常事件的調查方向，並及時“處理”掉像他這樣可能觸及核心秘密的“不穩定因素”。
    “安心做事……不會虧待……”葉辰回味著馮坤最後的話，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弧度。這分明是把他當成可以隨意拿捏、需要敲打警告的普通弟子了。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暫時，對方應該認為他已經接受了警告，會老老實實待在自己該待的位置上。這反而給了他一絲喘息和暗中行動的空間。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幽深的偏殿，眼神銳利。
    想讓我當個瞎子，做個啞巴？恐怕要讓你們失望了。
    這場暗中的較量，越來越有意思了。他倒要看看，這看似固若金湯的天垣宗內部，到底還藏著多少見不得光的秘密！而蘇清瑤那邊，不知道是否有了新的發現？必須盡快和她通個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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