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他們的臉上褪去，化作一片死灰。
    冷汗，“唰”的一下，就從額角冒了出來，順著臉頰滑落，滴落在滿是灰塵的地麵上，濺起一粒微不可查的塵埃。
    怎麽回事？！
    這小子……到底是什麽怪物？！
    那種眼神！
    那種仿佛在看兩具屍體的漠然眼神！
    吳老大和陳老三混跡江湖半生，殺過人，見過血，自問也算是心狠手辣之輩。
    可他們從未，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眼神！
    這哪裏是什麽手無縛雞之力的富家公子？
    這分明是一尊披著人皮的……絕世凶神！
    兩人握著打狗棒的手，開始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牙齒都在“咯咯”作響。
    恐懼！
    前所未有的恐懼，如同潮水一般，淹沒了他們的理智！
    逃！
    必須馬上逃！
    這個念頭，同時在兩人的腦海中瘋狂叫囂！
    然而，他們悲哀地發現，自己的雙腿，竟像是灌了鉛一般，沉重無比，根本無法挪動分毫！
    段譽那看似平淡的目光，就像是兩座無形的大山，死死地壓在他們身上，讓他們連喘息都變得無比困難！
    一旁的阿朱，此刻也已經完全看傻了。
    她張著小嘴，美眸圓睜，一瞬不瞬地盯著段譽那並不算魁梧，此刻卻顯得無比偉岸的背影。
    這個男人……
    這個前一刻還在輕薄自己，讓自己恨得牙癢癢的惡賊……
    怎麽會……
    怎麽會擁有如此可怕的氣勢？！
    就連那跳動的篝火，似乎都感受到了這股壓抑的氣氛，火苗被壓得低了下去，光芒都黯淡了幾分。
    破廟之內，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火堆中枯柴偶爾發出的“劈啪”爆響，顯得格外刺耳。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對峙之中，那經驗更為老到的吳老大，眼中最先閃過一抹決絕的狠厲！
    他知道，今天若是不能拚死一搏，他們兄弟二人，絕對無法活著走出這座破廟！
    他用眼角的餘光，飛快地瞥了一眼身旁的陳老三。
    那是一個極其細微的眼神。
    一個隻有常年在一起摸爬滾打的兄弟，才能瞬間讀懂的眼神！
    ——動手！用那招！
    陳老三心頭一凜，瞬間領會！
    沒錯！
    管他是什麽絕世凶神！
    在他們丐幫行走江湖的獨門陰招麵前，是龍也得盤著，是虎也得臥著！
    一瞬間，求生的欲望，壓倒了心中那無限的恐懼！
    兩人的眼中，同時迸發出一股亡命之徒般的瘋狂！
    “大哥，跟他拚了！”
    陳老三猛地發出一聲色厲內荏的咆哮，似乎是在為自己壯膽！
    他雙手緊握打狗棒，擺出一副要全力猛攻的架勢，腳下發力，朝著段譽直衝而來！
    這一下，聲勢駭人！
    頗有幾分一往無前的悍勇之氣！
    王語嫣嚇得驚呼一聲，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阿朱也是心頭一緊，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段譽卻依舊站在原地，動也未動。
    他的嘴角，甚至還噙著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冰冷的笑意。
    因為他看得清清楚楚。
    這個陳老三，看似氣勢洶洶，但腳步虛浮，眼神飄忽，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進攻！
    果然！
    就在陳老三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的那一刹那！
    一旁的吳老大，動了！
    他的動作，比狸貓還要迅捷，比毒蛇還要陰狠！
    隻見他左手猛地往懷中一探，再一揚！
    “唰！”
    一大片慘白色的粉末，如同憑空出現的一片濃霧，劈頭蓋臉地朝著段譽的麵門，爆灑而來！
    “段大哥！小心！”
    王語嫣和阿朱幾乎是同時驚呼出聲！
    她們都認得，這是江湖中最下三濫，卻也最有效的手段之一——石灰粉！
    一旦被這東西迷了眼，任你武功再高，也得瞬間失去戰鬥力，任人宰割！
    這還沒完！
    就在那片白色的煙霧剛剛騰起的瞬間！
    那看似猛衝過來的陳老三，身形猛地一頓，右手同樣閃電般伸入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紙包，狠狠一捏，向前猛地一甩！
    “呼！”
    又是一股粉末！
    但這股粉末，卻是詭異的殷紅色！
    紅白兩股煙塵，在空中交織、彌漫，瞬間就將段譽的身影，徹底籠罩！
    “哈哈哈哈！小子！任你是什麽高手，中了我們兄弟的‘陰陽合歡散’，也得乖乖給老子躺下！”
    吳老大一擊得手，發出一陣得意而猖狂的大笑。
    陳老三也是滿臉猙獰的笑意：“大哥說得沒錯！這可是我們花了重金，才從一個西域胡商手裏買來的寶貝！白色的是迷眼的，紅色的是斷筋的！雙管齊下，神仙難救！”
    在他們看來，戰鬥，已經結束了！
    這個裝神弄鬼的小白臉，此刻一定已經捂著眼睛，痛苦地在地上打滾了！
    接下來，就是他們享受勝利果實的美好時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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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語嫣和阿朱的一顆心，瞬間沉入了穀底。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她們雖然不懂武功，但也知道這種江湖伎倆的歹毒與無解。
    段譽……他……
    然而。
    就在兩人心中充滿絕望，吳老大和陳老三笑得最得意的時候。
    那彌漫的紅白煙塵之中，那個平淡而冰冷的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
    “雕蟲小技，也敢班門弄斧？”
    什麽？！
    笑聲，戛然而止！
    吳老大和陳老三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如同見了鬼一般！
    他……他怎麽還能說話？！
    下一秒！
    “呼——！”
    一股無形的強風，猛地從那煙塵的中心，向著四周爆開！
    仿佛有一頭看不見的巨獸，在其中打了個噴嚏！
    那原本籠罩著段譽的紅白煙塵，竟被這股氣浪，瞬間吹得一幹二淨，倒卷而回，撲了吳老大和陳老三滿頭滿臉！
    “咳咳咳！”
    “阿嚏！咳咳……”
    兩人被嗆得眼淚鼻涕直流，狼狽不堪。
    而當他們好不容易睜開被迷得酸澀的眼睛，看清眼前景象的時候。
    他們臉上的血色，再一次，褪得幹幹淨淨！
    隻見段譽，依舊站在原地。
    他負手而立，一襲錦袍，纖塵不染。
    別說是捂著眼睛哀嚎了，他就連一根頭發絲，都沒有亂掉！
    那雙深邃的眼眸，正帶著一種近乎於憐憫的嘲弄，靜靜地看著他們。
    仿佛在看兩個，在舞台上賣力表演，卻醜態百出的跳梁小醜。
    段譽心中，確實覺得有些好笑。
    石灰粉？
    軟筋散？
    對於擁有百毒不侵的他來說，這些東西，跟一把麵粉，有什麽區別？
    簡直可笑至極！
    “你……你……你為什麽沒事？！”
    陳老三指著段譽，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仿佛看到了這輩子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吳老大也是瞳孔劇震，心中的恐懼，如同瘋長的野草，再也無法遏製！
    怪物！
    這絕對是個怪物！
    他們的壓箱底的保命絕招，竟然……竟然對他毫無作用！
    然而，就在段譽以為這出鬧劇即將收場，準備親手了結他們的時候。
    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隻見那吳老大，在經曆了短暫的、極致的恐懼之後，臉上，竟然……竟然露出了一抹更加詭異、更加瘋狂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仰天大笑起來，笑得前俯後仰，眼淚都笑了出來。
    陳老三先是一愣，但隨即，他也像是想到了什麽，臉上同樣浮現出劫後餘生般的狂喜與猙獰。
    “對！大哥！我怎麽把這個給忘了！”
    “哈哈哈哈！小子，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段譽都微微蹙起了眉頭。
    這兩個家夥，是被嚇瘋了嗎？
    王語嫣和阿朱，更是看得莫名其妙，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就在這時。
    隻見吳老大和陳老三，動作飛快地從懷中，各自掏出了一個小小的瓷瓶。
    他們飛快地拔掉瓶塞，將裏麵的丹藥，閃電般地倒進了自己的嘴裏，然後“咕咚”一聲，咽了下去！
    做完這一切，兩人對視一眼，臉上的笑容，變得越發的陰森與得意。
    仿佛，他們已經吃下了定心丸，勝券在握！
    吳老大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用一種看死人的眼神，重新看向段譽，嘿嘿冷笑道。
    “小子，不得不承認，你確實有兩下子。”
    “竟然能以內力震開我們的‘陰陽合歡散’，確實是高手。”
    “隻可惜啊……”
    他故意拉長了語調，臉上的表情，充滿了貓戲老鼠般的殘忍與玩味。
    “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那麽囂張地……把它吹回來啊！”
    陳老三也接口狂笑道：“沒錯！你以為我們剛才灑出去的，真的隻是普通的石灰粉和軟筋散嗎？愚蠢！”
    “那隻不過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罷了！”
    段譽眼神一凝，心中隱隱感覺到了什麽。
    隻聽那吳老大，如同一個即將揭曉最終謎底的魔術師，一字一頓，用充滿了無盡惡意的聲音，揭開了真相！
    “實話告訴你吧！那紅白粉末之中，真正致命的，是一種無色無味，卻能融入空氣的奇毒！”
    “此毒，乃是西夏一品堂耗費無數心血，才研製出的至寶神藥！”
    “它的名字，叫做……”
    “‘三笑逍遙散’！”
    “隻要將此毒散播在空氣之中，無論你是誰，武功有多高，隻要你還在呼吸，隻要你吸入了一絲一毫！”
    “很快……很快你就會感到四肢百骸，酸軟無力，連站都站不穩！”
    “到了最後，你全身的內力，都會被化得一幹二淨，變成一個任人宰割的軟腳蝦！”
    他一邊說，一邊用那充滿了淫邪與貪婪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段譽身後的王語嫣和阿朱，喉結瘋狂地滾動著。
    “而我們剛才吃下的，正是這‘三笑逍遙散’的獨門解藥！”
    “現在，你明白了嗎？”
    “從你把毒霧吹散的那一刻起，你的命運，就已經注定了！”
    “這座破廟裏的空氣，現在，已經充滿了‘三笑逍遙散’的毒性！”
    “很快！很快！你！還有你身後的那兩個小美人，就都會變成我們兄弟倆的掌中玩物！”
    “哈哈哈哈！到時候，哥哥我會讓你們知道，什麽叫做……真正的……欲仙欲死！”
    瘋狂而下流的笑聲，在這座破廟之中，回蕩不休！
    空氣，仿佛真的變得粘稠而致命。
    王語嫣和阿朱的俏臉，瞬間變得慘白如雪，毫無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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