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譽的目光在四女身上一一掃過，心中暗暗點頭。
    這梅蘭竹菊，果然名不虛傳，不僅是絕色尤物，實力也相當不俗，四人聯手，恐怕連後天境的高手都能鬥上一鬥。
    “我名段譽。”
    段譽收回目光，迎著四女審視的眼神，神情淡然地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她們的耳中。
    “我來此，隻為兩件事。”
    他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叛亂，我已經替你們平息了。首惡烏老大，以及一個不知死活的跳梁小醜，已被我當場格殺。其餘眾人，盡皆臣服。”
    “什麽？！”
    饒是四女心性沉穩，聽到這個消息，也忍不住齊齊發出一聲驚呼，美眸之中，寫滿了難以置信！
    那可是糾集了數百名高手的叛亂！
    其中不乏烏老大這等一流武者！
    她們正為此事焦頭爛額，一籌莫展，這人竟然說，他一個人就給平息了？
    這怎麽可能！
    不等她們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段譽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說出了一句讓她們亡魂大冒的話。
    “第二，我來，是找你們的主人，天山童姥。”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一字一頓地說道：
    “算算時日，她老人家返老還童的大劫，也該到了吧？”
    “轟——！”
    這句話，猶如一道九天驚雷，猛然在梅蘭竹菊四女腦海中炸響！
    尊主身具“天長地久不老長春功”，每三十年便有一次返老還童之劫，期間功力盡失，形同幼女。
    此事乃是靈鷲宮最高機密，除了她們四姐妹與尊主本人之外，絕無外人知曉！
    眼前這個陌生男子，他怎麽會知道？！
    “你……你胡說八道什麽！”
    菊劍年紀最小，性子也最為急躁，聞言立刻柳眉倒豎，厲聲嗬斥，但聲音中卻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慌亂。
    “尊主神功蓋世，豈容你在此汙蔑！”
    竹劍沒有說話，但她的手已經緊緊握住了劍柄，眼神冰冷如刀，周身劍氣隱而不發，鎖定了段譽。
    蘭劍那雙清澈的眸子死死盯著段譽，仿佛要將他從裏到外看個通透，試圖找出他話語中的破綻。
    為首的梅劍，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強行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與殺意。
    “閣下究竟是誰？從何處聽來這些無稽之談？”
    她上前一步，與三位妹妹隱隱結成劍陣之勢。
    “若不說清楚，今日休想離開縹緲峰！”
    段譽麵對四女驟然爆發的殺機，卻仿佛春風拂麵，渾不在意。
    他甚至還有閑暇欣賞了一下四女因憤怒而更顯嬌豔的容顏。
    “我是誰，已然告知。”
    “至於消息來源……”
    段譽微微一笑，目光仿佛穿透了層層宮闕，望向了靈鷲宮深處。
    “自然是逍遙派典籍所載。”
    “逍遙派”三個字一出，梅蘭竹菊四女臉色再變！
    她們身為天山童姥最親近的侍女，自然知曉尊主的出身來曆，正是那神秘無比的逍遙派！
    “你……你也是逍遙派傳人？”
    蘭劍忍不住失聲問道，語氣中充滿了驚疑。
    段譽不置可否，隻是淡淡道。
    “帶我去見童姥吧。”
    “此事關乎她此次大劫能否安然渡過，甚至……關乎她與李秋水師叔之間，那持續了數十年的恩怨。”
    “李秋水”這個名字，如同另一記重錘，狠狠砸在四女心上。
    她們當然知道李秋水是誰，那是尊主的生死大敵！
    尊主此次返老還童，最防備的，也正是此人！
    梅劍的臉色陰晴不定，心中念頭急轉。
    此人來曆神秘，實力深不可測，偏偏對靈鷲宮、對尊主的秘密了如指掌。
    他聲稱平息了叛亂，雖難以置信，但萬一是真……
    他提及尊主大劫和李秋水，言語中似乎有相助之意……
    是真是假？
    是友是敵？
    若放他進去，萬一他對尊主不利，在尊主功力盡失的當下，後果不堪設想！
    若不放他，他若所言非虛，真能助尊主渡過此劫，化解與李秋水的恩怨，那她們豈不是成了罪人？
    一時間，饒是梅劍素來果決，也陷入了兩難之境。
    竹劍和菊劍同樣麵色凝重，手握劍柄，不敢有絲毫鬆懈。
    蘭劍目光閃爍，低聲道。
    “大姐，此人言語驚人，虛實難辨，不可輕信。”
    “但……他若真有惡意，以他知曉如此多秘辛來看，大可不必在此與我們多費唇舌。”
    段譽將四女的猶豫盡收眼底，知道還需要再加一把火。
    他輕輕歎了口氣。
    “童姥修煉的‘天長地久不老長春功’，雖能駐顏有術，每隔三十年返老還童一次，但每次散功重修，凶險無比，且體內陰陽二氣失衡之患，也會隨之加深。”
    “若我所料不差，她近年來，每逢午時，手少陽三焦經絡必有隱痛，且一次比一次劇烈。”
    “此次返老還童，乃是第九次，乃是最大劫難，若無機緣，恐有性命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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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番話，如同親眼所見，句句戳中要害！
    梅蘭竹菊四女徹底色變！
    尊主體內確有隱疾，發作時痛苦不堪，此事她們四人貼身伺候，自然清楚，但外界絕無可能知道！
    就連尊主與李秋水師叔的恩怨細節，此人也能道出！
    他……他難道真是逍遙派的核心傳人？
    眼看四女心神動搖，段譽知道時機已到。
    他不再多言，隻是負手而立，一股磅礴浩瀚，卻又中正平和的氣息，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來。
    這股氣息，並非刻意壓迫，卻帶著一種淩駕於萬物之上的逍遙意境，仿佛與這天地，與這雪山，融為一體。
    正是精純無比的北冥真氣，蘊含著一絲逍遙禦風的本源道韻！
    梅蘭竹菊四女自幼修煉天山童姥所傳的逍遙派基礎功法，對這股同源而出，卻更為精純浩大的氣息感應最為敏銳！
    在這股氣息麵前，她們體內的真氣竟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種想要親近、臣服的悸動！
    “這……這是……”
    蘭劍感受最為敏銳，她猛地抬頭，美眸中充滿了震撼與不可思議。
    “如此精純的逍遙意境……比尊主的真氣似乎還要……還要……”
    她不敢說下去，但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梅劍、竹劍、菊劍也同時感受到了，她們臉上的戒備、懷疑，在這一刻終於被徹底的震驚所取代。
    到了這一步，她們幾乎已經可以肯定，眼前這位名叫段譽的公子，即便不是逍遙派嫡傳，也必然與逍遙派有著極深的淵源！
    他所言之事，恐怕……多半為真！
    梅劍深吸一口氣，與三位妹妹交換了一個眼神。
    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決定。
    事已至此，尊主安危事關重大，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必須帶他去見尊主，由尊主親自定奪！
    梅劍上前一步，對著段譽微微躬身，語氣雖然依舊保持警惕，但已然帶上了幾分恭敬。
    “段公子，事關重大，我等無法決斷。”
    “請隨我等入宮，麵見尊主。”
    段譽微微頷首，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帶路吧。”
    梅劍轉身，對另外三女道。
    “蘭劍，你速去通稟尊主，說明情況。”
    “竹劍，菊劍，你們隨我一同，為段公子引路。”
    “是，大姐。”
    蘭劍應聲，身形一展，宛如一隻靈巧的白鶴，率先向著山巔宮殿掠去。
    梅劍、竹劍、菊劍則分立段譽左右稍前的位置，既是為其引路，也未完全放下戒備。
    “段公子，請。”
    段譽點頭，邁步踏上那狹窄陡峭的石階。
    石階之上積雪深厚，光滑如鏡，尋常人寸步難行。
    但段譽步履從容，每一步落下，腳下的積雪便自然凝結穩固，如履平地。
    他青衫飄飄，在這銀裝素裹的雪山背景中，更顯得超凡脫俗。
    梅劍三女在前引路，身法輕盈，點雪無痕，顯露出極高的輕功造詣。
    但她們暗中觀察段譽，見他看似閑庭信步，速度卻絲毫不慢於她們全力施展輕功，氣息更是平穩如常，心中對他的評價不禁又高了幾分。
    一行人沿著蜿蜒石階上行，越往上，空氣越是寒冷，雲霧繚繞身旁，仿佛行走在雲端。
    沿途又經過幾處明哨暗卡，皆有白衣女子守衛。
    她們見到梅蘭竹菊四位劍使親自為一名陌生男子引路，無不麵露驚異，但紀律嚴明，並未多問，隻是躬身行禮。
    段譽神識微動，便能感知到這些守衛女子的氣息強弱，心中對靈鷲宮的底蘊又有了更深的了解。
    穿過一道由天然冰岩鑿成的巨大門戶，眼前豁然開朗。
    一座宏偉壯麗的宮殿群，依著山勢而建，亭台樓閣，飛簷鬥拱，皆是以巨大的冰塊和白色石材築成，與雪山環境完美融合，在日光下閃爍著晶瑩剔透的光芒，宛如天上宮闕，不似人間景象。
    這裏，便是靈鷲宮的核心所在。
    宮殿之間，有身穿各色服飾的女子往來穿梭，見到段譽等人，紛紛駐足側目，眼中充滿了好奇與審視。
    段譽能感覺到，越往宮殿深處走，周圍的靈氣似乎越發濃鬱，而且隱隱帶著一絲陰寒之氣，與天山童姥所修煉的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的屬性頗為契合。
    顯然，童姥將修煉之地選在此處，也是看中了這裏的天地環境。
    在梅劍的引領下，段譽穿過幾重殿宇，來到一處較為偏僻安靜的宮殿前。
    宮殿門口，蘭劍早已在此等候，臉色有些複雜。
    見到段譽等人到來，她快步上前，先是對段譽行了一禮，然後對梅劍低聲道。
    “大姐，我已稟明尊主。”
    梅劍急忙問道。
    “尊主如何說？”
    蘭劍看了一眼段譽，壓低聲音。
    “尊主初聞之時，亦是震怒。”
    “但聽完我轉述段公子所言，特別是關於其體內隱疾與李秋水之事後……沉默了片刻。”
    “最終，尊主下令，請段公子入‘冰窖’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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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窖？”
    梅劍、竹劍、菊劍聞言，皆是一怔，臉上露出不解之色。
    冰窖乃是靈鷲宮儲存冰塊和某些特殊藥材的地方，陰寒無比，尊主為何要在那裏接見這位段公子？
    段譽聞言，眼中卻閃過一絲了然。
    冰窖……
    那裏，可是藏著一位與童姥淵源極深的人啊。
    虛竹那小和尚，此刻恐怕還在少林寺苦修，尚未有此機緣。
    而童姥選擇在冰窖見他，其用意，恐怕不僅僅是會麵那麽簡單。
    或許，也有借冰窖環境，試探他功力深淺的意圖。
    畢竟，那裏極度陰寒，功力不足者，根本無法久待。
    “既然童姥有請，那便請四位姑娘帶路吧。”
    段譽神色不變，平靜地說道。
    梅劍見段譽並無異議，便點了點頭。
    “段公子，請隨我來。”
    她當先引路，轉向宮殿側麵的一條回廊。
    回廊盡頭，是一扇厚重的石門，門上凝結著白色的寒霜，尚未靠近，便能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撲麵而來。
    梅劍運起內力，雙手按在石門之上，緩緩推開。
    “轟隆隆……”
    石門開啟，一股比外麵寒冷十倍的凜冽寒氣，如同實質般洶湧而出。
    竹劍和菊劍功力稍遜，被這寒氣一衝，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地運功抵抗。
    段譽卻仿佛毫無所覺，連衣角都未曾被這股寒氣吹動。
    他目光投向門內，那是一條向下延伸的階梯，深入山腹，兩旁牆壁上鑲嵌著發出幽藍光芒的寒玉，將通道映照得一片清冷。
    階梯之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堅冰。
    “段公子，請。”
    梅劍側身示意，自己率先走了進去。
    段譽緊隨其後，竹劍、菊劍、蘭劍也跟了進來，並將石門緩緩關上。
    一行人沿著冰階向下，越是深入，寒氣越重。
    四周寂靜無聲，隻有腳步踏在冰麵上的細微回響。
    通道兩旁，是一個個被挖空的石室，裏麵堆滿了巨大的、晶瑩剔透的冰塊，散發著森森白氣。
    這裏，便是靈鷲宮的冰窖。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前方出現一個較為開闊的冰室。
    冰室中央，擺放著一張巨大的寒玉床。
    而此刻，寒玉床上，正盤膝坐著一個身影。
    那是一個看起來隻有八九歲模樣的女童。
    她身穿一件極不合身的、華貴的紫色錦袍，寬大的袍袖和衣擺幾乎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內。
    女童梳著雙丫髻，麵容精致如玉，粉雕玉琢，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本該是天真爛漫的年紀，眼神裏卻充滿了與外貌截然不符的滄桑、威嚴，以及一絲難以掩飾的驚疑和審視。
    她，便是威震江湖，令無數邪魔外道聞風喪膽的天山童姥，巫行雲！
    隻是此刻，她正處於返老還童，功力盡失的最脆弱時期。
    在寒玉床的旁邊，還垂手侍立著兩名年紀稍長的白衣女子，氣息沉穩，目光銳利，顯然是一流好手，是童姥在此期間的貼身護衛。
    當段譽的身影出現在冰室入口時，天山童姥那稚嫩的眉頭猛地蹙起，銳利的目光如同兩道冰錐，瞬間釘在了他的身上。
    她雖功力盡失，但那份積威已久的氣勢，卻未曾減弱分毫。
    整個冰室的溫度，仿佛因她的注視而又降低了幾分。
    梅蘭竹菊四女見到童姥，立刻躬身行禮，齊聲道。
    “尊主，段公子已帶到。”
    段譽停下腳步，目光平靜地迎上童姥那審視的眼神。
    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匯。
    一個深邃如海，平靜無波。
    一個銳利如鷹，驚疑不定。
    冰室內，一時間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隻有那萬載不化的寒冰，散發著絲絲縷縷的白色寒氣。
    片刻之後，還是天山童姥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的聲音清脆稚嫩，如同孩童，但語氣卻老氣橫秋，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你，就是段譽？”
    “就是你，在外麵大放厥詞，聲稱知曉姥姥我的秘密？”
    段譽聞言，微微一笑，對著寒玉床上的女童拱了拱手，姿態從容。
    “大理段譽，見過童姥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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