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壓著比奇城廢墟的殘垣斷壁，吳一處踩過碎石堆，腳步沒有停。他走到那座半塌的傳送陣前，抬頭看了眼天空。
    月亮已經開始變暗。
    “時間差不多了。”他低聲說。
    身後沒有回應。虞媚兒和李鐵柱站在十步之外，沒再往前走。他們知道，這條路隻能一個人走。
    吳一處從空間裏取出那塊銘文石板，輕輕放上傳送陣中心的凹槽。石板與殘缺的符文完美貼合，像是早就等這一刻。他蹲下身，手指順著斷裂的紋路一寸寸劃過去，一邊引導魔力注入基座。
    一道微光順著符文蔓延，像電流穿過幹涸的河床。
    “係統探查。”他輕聲下令。
    【目標：初代傳送陣】
    【狀態：部分修複】
    【可承載能量：78】
    “夠用了。”他站起身，把竹簡放在石板正中央。
    竹簡微微發燙，表麵的文字緩緩流動，像是在呼吸。
    李鐵柱撓了撓頭：“你說……這玩意真能把你送回去？”
    “十三天前我就信了。”吳一處看著竹簡，“現在隻是走完最後一步。”
    虞媚兒站在風裏，長發被吹得輕輕晃動。她沒說話，隻是盯著吳一處的背影。
    他知道她在想什麽。
    他也一樣。
    “要是回去了，現實世界沒人認識你，怎麽辦？”李鐵柱問。
    “那就重新開始。”吳一處笑了笑，“學點東西，找個正經工作，說不定還能考個證。”
    “那你還會回來嗎？”虞媚兒終於開口。
    “會。”他說得幹脆，“我答應過的事，從沒少過一次。”
    李鐵柱咧嘴笑了：“行，那我和媚兒就在瑪法等你。酒壇子我幫你存著，別讓人偷喝了就行。”
    “你要敢喝一口，我回來第一個揍你。”吳一處也笑。
    三人安靜下來。
    月亮越來越暗，最後一絲光也被陰影吞沒。
    月蝕達到了峰值。
    吳一處深吸一口氣，雙手抬起，按在竹簡兩側。
    “心念為引。”他閉上眼。
    刹那間，記憶翻湧上來。
    不是榮耀，不是戰鬥，不是公會成立那天萬人歡呼的場麵。
    是他躺在出租屋地板上，手機屏幕閃著“簡曆已拒”的通知。
    是父母打電話來問他什麽時候回家，語氣裏藏不住的失望。
    是他站在網吧門口，看著別人穿著西裝走進寫字樓，自己卻連一頓像樣的飯都舍不得吃。
    那些畫麵一幕幕閃過，像刀子割在心頭。
    但他沒有躲。
    他迎上去。
    “我不是要逃開這些。”他在心裏說，“我是帶著它們，重新活一次。”
    掌下的竹簡突然劇烈震動，光芒從縫隙中爆射而出，照亮整片廢墟。
    地麵開始顫動，符文全亮，銘文石板發出低沉的嗡鳴。
    “就是現在！”吳一處睜開眼，聲音如鐵。
    “這一次，我要為自己而活！”
    話音落下的瞬間，光柱衝天而起，撕裂夜空。
    李鐵柱下意識抬手遮住眼睛，耳邊隻剩下風聲和能量轟鳴。
    虞媚兒望著那道光，手指緊緊攥住衣角。
    她沒哭。
    但她知道，有些人一旦走遠，就很難再回來了。
    哪怕他說會回來。
    光柱持續了不到十秒，驟然收縮，消失不見。
    廢墟恢複寂靜。
    傳送陣上的竹簡化作灰燼，隨風飄散。
    銘文石板裂成兩半。
    吳一處不見了。
    李鐵柱低頭看了看空蕩蕩的手掌，剛才他還想拍一下吳一處的肩膀，結果連個影子都沒摸到。
    “走了？”他問虞媚兒。
    虞媚兒點點頭。
    “嗯。”
    “那咱們回吧。”李鐵柱轉身，“明天還得巡城，趙天霸那夥人最近不安分。”
    虞媚兒最後看了一眼傳送陣的位置，跟著他離開。
    風卷著灰燼在廢墟打轉，像一場無人參加的告別儀式。
    ——
    吳一處感覺自己摔在了地上。
    很疼，是真實的疼。
    他趴了幾秒，才撐著胳膊坐起來。
    頭頂是熟悉的天花板，裂縫從牆角斜著爬過，三年了也沒人修。
    他低頭看手。
    掌心有血痕，是剛才落地時擦破的。
    他掐了一下大腿。
    疼。
    是真的疼。
    他扭頭看向窗台。
    外麵是城市夜晚的霓虹，車流聲不斷，樓下的小攤還在吆喝，賣的是炒粉和啤酒。
    一切都沒變。
    他又看向床頭櫃。
    手機靜靜躺在那裏，屏幕忽然亮了。
    時間顯示：淩晨零點二十分。
    日期，正是他失蹤那天的十三天後。
    他拿過手機，解鎖。
    十幾條未接來電，全是老媽打的。
    微信裏躺著幾條消息。
    “小吳，你到底去哪了？公司已經正式辭退你了。”——前主管。
    “吳一處，你再不出現我們就報警了！”——室友。
    他一條條看完，沒回複。
    他靠在牆上，慢慢滑坐到地板上。
    然後，他從空間裏掏出一枚金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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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瑪法大陸的通用貨幣，黃銅打造，正麵刻著比奇國王的頭像。
    他摩挲著邊緣，指腹能感覺到細微的磨損痕跡。
    這是他帶回來的唯一東西。
    他把它放在掌心，握緊。
    門外傳來鄰居吵架的聲音，小孩哭鬧，狗叫。
    他抬起頭，看著窗外的光。
    他回來了。
    不是夢。
    也不是幻覺。
    他真的回到了現實。
    而且，他不再是那個被人叫“廢物”的吳一處。
    他站起身，走到鏡子前。
    鏡子裏的男人臉色有點蒼白，但眼神很穩。
    他扯了扯嘴角。
    “喂，”他對著鏡子裏的自己說，“這次，輪到你上場了。”
    他轉身走向衣櫃，拉開抽屜翻出一件幹淨t恤換上。
    然後打開電腦。
    屏幕亮起，瀏覽器還停留在上次關閉的頁麵——一個遊戲論壇的帖子，標題是《熱血傳奇懷舊服上線，老玩家集體回歸》。
    他點進去，看到很多人在討論當年的回憶。
    有人發圖，是瑪法大陸的地圖。
    他盯著看了很久。
    然後新建了一個文檔，開始打字。
    “如果你穿越到遊戲世界活了十五年，回來後最想做什麽？”
    他敲下第一行字。
    樓下燒烤攤的老板喊了一嗓子：“誰點的羊肉串？再不來拿涼了啊！”
    沒人應。
    吳一處沒下去。
    他繼續寫。
    “首先，我要把欠的錢還清。然後去報個編程班。如果運氣好，我想做個獨立遊戲。名字都想好了——《我在瑪法當會長的日子》。”
    文檔一頁頁往下拉。
    他寫得很快，手指在鍵盤上飛舞。
    兩個小時後，他保存文件，命名為：重生計劃.v1。
    他站起來，活動了下肩膀。
    肚子餓了。
    他摸了摸口袋，翻出幾張皺巴巴的紙幣，是身上僅剩的錢。
    他開門下樓，走到燒烤攤。
    “老板，三串肉，一串韭菜，再來瓶汽水。”
    “喲，小吳？這幾天死哪去了？”老板一邊烤一邊笑，“人都以為你跑路了。”
    “出差。”他坐下，“剛回來。”
    “還幹那破遊戲公司？”
    “不幹了。”他搖頭，“換個活法。”
    老板愣了下：“喲，覺悟高了啊？”
    吳一處笑了笑，沒說話。
    他抬頭看天。
    月亮還被遮著一半，邊緣泛著暗紅。
    他忽然想起什麽，從口袋裏掏出那枚金幣，在手裏拋了一下。
    接住。
    “老板，”他說，“這玩意，你能當零錢收嗎？”
    老板瞅了一眼：“銅片子？你當我收破爛的？”
    “也是。”他把金幣收回口袋。
    汽水送來，他擰開喝了一口。
    氣泡衝上鼻腔，有點嗆。
    他咳嗽兩聲，眼角有點濕。
    但不是因為汽水。
    他低頭看著地麵。
    影子落在水泥地上，穩穩的。
    他確實回來了。
    而且，他帶回來了十五年的命。
    不隻是記憶。
    是本事。
    是膽量。
    是能在屍山血海裏殺出一條路的狠勁。
    他喝完汽水，把瓶子蹾在桌上。
    “老板，明天還開嗎？”
    “開啊，咋不開。”
    “那我來訂餐。”他說，“以後每天晚上七點，老位置，照今天這份來。”
    “行啊。”老板樂了，“你這頓算我請，歡迎回歸。”
    吳一處也笑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褲子。
    “這才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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