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虛空中那串紋絲不動的龐大債務數字，我剛剛因傷勢好轉而雀躍的心情瞬間跌回穀底。果然，溫情脈脈的“養傷期”一過，冷酷無情的債主立刻回歸本色。
    “那個……夫君大人，”我試圖做最後的掙紮，“您看，我這神魂初愈，是不是再鞏固幾天？萬一留下什麽隱患，影響日後還債效率，豈不是因小失大？”
    玄蒼聞言，星眸微眯，指尖在那賬冊虛影上輕輕一點：“夫人所言，不無道理。”
    我心中一喜，有戲？
    卻聽他慢條斯理地繼續道：“既然如此，為表體恤，今日利息……便隻收九成吧。”
    九成？！這和全收有什麽區別！我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開始吧。”他好整以暇地靠在石台上，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
    我悲憤地閉了閉眼，認命地開始今日份的“還債”生涯。久未開嗓，加上心情鬱結，前幾聲“夫君”喊得幹澀無比，毫無感情，果然被玄蒼以“質量低劣”為由打了折扣。我隻好調整心態，努力回憶養傷時他那難得的“溫和”，擠牙膏似的擠出幾分“情真意切”，才勉強過關。
    好不容易熬過利息環節，我已是口幹舌燥，癱在青石上不想動彈。
    玄蒼卻並未就此罷休。他收起賬冊虛影，不知從何處取出一卷材質奇特、非帛非紙的暗黃色卷軸，攤開在我麵前。卷軸上繪製的並非文字，而是一幅極其繁複玄奧的圖案，由無數細密的線條和節點構成，看似雜亂無章，卻又隱隱遵循著某種難以言喻的規律，隻看一眼便覺頭暈目眩。
    “此乃‘小周天蘊神圖’殘篇，”玄蒼解釋道，“觀想此圖，可錘煉神識，穩固魂源。於你恢複神魂暗傷、提升靈覺大有裨益。”
    我愣了一下，提升靈覺？這是……要教我新東西？不是討債？
    “傷勢雖愈，然神魂根基受損，非一日可複。”他語氣平淡，仿佛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此圖晦澀，初觀易耗心神。每日觀想一炷香，若能堅持而不昏厥，可抵……五頁書債。”
    五頁！還是每天！我眼睛瞬間亮了！這可比喊“夫君”劃算多了！雖然聽起來有點難，但為了減債，拚了！
    “我學！”我立刻坐直身體，目光灼灼地盯著那卷軸。
    玄蒼眼底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指尖點在圖案中央的一個節點上：“凝神於此，勿貪勿躁，隨氣機流轉，自然感應。”
    我依言屏息凝神，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那一點上。起初，隻覺得線條亂舞，心神浮躁。但漸漸地，隨著呼吸平穩，那紛亂的線條似乎開始緩慢流動，如同溪水匯入江河，隱隱勾勒出某種奇特的循環路徑。一股微弱的暖流自眉心滋生，緩緩流淌，滋養著依舊有些脆弱的識海。
    一炷香時間到，我放下卷軸，雖額角見汗，精神有些疲憊，但識海卻有種前所未有的清明舒暢之感。
    “尚可。”玄蒼微微頷首，“抵五頁。”
    我心中大喜，感覺還債之路終於出現了一絲曙光！
    接下來的日子，節奏再次變化。每日清晨，依舊是雷打不動的“利息”環節雖然痛苦，但已習慣），之後便是學習觀想“小周天蘊神圖”。這個過程確實耗費心神，每次觀想完畢，我都像跑了十裏地般疲憊，但效果也是顯著。不僅神魂日益穩固，連帶著對周圍氣息的感知也敏銳了不少。
    玄蒼在我觀想時，大多靜坐一旁，偶爾在我氣息滯澀或心神即將渙散時，會出言點撥一兩句，總是切中要害。他不再僅僅是個催債的，更像是一個……有些嚴苛的師父？
    這日，我觀想完畢，感覺對圖中一處關鍵節點的理解有了突破，心中正有些小得意，玄蒼卻忽然問道：“今日錦繡坊可有異動？”
    我一怔，這才想起周大人每日會通過特殊渠道將外界情報送至禁地入口。我因沉迷觀想主要是抵債），已好幾日未曾關注。
    玄蒼袖袍一揮，一枚玉簡飛來。我神識探入，裏麵是周大人的簡報：錦繡坊表麵一切正常，甚至因“地脈異動”影響，生意略受打擊。但暗線回報，近日有數批身份不明的貨物深夜運入坊內，守衛極其森嚴，無法探查。
    “它們並未蟄伏，而是在積蓄力量，準備下一輪行動。”玄蒼語氣肯定，“而且，目標可能不再局限於替換權貴。”
    我心頭一緊：“那是什麽？”
    “《深淵法典》殘頁。”玄蒼目光掃向角落那塊安靜的金屬板，“此物對影族至關重要。上次冷宮之役，它們未能得手，絕不會甘心。”
    他看向我，眼神深邃：“夫人，你的‘星隕’戒，近日感知範圍是否有所增長？”
    我下意識地感應了一下戒指，驚訝地發現，原本隻能覆蓋周身數尺的靈覺，如今竟能模糊感應到小半個禁地的氣息流動！是觀想蘊神圖的效果！
    “好像……是靈敏了一些。”我老實回答。
    “很好。”玄蒼指尖輕敲石台，“接下來，除了觀想，需開始練習精準控製靈覺，如臂使指。若能初步掌握，可抵十頁。”
    又是抵債！但我此刻已無暇欣喜，反而感到一股沉重的壓力。他似乎在急切地提升我的能力，是為了應對即將到來的、圍繞《深淵法典》的爭奪嗎？
    “我……盡力。”我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玄蒼看著我，忽然淡淡一笑，那笑容極淺，卻仿佛冰河乍裂，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魅力：“若此事了結，法典無恙，夫人功不可沒。屆時，或可考慮……減免部分本金。”
    減免本金？！
    這四個字如同驚雷在我腦中炸響！我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這個一頁一頁跟我算計了幾百章的老妖怪，居然會說出“減免本金”這種話？
    雖然前提是“功不可沒”和“法典無恙”，兩個條件都極其苛刻，但這無疑是一線曙光！是比幾千頁幾萬頁抵債更實在的曙光！
    看著他那雙映著星輝、難得帶著一絲鼓勵或許是誘惑？）的眸子，我忽然覺得，前方即便是刀山火海，好像……也能拚一把了？
    “一言為定！”我幾乎是吼出來的，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幹勁。
    玄蒼滿意地頷首，重新閉上雙眼，繼續打坐。隻是嘴角那抹極淡的弧度，許久未散。
    而我已經開始盤算，要怎麽才能做到“功不可沒”了。為了減免本金，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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