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邊屯百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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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據大順朝軍製,李煜這樣的邊塞實領百戶官,是朝廷正經的六品武官。
    百戶駐地一般被稱為衛所。
    關內中原大地的衛所權力如何運轉,李煜不知。
    關外遼東較為特殊,因為需要長期麵對北虜牧民的侵擾,還要忍耐嚴酷的寒冬。
    所以,關外百戶所和千戶所大多隻能以屯堡為據點分布各處,構成了北虜需要攻破的第一道防線。
    在這幽州關外的苦寒之地。
    根本沒有上官會去自討苦吃,去嚐試收回各個屯堡百戶所乃至千戶所的自治權力。
    關外地廣人稀,府衙有限的人手根本就管不過來那麽大的麵積。
    若是不放任自決,大順朝廷根本就維係不了這幽州關外遼東大地的安穩。
    這些來到幽州塞外任職的文官,大多還都是在黨爭中失敗而被流放到遼東大地的倒黴蛋。
    等到他們在東都洛陽剩餘的三、兩好友也徹底失勢,那這些被發配過來的文官遲早是要被留在中央的政敵給徹底清算的。
    如此一來,州縣府衙的老爺們日日憂心忡忡,他們哪還有什麽心思去治理地方......
    漸漸地,這些文人避之不及的邊塞之地,也就成了如李家這般將門的發跡之所。
    在這將門勢大的邊塞之地,能夠直接管理他們這些百戶的,絕不是周邊的縣令太守,而是附近千戶所屯堡中的五品千戶官。
    衛所中的百姓皆為世代軍戶,就連他們的戶籍,都掌握在當地百戶或千戶武官的手中。
    對這順義堡一隅之地的軍戶來說,六品百戶官李煜就是這兒的土皇帝,他可謂是生殺大權盡在掌握。
    在李煜的順義堡中,兵卒共有三部分組成......
    一曰屯卒。
    軍戶中每戶需最少抽一男丁,作為半兵半農的‘屯卒’服役操練,算是軍屯的一種。
    二曰戍卒。
    每年朝廷征發徭役,時不時的會往邊疆塞外流放些戍卒和他們的家眷,這也算是大順地方官解決流民問題屢試不爽的一招。
    這些戍卒一旦來到塞外,就終生都再無法回鄉,隻能逐漸融入衛所軍戶當中,入籍後落地紮根。
    三曰家丁。
    衛所百戶官自家的親衛家丁,多由武官的親族和義子之類的可靠人員組成。
    他們是衛所兵中最堪戰且善戰的精兵,更是塞外武官抵禦北虜南下的主要力量。
    ......
    這是李煜回堡後的第二天。
    昨夜,侍女夏清徹夜不眠的在臥房中看顧李煜安寢。
    另一位侍女素秋,大清早便替了夏清的班,繼續照顧臥床的李煜。
    “老爺,李順來找你來了。”
    前腳出門的侍女夏清,不久後又折返了回來,帶來了什長李順求見的消息。
    李煜在素秋的攙扶下坐了起來,擺擺手說道。
    “叫他直接來我臥房吧,見上一見也好。”
    “是,老爺。”
    夏清應了下來。
    她雙手交叉相疊,右手在上,左手在下,在身前微微鞠禮,這才離了臥房去外堂的門房傳信兒。
    ......
    “家主,您可還安好?”
    “兄弟們都擔心死了,若是您再有個三長兩短,咱們這順義李家也就頃刻便要散了架了。”
    順義堡的李煜作為幽州將門李家的族譜旁係,祖輩憑借軍功在大順朝廷承了個世襲百戶的恩賞。
    自那以後,他家數代便在此地繁衍生息,帶領軍戶不斷修繕著眾人腳下這座在塞外安身立命的屯堡。
    ......順便守邊戍土。
    時間長了,順義堡中的不少軍戶自然也就和李煜家沾親帶故。
    眼下的什長李順,真算起來,他和李煜也算得上是些許義親的關係。
    這順義堡的老人,多的是他李家祖輩手下的義子...
    這些和當地百戶官算得上是親族的人家,男丁大多都在擔當百戶官的主家麾下效死力,是百戶所內最為精銳的兵士。
    他們家中,也因此可以享受堡內主家贍養安置的待遇和庇護。
    家中的男丁自此無需操勞農耕,就隻需一心操練武藝,不斷精進戰陣搏殺之技便可。
    順義堡內的李家親族,圍攏在李煜這支世襲百戶的主家周邊聽命,便是組成了所謂的‘順義李家’了。
    但是如果李煜這根主家的獨苗也沒了,那這順義堡的世襲百戶自然也就算是斷了根。
    沒了主家的官身庇護,‘順義李家’也就會很快不複存在了。
    等到朝廷委派的新任百戶到任,新百戶官自然也有他家的親近族人跟隨左右。
    順義堡內哪裏還輪得上這些上一任百戶的窮親戚繼續得享上官庇護。
    他們遲早也會淪為尋常軍戶的待遇。
    說到底,順義堡百戶主官李煜的生死,關係著順義堡中所有人接下來的命運。
    “哎,運氣好才撿回了一命。”
    “誰成想那北虜遊騎的一記骨朵居然能擲出這麽遠...”
    李煜後怕的摸了摸頭頂傷口包紮好的紗布。
    本是他們這一隊順義堡的精騎追殺北虜遊騎,哪成想......
    順義堡的精騎本想抓活口。
    李煜帶著騎卒們緊咬不放,前麵逃亡的落單北虜遊騎心急之下,慌張的向後拋出了他手中的鐵骨朵,竟歪打誤撞的砸中了李煜頭上笠盔。
    這下原本占了人數上風的順義堡精騎們,再也沒了抓活口拷問情報的心思。
    幾人幹脆開弓射死了那仍在奔逃的北虜騎手,便手忙腳亂的架著負傷昏迷的李煜趕回堡內尋醫。
    “哎,那日風雪太大,別說你們了,就連我自己也沒來得及反應...”
    李煜卻也不怪誰,親兵們平日裏都很是忠心賣命,戰陣上為他擋箭替死那都是稀疏平常的事情。
    當日追擊,自家精騎們都護在他周圍,就連他前麵其實也和那個北虜遊騎隔著兩個親兵。
    這種意外損傷,真的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是誰也怪不著的。
    風雪之下,一時的目盲和反應遲鈍也隻能說是人之常情。
    按照他腦子裏的現代知識,這種短暫目盲的情況,隻是因為皚皚白雪遮蓋了一切,積雪反射的大量紫外線暫時傷了他們的眼睛所致。
    “家主,那您看這北虜出沒......”
    “我們是否還要派人呈報千戶?”
    眼下精騎們沒能抓到活口,在百戶李煜蘇醒前,他們這些底下的什長、親兵就都不敢給此事拿主意。
    畢竟他們就連北虜的屍體都沒帶回來,更沒有獲得確切的口供或物證。
    如果那隻是個迷路的塞外牧民,這也是邊塞時有發生的事情,或許根本就不值得他們上報軍情。
    軍情報上去之後。
    若是上官較起了真,號令各個百戶、千戶屯堡大張旗鼓的備戰北虜。
    但最後,卻沒有北虜南下......
    那白忙活一場的上官們,隨便治李煜這個小小的百戶一個誤報軍情的罪過,他們就根本沒處兒說理去了。
    若如此,那對順義李氏親族來說。
    這事兒可就真的成了一場無妄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