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娘家?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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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意二字,說出口輕飄飄,可真要做起來,卻重若千鈞。
    趙琅雙手負後,在窗前來回踱步,心裏不由得犯了難。
    好在這裏有四個人,又何必他一個苦惱?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旁側的三人。
    “嶽兒,舒兒,懷謙,你們都說說,可有想到什麽法子?”
    最好是既要行之有效,又不能危及趙府根本。
    否則這接應,豈不成了引火燒身!
    趙鍾嶽沉吟片刻,出了個主意。
    “父親,左近的高員外家底殷實,府內護衛也不少,不如將他們也拉上?”
    人多力量大,總是好的。
    哪知他話音剛落,一旁的趙懷謙便斷然搖頭,聲音裏帶著一絲過來人的世故與釋然。
    “少爺,恐怕是不妥!”
    少年人還是想簡單了。
    人心呐?不足論!
    趙懷謙的眼神幽深,像藏著往日裏見過的人命官司。
    “少爺,府內多建儲庫,飼有馬匹,這都不是秘密。”
    庫房多,在外人眼中,何嚐不是意味著趙府儲備的米糧多?
    旁人可不知,這趙府庫房裏堆得是鹽?是茶?還是布匹綢緞?
    他們隻願意相信自己看到的。
    他們隻看到趙府倉越多,則儲糧愈豐!
    他趙懷謙的心思,不也是奔著趙府物儲豐沛,才第一時間逃來的嗎?
    雖說他也帶些與趙氏親族主支,抱團取暖的念頭。
    可是,作為過來人,他太清楚旁人的陰詭想法。
    作為衙役班頭,為了一鬥糧殺人的事,往日裏他也都沒少見。
    他們現今,巡視趙府外院、內院,又何止是單單防備那些瘋人?
    可能覬覦趙府糧物的周遭近鄰,同樣是他們的防備對象。
    就連那左近高員外府,又何嚐沒在防備著其他生人!
    隻是衙前坊內的境況,讓大家還沒到那一步罷了。
    各家各府的米糧,短期內都不成問題。
    可是......
    馬匹不一樣。
    但凡是想逃出去的,都難保不會把主意打到趙府的馬匹身上。
    為了出入塞外草原,趙家對馬匹有著不可或缺的需求。
    府內起碼飼了馬匹數十,其中甚至有十餘匹戰馬,專供那些可靠的家生子,護衛騎乘,押送趙家的車隊來往遼東邊牆內外。
    再蠢的人都知道一個道理......
    一騎當五步!
    這並非指一騎能敵五卒。
    而是指戰馬奔騰起來那股無可阻擋的衝擊力,便是五個精壯步卒一齊衝陣,也未必能比擬其威力!
    真到了不得已之時......
    群馬奔騰,怎麽著也能在百餘屍群之中,衝開一條血路?!
    這同樣是趙琅的最後底牌。
    真到了需要保留趙家種苗的時候,他也不會狠不下心!
    隻是,現在還沒被逼到那一步罷了。
    “趙班頭所言不妥,僅憑我府內人單力薄。”
    “隻怕我們連坊牆都靠不過去!更遑論開坊門接應?”
    不待趙鍾嶽不忿,繼續辯駁。
    一個清冷的女聲卻打斷了他們。
    “舅父,表哥,趙班頭。”
    三人聞言,齊齊看向李雲舒。
    隻見她站得筆直,神情冷肅,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坊內尚有本縣更樓,其上有鼓!”
    更樓?
    鼓?!
    趙琅心髒猛地一跳,駭然地瞪著自己的外甥女。
    “舒兒,你莫不是想?!”
    擊鼓?!
    三人腦海中同時炸開了這二字。
    那是報更的鼓,一擊便可響徹全坊,甚至……半城!
    這小女子,想鬧得......可太大了些吧?!
    “是,舅父!”
    李雲舒迎著他震驚的目光,沒有半分退縮,“甥女正有此意!”
    三個男人腦中“嗡”的一聲。
    看著神色全不似玩笑的李雲舒,都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齊齊打了個寒顫。
    三人皆腦中急轉,一時無人再能接話。
    他們仿佛已經看到了全城數千瘋人被鼓聲吸引,如黑色潮水般洶湧而至的恐怖場景!
    三人心底泛起冷意,不由打了個寒顫。
    那已經不是單憑人力所能抗衡。
    而是宛若洪流的天災浪潮!
    “不可!!!”
    三人異口同聲地說了出來,隨即又相互對視,最終目光全部釘在李雲舒身上。
    盡管都已知曉,被趙家視之如貴的李家小姐,是巾幗不讓須眉。
    可也不能如此孤注一擲!
    這餿主意,還不如直接放馬引屍呢?!
    “咳!咳!”
    意識到局麵有些失態的趙琅,咳嗽幾聲打斷了此刻尷尬場麵。
    他強行壓下心頭的駭然,聲音幹澀地勸道。
    “舒兒不要心急,我看,不如......”
    話到嘴邊,他卻又咽了回去。
    趙琅頗為不舍的看了眼嫡子趙鍾嶽。
    這可都是他這個做家主的,留給趙家嫡係血脈的保障。
    可是,想想現在......
    官兵入城,似乎也就用不上如此死中求活的法子來求存。
    這支官兵若真是將門李家的兵丁?
    救下他們?
    有著亡妹這一層姻親關係在,此事對趙家有利無害!
    這是一場豪賭!
    用保命的底牌,去賭一個更大的生機!
    甚至以後,他們倚仗這些官兵的地方,還多著呢!
    咬了咬牙,趙琅狠狠道。
    “驅馬,設鈴!”
    “以馬為餌,誘開屍群!”
    話音落下,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李雲舒清冷的眸子在舅父決然的臉上停頓了一瞬,隨即後退半步,頗為鄭重的斂衽一禮。
    “好!甥女全依舅父所言!”
    她垂下眼簾,掩去了眸中神采。
    擊鼓之策,聲勢浩大,破綻百出,本就是險中之險,她豈會不知?
    但若不言掀屋頂,舅父又怎會甘心開此一扇窗呢?
    她眉間的一絲鬱氣,像被風吹散的漣漪般緩緩平複。
    舅父沒看出來嗎?
    未必。
    雪中送炭?!
    這是趙家賣給那坊外李氏武官的一個人情罷了。
    趙琅粗糙的手掌無意識地摩挲著一旁的書架,那冰冷的觸感,反倒讓他愈發清醒。
    他重新抬眼,瞥向麵色平複的外甥女,心中百感交集。
    這丫頭,心思玲瓏,平日也算乖巧。
    如今卻是對自家人也使起手段來了。
    也不對?
    那南坊的李氏武官,和李雲舒......好似也是自家人?
    本家人和母家人之間,這外甥女兒終究還是歪了歪心思,偏到了那頭兒。
    也不知她圖個什麽?
    趙琅不解。
    也罷,也罷!
    索性如了她的意。
    這世道......
    本家人和母家人,最終還是要擰成一股繩,才好求條活路。
    “此事,還需一個周詳的章程。”
    也罷,就當是賣這李氏武官一個人情,為趙家日後多留一條路。
    趙琅的聲音有些沙啞,目光掃過其他三人,最終停留在關係最遠的趙懷謙身上。
    驅馬,也是要出人......來做的啊!
    ......
    李煜可瞧不見衙前坊裏,趙府某座閣樓裏的人影。
    現在登高眺望南坊官兵的,可也不止趙府一處。
    但凡是在房頂上,又或是大戶家宅內,還能艱難度日的人。
    又有哪個沒聽見南坊那邊的屍吼動靜?
    衙前坊內的更多人,也全然登高,看見了登上南坊坊牆觀察的李煜。
    這支官兵值不值得倚靠,還是兩回事。
    幸存的人們卻又不敢喧嘩,隻恐在屍鬼環伺的境地,自尋死路。
    他們隻是悄做觀察。
    觀察官兵到底有沒有本事,在如今危機四伏的城內,殺屍救人。
    屆時,隻怕才會有更多的變數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