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各有命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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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和這種癲狂的鬼東西近距離接觸,麵對的還是村裏的熟麵孔。
    鄉野漢子們,眼下所能想到的處理辦法,就是挨個控製起來。
    村子裏還能剩下的屍鬼,都是各有‘缺陷’。
    如孫瓜落三嫂那般軀體完整的屍鬼,少之又少。
    反正,先把繩子什麽的綁起來,再堵好它們的嘴巴。
    然後,就近關在它自家的屋子裏,鎖好門。
    大概,在他們每個人的心底,都還隱隱抱著一絲微弱到可笑的期望......
    他們在等待一個不知從何而來的轉機。
    至於之前發現的那兩個隻剩下半截身子的鄉鄰,以後……真的還有可能被治好嗎?
    這個問題太過沉重,沒有人敢去深思。
    他們隻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本能地進行著一場笨拙的‘施救’。
    隻是,在大多數時候,因為各種各樣的不得已。
    他們反倒是把這些被困在房屋中的個別屍鬼,折騰得更加破破爛爛。
    甚至是......斷肢斷骨。
    回想起那婦人胸口深可見骨的窟窿和被砸斷的腿,不少人心裏到現在都直犯嘀咕。
    他們嘴上說著都讚同‘綁起來’,可心裏或許也隱隱明白,這所謂的‘施救’已然造成了不可逆的傷害。
    就算以後真有了神藥,這副殘破的身軀,真還能救回來?
    所有人的心裏都直犯嘀咕,誰也沒有底氣。
    要說他們的努力有沒有成效?
    似乎是有的。
    他們的努力也並非全然無用。
    從地窖裏救出的陸氏,雖因連日躲藏而形貌狼藉,卻也是眼下村內唯一確認的活口。
    隻是,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
    夕陽的餘暉將影子拉得老長,給整個村莊鍍上了一層詭異的血色。
    孫四六一行人,就近尋了他們中某人的住所。
    那日人去屋空,屋裏收拾得幹淨,反倒沒有屍鬼肆虐後常見的滿地狼藉。
    至少,還能住人。
    幾人疲憊地坐倒在地,誰也不想說話。
    孫四六木棒上的血跡已經發黑,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腥味。
    “明天……還找嗎?”一個漢子啞著嗓子問。
    孫四六看向孫瓜落,後者正失神地望著自己那雙沾滿泥土和血汙的手。
    良久,孫瓜落才悶聲道。
    “找,陸氏不就藏在地窖裏活下來的麽……”
    “再者說,萬一呢?”
    ‘萬一呢?’
    這個念頭,支撐著他們。
    要問……他們到底圖個什麽?
    或許,就隻是圖個心安。
    在他們看來,官兵已經來過,染疫的人幾乎都被官兵引走,殺了個幹淨。
    村口的拒馬是唯一的指望。
    在他們心裏,那拒馬就代表著官府的態度。
    雖然沒進村,但終究是來過了。
    代表著瘟疫肆虐的風頭可能已經過去。
    這和往年鬧大疫的情形很像。
    官兵會設卡封村,等裏麵的人死完了,再放把火一了百了。
    逃得性命的村民,隻要熬過最凶的十天半個月,差不多就可以下山,繼續去侍弄自家的田地。
    保住秋天的收成,才是活下去的頭等大事。
    順便在這期間,重建家園......
    瘟疫就是這樣,有時來得快,去得也快。
    再加上親手救出了活人陸氏,這更讓他們堅信,隻要沒被當場咬死,隻要躲得好,就有人還能活下來!
    一切本該如此。
    ......
    西嶺村村民搜救各處家宅的第二日傍晚。
    又是一輪新的血色夕陽漸落。
    同樣的夕陽,在數十裏外的縣城,將冰冷的城牆映照得如同泣血。
    孫氏村民依舊在滿村狼藉中,與極個別的受困殘屍做搏鬥。
    李煜領著甲士們也才堪堪護著人撤出縣城南坊。
    李信頻頻望向坊內,觀察到坊內旗號,逐漸逼近西坊門。
    他趕忙朝一旁仍在暗自慶幸的屯卒吩咐道。
    “速速下去開柵門,把大人他們都放進來!”
    李煜率人入城之後,這角樓甬道柵門自然是關了的。
    否則,萬一屍鬼自此湧入角樓甬道,豈不是自找麻煩?
    很快,就輪到李雲舒,在李煜的謙讓下向角樓的甬道口走去。
    “雲舒,你先上去。”
    “我帶人先留在此督視,確保萬無一失。”
    既然都走到了這一步,李煜自然是不希望多出意外。
    唯有他親自盯著,方才放心。
    但李雲舒隻是推了推手邊的趙氏女先行。
    “貞兒,你先進去吧。”
    “嗯......”
    被李雲舒主動鬆開手的少女懂事的‘嗯’了一聲,隨即怯生生的走進了麵前頗為陰暗的甬道。
    李煜瞧著她像是有些怕,卻也壯著膽子獨自往裏進。
    看她並無尋常貴女的哭鬧畏縮。
    趙府的妾生女,日子想必過得不算奢靡,總歸是被磨去了嬌氣。
    所以......
    這丫頭一路走來,表現的都還不錯。
    李煜倒是有些信了那趙府老夫人的話,這丫頭確實是有在路上給李雲舒當個幫襯丫鬟的能耐。
    李雲舒自己並未跟著進去。
    她卻是留了下來,就站到李煜身側。
    “煜哥,我有話想和你說。”
    他們並排看著逐個通過柵門的屯卒,與周身拱衛戒備的十名甲士。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近不遠,恰好方便對話交談。
    李煜也不惱,一邊瞧著二十餘屯卒依次入內。
    一邊輕聲回應著李雲舒,“嗯,我在聽。”
    雖然李煜並未轉頭看向身旁勁裝女子。
    但李雲舒心下知道,他正好好聽著自己的話。
    “煜哥,我們真的還會來這兒嗎?”
    “我想聽實話。”
    李煜聽得出來,她的情緒似乎頗為低沉。
    語氣低柔,聽著倒也像是在......撒嬌。
    一如那趙氏女對李雲舒的親近,李雲舒對李煜,何嚐又表現的不親近?
    李煜心下想著。
    她大概,是覺得不會再與困在城中的母族親眷相見了?
    “確實可能會回來,我不騙你。”
    聽著,似乎像是在應付糊弄她。
    可恰恰是這舉棋不定的猶豫,才是李煜的真實想法。
    “不過......這恐怕還需要我與你爹商討之後,才能確定。”
    ‘呼......’
    李煜說完話,明顯能感覺到身旁少女的輕輕舒了口氣。
    李雲舒的鬱氣散了不少。
    這不怪她。
    趙府的女眷,心思終究還是細膩感性了些。
    她們鄭重其事的離別傾訴,難免讓李雲舒有了此生再無相見的擔憂,也難怪她此刻會如此低落。
    “走吧,該我們了。”
    等李雲舒回過神來,李煜已經在催促她進入甬道了。
    屯卒們動作不慢,已經走盡了。
    城牆底下,隻剩下他們兩個,還有那些眼巴巴等著的李氏甲士們。
    不管是哪個屯堡來的李氏家丁,他們現在都很識趣。
    有些事,今時今日的境況下,或許已經算不得秘密。
    隻是有的人還被蒙在鼓裏,猶自不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