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清湯大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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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主,村口一屋,有八人藏身!”
    “七男一女,皆已被我們控製住了!”
    聽了李澤所言,李煜眉梢一挑,詫異道。
    “僅有一女子?”
    這個男女比例,倒是頗為古怪。
    隨即,他回頭向其他人交代道。
    “李鬆,在此地護好你家小姐。”
    “李貴,再帶五人,隨我去一看究竟。”
    “喏!”
    被點到的兩人抱拳揖禮,自無半點異議。
    在李雲舒沒有明確反對的前提下,李鬆等沙嶺李氏家丁,還是樂意繼續聽從李煜號令的。
    不光是因為李煜的武官身份。
    也隱約涉及到如今大順很......傳統的民風習俗。
    女子當不得家,唯寡婦除外。
    好在。
    效忠主家,和聽命上官,二者在此刻也難得的並不衝突。
    李雲舒從廂車上探出身子,向李煜叮囑道。
    “煜哥,小心些。”
    終究是這女子的態度。
    才是真正左右沙嶺李氏家丁如今恭順態度的風向標。
    “嗯,不必憂心,隻是些鄉野小民罷了。”
    李煜安撫了一句,便馭馬入村。
    ......
    其實,如果隻有男子。
    李煜難免會懷疑這是偽裝平民的賊匪。
    唯有加上老弱婦孺,這些人的村民身份,才算有了些可信度。
    是故,七男一女的搭配,依舊讓他疑慮。
    “家主,便是他們了!”
    領頭的李澤,牽著李煜胯下的戰馬引路。
    入了村中,僅是過了一個拐角,便看到了那些人。
    李煜一眼便斷定,這夥兒人就是平頭百姓。
    那臉上的惶恐和無措,怕是做不了假。
    還有其中的七名男丁。
    他們渾身上下,都充滿了繁苦農活的磋磨痕跡。
    不論是隱隱有些彎駝的身形,還是皸裂手指上明顯突出的骨節。
    都與那些過了今天沒明天,一心隻顧及時行樂的賊匪,有著天壤之別。
    這樣的手,不是積年老匪該有的。
    “大人,大人明察!”
    “我等都是本村良民!”
    村民們也一眼就看見了騎著高頭大馬的武官。
    縱使再沒見識,通過李煜與眾不同的甲胄,也能意識到他在這些官兵中地位不低。
    “肅靜!”
    李義適時喝止了他們的喊饒聲。
    嘈雜的大喊大叫,除了可能吸引不知道藏在哪個角落的屍鬼。
    對雙方都沒有半點益處。
    被李義這麽一嚇,村民們立時就閉上了嘴,噤若寒蟬。
    “挑個你們之中領頭的出來,本官有話要問。”
    李煜揮著馬鞭,指向眾人。
    聽了他的話,其餘男女,均下意識望向一人。
    有時候,負責拿主意的,跟領頭的,在旁人的下意識反應中沒什麽兩樣。
    孫四六懵了。
    他左看一眼,右看一眼。
    孫四六舉起手指向他自己,微張著嘴,不敢置信。
    那反應,仿佛是在向同伴們無聲地發問......
    ‘我什麽時候成了領頭的?’
    這動作,倒是讓有些漢子抿了抿嘴,後知後覺地轉過了頭。
    不過,已經遲了。
    一個小小的詐言,李煜已經鎖定了這夥人的主心骨。
    能被幾人這樣下意識依賴。
    縱使不是領頭之人,那起碼也得有個狗頭軍師的特殊地位。
    這時,孫瓜落心下一橫,轉過視線,他自己先一步站了出來。
    “大人,我就是領頭的!”
    李煜不置可否。
    隻是將馬鞭指向了孫四六所在,淡淡道。
    “那邊的漢子,你也一並上前。”
    孫四六還能有什麽法子呢?
    “沒問題,軍爺!”
    他隻能往前進了兩步,認命地湊到了拒馬跟前兒。
    似是打算隔著路障,聽麵前的武官究竟有什麽話要說。
    這也決定了,他們還有沒有必要,最後掙紮一下!
    他自以為動作隱蔽。
    殊不知那微微岔開、重心下沉的雙腿。
    在李義這等武夫眼中,已是下盤發力的前兆。
    若不是李煜揚起了手,無聲製止了親衛們下一步動作。
    興許近前的李義,就會抽刀,架上孫四六的脖子了。
    但......有戒心是正常的。
    “本官問,你二人一起來答。”
    “爾等何人?何處來?往何處去?”
    這是最後一步查驗。
    如果是鄉野百姓,起碼對前兩個問題都能馬上給出明確的答案。
    唯獨那些山上落草的匪寇。
    這種人往往不敢言明出處,總要猶豫一瞬,回憶下山腳下的村子到底叫個什麽名字。
    這細微差異,便是官差們屢試不爽的驗身之法。
    當然,也難免會有誤判。
    冤案冤殺,也就因此屢見不鮮。
    “我等是西嶺村民......”
    孫四六和孫瓜落幾乎異口同聲,立時答出。
    生怕慢上一秒,就惹得騎馬的將軍不快。
    ......
    二人意思大差不差,李煜也聽了個明白。
    這些村民逃得早,成功上山躲藏。
    兩日前目睹山腳下的一場廝殺,他們便壯著膽子下山查看。
    後麵的,也就無非是趁著村內靖平,趕緊搜尋生者,搜集物資。
    “......草民們就想搜集些物什,帶到山上,全家老小就能多熬上一熬。”
    兩人說的悲慘,突出了他們如今境遇的貧寒落魄。
    大概就是怕這些官兵起什麽劫財之心。
    “好了,本官已經聽得明白。”
    李煜止住了二人的辯白。
    繼續聽他們廢話下去,也沒什麽意義。
    “本官現下給你們個機會。”
    “若要跟上,便一起走。”
    村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臉上雖說都有一些意動,卻沒人吭聲。
    就算是全家死絕的那女子,也裝的像個鵪鶉。
    危難之下,和這夥陌生官兵之間的信任,根本就不是這一時能搭建起來的。
    這種即想得到庇護,又感到畏懼的矛盾感,充斥著他們的內心。
    “大人明鑒,草民等家小還在山上困守。”
    “怎忍拋下家小離去!”
    至此,李煜才真的肯定了他們的身份。
    並心下斷定,沒有威脅。
    先前於村口浮現的殺意,此刻已然褪去。
    無故屠戮這些在絕望中苟延殘喘的百姓,絕不是他所願意的。
    與己無爭之時,他還算是個‘好人’。
    李煜勒馬,帶隊折返,村外的車隊也沒什麽餘力貪圖這些村民的物資。
    最簡單的原因,放不下。
    不過,他在臨走前,還是給領頭的孫四六和孫瓜落兩人,丟下一句勸告。
    “此疫,禍及天下,爾等也該早思出路。”
    李煜頓了頓,補充道。
    “撫遠縣滿城屍疫肆虐,盡是吃人的屍鬼,爾等小民切記勿要靠近,白白送命。”
    隨後,他再不言語,撥馬便走,隻留給那一院村民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