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兩難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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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嶺堡那土石堆砌的高牆終於近在眼前。
    吊橋早已放下,李煜勒馬立於堡門前,抬頭望向牆垛後的士卒。
    “請大人稍待!”
    “在下要先稟明家主和小姐!不能妄做主張!”
    堡牆上的值守什長高聲回應。
    那什長身旁,還有一名沙嶺李氏家丁,朝下審視著這支隊伍。
    李煜認得那名家丁,應是叫做李望桉。
    盡管雙方曾有一段同行之誼,這支沙嶺堡的精卒甚至還曾短暫聽命於自己。
    當初留李望桉在撫遠城外,他還得承李煜的這段照拂之情。
    但此刻,甲士依舊在恪守他們的生存之道,忠誠。
    一個家丁,如果失了忠誠。
    無論是武勇還是智謀,便都將一文不值。
    李煜也不氣惱,隻是平靜地給了個建議。
    “我麾下兵勇可暫候於外!”
    “唯婦孺弱者,需盡快入堡等候,好讓她們家中男丁圖個安心!”
    李煜馬鞭所指,正是那聚於廂車左近,持兵護衛的新卒。
    那十個新卒,此刻正焦躁地摩挲著手中的兵器。
    被阻家小於沙嶺堡外,讓他們極度缺乏安全感。
    每一息等待,都像是有一根弦在他們心中越繃越緊,隨時可能斷裂。
    若有些許差錯,不能排除他們會為了家小而暴起的可能。
    堡牆上的李望桉猶豫了。
    倒不是在乎那點兵卒。
    就算開了堡門,隻要李煜帶的甲士不犯糊塗。
    就憑那點步卒,連堡門都衝不進。
    甲兵和沒甲的炮灰,完全是兩碼事。
    城防,可不單單隻有護城溝和城牆這兩樣。
    李望桉隻是在思慮。
    心中天人交戰。
    情分是情分,規矩是規矩,為了情分而冒險逾越自己的本分,是否值得......
    他一時難以決斷。
    終究。
    當他的目光落在廂車上那些探頭探腦的兩個孩童身上時,心還是軟了下來。
    取了個看似擦邊的折中之法。
    李望桉抬手,朝一旁什長下令,“開門,先放婦孺老幼入內!免生意外!”
    “這......”
    “大人,三思啊!”
    那什長還想再勸。
    “嗯?!”李望桉一眼斜睨過去,硬生生將那什長剩下的話全都堵回了肚子裏。
    “出了事,我自會向家主交代,你隻管奉命行事!”
    “是!卑職這就去開!”
    有了李望桉的這句話,那什長也不再執拗。
    隻不過是認命,遂聽命行事罷了。
    沙嶺堡如今的局勢,他們這些同族隊率本就尷尬。
    李氏家丁救了小姐,得了前途,仍據權柄,可謂通吃贏家。
    反倒是他們這些屯卒中的什伍隊率。
    要麽本就是說不上話的邊緣人。
    要麽,就是失了族長李銘的信任,當下也沒什麽底氣在代表主家臉麵的甲士麵前堅持己見。
    省得落下個由頭,憑白受人整治。
    那什長心下暗氣,不識好人心。
    他不敢對李望桉發作,隻能走開之後,將火氣轉向身邊屯卒,壓著嗓子低聲嗬斥。
    “還愣著幹什麽,沒聽見嗎?!”
    “跟我下去開門!”
    在別人手裏受得氣,他連過夜都用不著,就悉數撒了出去。
    像他這樣的隊率,也難怪隊內兵丁不會自發擁護。
    這一點。
    恐怕才是他仍舊會被安排,來把守堡門要地的真正緣故。
    再派個信得過的家丁來盯著,便萬無一失。
    “喏!”
    屯卒們受著窩囊氣,一副習慣了的模樣。
    心中想的,全是什麽時候才能下值.
    圖個清淨,免受這般無妄之災。
    ......
    堡門一開,直至兩架載著家小的馬車駛入。
    堡外新卒的氣氛,陡然就鬆緩了下來。
    新卒們原本不自覺緊握槍杆或刀柄的手。
    此刻也鬆弛了,許多人正往衣角上暗自擦拭著手心滲出的冷汗。
    這些兵雛的小動作,實際上根本瞞不過明眼人。
    隻是,李煜也不能因為一些莫須有的可能性,就自毀長城。
    這些人的安心與焦躁,則源於人性的軟肋——家人。
    李煜不會去傷害這份軟肋,反而要利用它。
    讓他們明白,即使來到這沙嶺堡,也隻有自己才是他們唯一能依靠的靠山。
    這種內外有別的隔閡,才是更利於他維係當下局麵的好事。
    遷民此舉要的,本就不是族叔毫無保留的鼎力相助,而是此刻這種‘按規矩辦事’下的默許。
    能放任自流,便給了他極大的施展空間。
    ......
    “家主有令!”
    “即刻放行!”
    不多時,李鬆一身輕裝,從堡內疾行而出。
    他代替了原先跑去傳訊的屯卒,大聲宣示了家主李銘的最新指令。
    若是早知李煜又來的這般突然,還人數頗多。
    或許......李銘會早做交代。
    “放行!”
    堡牆上的李望桉,也是急忙朝絞盤旁守著的屯卒喝令。
    這次,兵卒們的動作明顯快了許多。
    這也和駑馬已經被套好了繩套,仍未卸取有關。
    ......
    “李煜大人,家主和小姐已經在府上等候!”
    “請大人入內一敘!”
    “至於......兵卒與其家小,可先安置在校場周遭,您看可好?”
    李鬆打眼看了看局勢和人員構成。
    便立刻出言,給李煜免去後顧之憂。
    至於更多的,他不問。
    李煜翻身下馬,頷首道。
    “如此甚好,便辛苦於你了。”
    李鬆抱拳揖禮,“不敢!此乃卑職應有之義!”
    旋即,李鬆抬頭,朝牆上的李望桉招手。
    “望桉!你留下安置客人!”
    “我親帶李煜大人入府!”
    “喏!鬆哥放心!”
    來不及等李望桉走下步梯。
    “大人,請!”
    李鬆側身抬手作勢,便要引著李煜和身邊親衛朝百戶府邸而去。
    李煜側首,與李義囑咐道。
    “李義,你且留下協助首尾。”
    “若無吩咐,你便先領著他們,一道留在沙嶺堡。”
    “卑職領命!”
    李義接命退後,轉身朝人群走去,協助李望桉主持秩序。
    遷民歸遷民,卻不代表李煜要徹底舍下這一什新卒的掌控。
    對權力的執著,近乎於官場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