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旗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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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撫遠縣衙前坊內,趙府。
    ‘嗚——’
    伴隨著輕微的呼嘯聲。
    一根羽箭冷不丁的從天而降。
    ‘篤’的一聲,羽箭投入房梁瓦片,帶著幾塊碎瓦一溜兒從屋頂滾落了下來。
    “誰?!”
    一名巡院的官差渾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間凍結,張口便要嘶吼。
    “有敵——”
    他的喊聲剛衝到喉口,一隻手就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巡防隊中的年輕差役孟百山反應最快,是他趕忙伸手扯住了那人,語氣急促。
    “王哥,可不敢亂喊啊!”
    “會禍事的!”
    被稱為王哥的官差瞳孔驟縮,方才的驚駭瞬間化為徹骨的後怕。
    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
    坊內,那些遊蕩的屍鬼還沒清剿幹淨。
    坊外,更是成群結隊。
    這一嗓子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百山說得對,是......是為兄冒失!”
    “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他聲音發顫,掃過周圍同伴們投來的冰冷責備視線。
    眼神中滿是乞求,得到大家的默許點頭,才鬆了口氣。
    他趕緊岔開了話題,指著那支斷箭。
    “快,我們快去後頭,把情況稟報給班頭!”
    如今呐,他們一家老小每日定糧,那都是有數的。
    趙府雖富裕,卻也不是無底洞。
    犯了過錯,也沒人打罵,隻是直接減你定糧。
    嚴重了,被趕出去自生自滅也並非不可能。
    隻是當下還未有這般典例,就仍不得而知。
    所以,那人也隻有求得同行眾人的包庇,才能明日不至拖累家小挨餓。
    當然了,作為代價,他定然也是要分出些口糧,以作封口。
    ......
    通過這一小插曲。
    趙懷謙步履匆匆,手裏緊緊攥著一截斷箭,以及其上纏繞包裹的一麵小旗,來到後院。
    “老爺,方才前院的弟兄們照例巡視,卻出了些變故,急忙回稟了過來。”
    他發出的動靜,驚動了正在閉目養神的趙琅。
    趙琅眼皮未動,雙手仍在身前緩緩劃動,完成著最後一個收勢。
    他所練,乃是早年從朝廷所立道觀的正規入冊道士處,學來的修身之術。
    據說長練久學,可通暢筋骨,延年益壽。
    也就在眾人口中有了個最簡單直接的名字,長壽功。
    至於能不能真的長壽,那倒無從驗證。
    但在這人心惶惶的時日裏,確實能助他摒除雜念,守住一方心靜。
    ‘呼——’
    趙琅雙手平胸下撫,悠長的吐息聲隨著動作的節奏反複。
    一連三次,他才撤去架勢,睜開了眼睛。
    如此每日一課,也能拋去煩悶,渾身暢快。
    “什麽變故?”
    他一邊張開手臂,任由一旁的婢女為他披上外袍,用繡巾擦拭額角的細汗,一邊問道。
    趙懷謙立在一旁,直到婢女們悄然退下,才敢上前一步,將手中之物呈上。
    “老爺,方才此箭被人射入府中,不知來曆。”
    “斷箭上另有一物,乃一麵旗幟。”
    趙琅眉頭微挑,伸手接過。
    “ 哦?拿來我看。”
    端詳片刻,趙琅眉頭更緊。
    “這旗上,乃是李字。”
    這個旗……好生眼熟。
    “嗯......”
    趙琅沉吟。
    青邊,黑邊,二者有何差別?
    一股怪異的希冀之感,糾纏在心頭,久久不散。
    趙懷謙好奇問道。
    “老爺,這是何意?”
    趙琅沒有應聲,因為他也不確定。
    軍中之物,對他們而言,都是有些陌生。
    據說軍中旗號,規矩繁多,差一絲一毫,便是天壤之別。
    商賈、差役,如何能懂得這軍中旗幟的繁雜道道?
    “懷謙。”
    “即刻去尋張百戶,過來一敘。”
    “就說老夫有要事相商,十萬火急!”
    “老夫當麵問問,他應該能明白這麵旗幟的含義。”
    ......
    半刻鍾後,張承誌也是匆匆帶人從外麵的街巷折返回來。
    “四方認旗?”
    燈火下,張承誌隻瞥了一眼,便道出了此物的名堂。
    趙琅問道。
    “張大人,老夫也隻知,這應是我家姻親李氏之物。”
    “可此物究竟代表什麽?還請賜教。”
    一麵認旗,被用這種方式射入府中,是個什麽意思?
    真讓人捉摸不透。
    張承誌略加沉吟,卻也不好妄加猜測。
    他拿起那麵小旗,指尖在有些破損的旗麵邊緣緩緩摩挲。
    他沒有完全正麵回答,隻能是把軍中認旗的重要意義略加陳述,叫他們自己尋思個所以然來。
    “趙老爺,此旗我們確實都見過,是順義堡那位年輕百戶,李煜的標下認旗。”
    說到李煜,趙琅和趙懷謙才恍然大悟。
    這一認旗規格的細處差異,當時他們倒激動之下,也沒能太過留意。
    張承誌放下小旗,解釋道。
    “軍中有個鐵律.......旗在人在,旗失人亡。”
    “戰陣之上,一直都是這麽個道理。”
    “持旗之人,輕易不會離身,更遑論投射出去?”
    “若是他們特意把旗投入城中......依在下揣測,至少也該有取旗之意。”
    趙琅正捋著胡須,聞言手上一抖,揪下好幾根,疼得他一咧嘴。
    可他也顧不上失態,頗為急切的追問道。
    “如此說來,當真是有意入城?”
    張承誌隻能是苦笑著,搖了搖頭。
    “這個,我倒也不敢篤定。”
    “興許,也隻是提醒我們,他們就在周遭?”
    張承誌緊跟著,給出了最穩妥的建議。
    “總之,我們加強戒備巡視,總不會錯的。”
    “府內高閣再多安排些人手瞭望,總能看到些蛛絲馬跡!”
    趙琅想了想,也是認可的點頭,“也好。”
    “今夜起,老夫便將高閣頂端駐留的仆役,從兩人增至四人。”
    “日夜不停,細細觀察城內外的新動靜。”
    這件事,像一針強心劑,在這衰頹光景下倒是頗為振奮人心。
    就連多日憂愁的張承誌也一樣。
    因為在今夜會麵,他竟是都忘了繼續催促,有關征召大戶家仆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