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八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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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承誌的話音落下,正堂內落針可聞。
那番分析如一盆冰水,將眾人心頭的一絲僥幸澆得透心涼。
時局如此。
希望,這個詞在此刻顯得如此奢侈。
眾人如坐困愁城,又像是籠中之鳥,網中之魚。
可要說,大夥兒心底沒有一絲一毫對於朝廷大軍的念想,那肯定是假的。
那畢竟是他們為數不多的指望了!
一旁趙懷謙失神喃喃。
“這樣說來。”
“北邊的鐵嶺、開原兩衛,還有撫順全都遲遲不見動靜......”
“莫非都是因為?”
他沒敢說下去,但那未盡之語中的恐懼,已然彌漫開來。
所有人隻記得當時遍地烽煙,卻已記不得到底來自何地。
此刻,窺一斑而見全貌。
邊牆失陷,隻怕撫順,乃至鐵嶺、開原等重地,都不會好過。
尤其是鐵嶺衛、開原衛,兩處衛城重鎮,可不僅僅是和邊牆毗鄰的小問題。
它們幹脆是被邊牆三麵,亦或是兩麵包夾在內。
其間水係四通,遼河由南向北,大片水係支脈,貫通亦或毗鄰邊牆,皆分布其中。
加之李煜方才所言水屍。
其境遇可想而知,讓人不寒而栗。
李煜這時開口。
“或許他們的情況比之撫遠衛好些,也可能壞些。”
“但有一點,我可以確認。”
“那就是如今人人自保皆難,更遑論救人?”
“諸位,丟掉幻想!為今之計,唯自救自強,或可求得一線生機!”
李煜就是要斷了他們的僥幸念頭。
當然這也不算瞎說。
種種跡象表明,就算這些駐兵重鎮沒有失陷,也必然是自顧不暇。
否則,北端的兩衛四所二十一堡,在邊牆駐軍淪陷的同時,為何尚無一支南逃至此的蹤跡?
撫遠衛城扼守南北交通咽喉,他們根本繞不開!
......
而事實上,探查北方駐軍,是否有路過撫遠縣的遷移情況發生。
這也是李煜帶這麽多斥候的目的之一。
除去邊軍,衛軍,遼東邊地倒是還有一支軍力......在塞外。
撫遠衛東南,撫順關之外,是那片讓前朝折戟沉沙的薩爾滸。
如今,仍屬塞外的羈縻衛所,建州衛。
建州衛境內,分布眾多的山民部落羈縻所屬。
他們的部落酋長,按其規模,便是建州衛的羈縻百戶,亦或是千戶。
這些遼東塞外山民,是大順對他們最普遍的稱呼,其祖先或許是過去的生女真。
他們信仰混雜,道教四傳的同時,還混雜著薩滿教義。
他們不論是社會體係,還是居住情況都一直頗為原始。
這既是山民生活條件艱苦,也是大順羈縻治所,建州衛城駐官的有意放任。
對這些山民的所謂羈縻,基本維持在口頭上的承認大順統治。
但不可否認,這些生番兵,也是幽州極為優質的兵源。
......
道理擺在麵前,也沒什麽可爭執的必要。
趙琅蒼老的眼眸中銳光一閃,餘光看了一眼隨侍他人身旁的兒子,又死死盯住李煜,極為認真道。
“反正生死之危早已迫在眉睫,既然也等不及旁人來幫。”
時間不等人。
機會也一樣!
“李大人有何安排,隻管說,老夫必全力襄助!”
由於得知趙鍾嶽與李煜已經做了某種程度上的綁定。
以入幕的方式。
趙琅,此刻自然也是敢大包大攬了起來。
無論如何,趙鍾嶽此前的書信上,有句話說的倒是很對。
似乎大多數商賈之徒,在得到錢財之後,就會做夢都想完成階級的躍遷。
這也是買官之風,曆朝曆代屢禁不止的源頭之一。
越是經營錢財的人,才越是能在過程中明悟一個道理。
‘錢,是權的附庸。’
有錢的不一定有權,但是有權,就一定能有錢!
一個很單向的轉換道理,但這卻是現實。
趙鍾嶽早已用自己的站位表明了立場。
此刻趙琅嘴上一鬆。
拿人手短,吃人手軟的張承誌與趙懷謙也再無猶豫,齊齊躬身。
“唯大人馬首是瞻!”
這種事,他們早就和趙府綁在了一起。
除了同進退,沒什麽好選擇的餘地。
李煜也不扭捏,挾子催父,促使趙琅迅速站隊,這便是目的。
隨後,李煜抓緊時間說出了他的想法。
“縣城低矮綿長,群屍所至,難以拒屍於外。”
“屯堡雖險,卻地小人寡,乃困死之道。”
“遍觀遼東,看似處處是路任由摸索,實則又逃無可逃!”
盲目逃竄,必是死路。
眾人的心隨著他的話語沉到了穀底,目光最終匯聚於他抬起的手臂。
李煜指向東南。
“本官思來想去,唯今周遭能倚靠的險塞要地,隻有眼下這座衛城!”
“換言之,若無法據守衛城,我等便難以長久!”
無人插嘴。
道理是這麽個道理,想怎麽做,才是重點。
李煜垂下手臂,撫膝起身,踱步而近。
“唯今,隻有屍口奪城這一條路走。”
“本官不屑於否認,這是我的生路......也更是你們的!”
張承誌明顯意動,猶豫片刻,卻也隻是問了一句。
“那......大人您如今整兵幾何?”
按照張承誌的估算,依據衛所兵的水平,最好能有個八百人以上。
若是甲士,也得過百。
否則這城中數千屍鬼,就是個水磨工夫。
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決的。
這不單單是兵力和屍數的單純對比問題。
更是事關進城,奪門......殺屍,清屍等一係列動作所需人力。
縱使單是衛城內部,也得三百兵丁以上,甚至更多。
要不然,也很難畢其功於一役。
其實,在李煜心中,單是衛城內部想要靖平,就得五百兵。
張承誌畢竟還沒親眼見過,全身披甲屍的無解之處,算的難免樂觀了些。
李煜坦然道。
“不足三百。”
張承誌眼眸微低,眸光黯淡了下去,什麽也沒說,但他內心的失落是顯而易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