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斬馬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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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煜聞之沉吟。
    這些細處,如果沒有熟門熟路的人,事先都很難斷言。
    各地城防不是簡單的粘貼複製,而是各有特色。
    或許,某地還真有把甕城絞盤,安置在甕城門內側的也說不定。
    各地形勢不同,各有所需。
    有利有弊,總不能一概而論。
    李煜此刻思慮著一件事。
    甕城絞盤在城門樓上,就意味著甕牆能成為他們的掩護。
    也就是說,無需雨夜,隻要封堵好登城坡道,甕城門他們隨時可開可閉。
    丈高城牆足夠庇護他們。
    關鍵,在於南城門。
    隻要打開了它,這場雨就算是沒有白下。
    想到此處,李煜也是心頭鬆了口氣。
    開一道門,比起開兩道門,自然難度驟減。
    “張大人,甕城門往日詳情如何?”
    以防萬一,還是該問出來。
    張承誌想也不想,肯定道。
    “甕城門麵朝東向所開,城樓絞盤置於獨室,至少需三五人可推。”
    一個城門樓上單獨的房間,其內就是掌握城防命脈的絞盤。
    其內可分掌吊橋,翁門,兩者不同。
    甕城門與南城門絕不會正對開設,撫遠縣的甕城,乃一處不大規則的近似圓狀。
    東麵甕城門一側偏向平直,可以減小主城牆乃至衛城上麵的弓弩射擊死角。
    翁門對側城牆就無關緊要,所以圓弧更大,避免整個甕城外緣出現單獨尖銳突出的牆體。
    而且圓狀牆體,對於拋石器等物的防護能力,也相應的更強。
    張承誌一邊回憶著,一邊訴說。
    “甕門城樓上,沒有設駐兵室,所以想來不會有多少屍鬼滯留。”
    李煜詫異。
    “不駐兵?那此處甕城上的門樓你們用來做什麽?”
    在遼東,這東西既然造出來,就不可能單是為了好看而存在的無用裝飾。
    張承誌也不賣關子,直接拋出了謎底。
    “裏麵是存放機弩弓弦用的。”
    “有時還會存些甲胄,給守軍應急。”
    披著全甲值勤根本就不現實。
    所以,平日裏值勤,甲胄自然也是要有個遮風擋雨的存放之處。
    “好些東西不能受潮,就得有地方遮風擋雨,才能存得住。”
    “李大人你也知道,咱們這兒三年兩載就得有一場大戰。”
    多是草原部落寇邊擄掠,來搶糧搶人。
    “賊虜都是騎兵,來去無蹤。”
    “真等他們到了城外,我們再去衛城庫倉裏頭搬運弩床,取弓取箭,肯定是來不及的。”
    這些中大型守城器械,如何移動向來是它們的痛點。
    “所以,城門要害之所在,向來都是就近存放。”
    “......以備不時之需。”
    提及這件事,張承誌此刻突然想起什麽,眼神一亮,趕忙補充道。
    “李大人,弩床若是稍作改動,將弓弦換做皮繩,也或可做擲油所用。”
    火油罐,基本就是這麽個用法。
    真讓人空手投擲,那才是少之又少。
    說起這些守城器械,李煜還真就沒張承誌那麽了解。
    屯堡百戶,平日裏是接觸不到這些東西的。
    床弩,投石機,這些是比甲胄弩機還要嚴防死守的朝廷機密。
    販賣私鹽,和這些能左右戰局的要緊事物比起來,甚至都隻能算是不起眼的小罪。
    不是器械所專門配屬的朝廷官兵,連接觸都不許,更不可能了解。
    從原料收集,匠人製成,直至運輸地方。
    這些器械全程都有專門的官吏監察。
    他們可能來自將作監、軍器監、武庫司,或者幹脆就是朝中委派的宦官、禦史之流。
    尋常軍士莫說了解,便是觸碰一下都絕無可能。
    這個時代,對這些戰爭機器的重視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像是衛城駐軍,說到底也就是有個臨場的使用權。
    隻有營軍撤了,這些搬不走的東西,才會交給駐屯衛軍臨時接手一段時間。
    至於修繕維護,那都是朝廷專門調撥到地方的少許匠人在負責。
    這些人,有專門的名冊。
    生老病死,都需一一上報。
    便是死後,都要等朝廷遣人驗明正身,才許之入土為安。
    火藥顯世之前,這些戰爭器械,就是人類智慧的巔峰之作。
    李煜雖對這些大殺器心癢難耐,卻也知眼下時機不對。
    他隻得按捺住心思,鄭重道。
    “好極,屆時還得全看張大人的操使顯威。”
    張承誌也是一口答應。
    “在下有把握,定不讓大人失望。”
    想他投軍半生,小打小鬧不算,曆經戰事也累有十數場。
    期間,張承誌倒也不乏親手擊發床弩巨矢的經曆。
    他不敢說什麽指哪兒打哪兒。
    但是,如何操使床弩,張承誌倒是還懂個七七八八。
    放在當下,這已殊為不易。
    ......
    一場細談,也改不了他們冒雨下城的決心。
    此刻的安逸,隻是烤火暖身時的片刻喘息。
    隻有說些什麽,才能安撫他們自己那顆無處著落的心。
    雨過天晴之後,能還幾人尚不得知。
    窗外的雨勢卻不見減弱,反而愈發急切,仿佛在無聲地催促。
    更多的甲士,隻是默默繃緊係繩,摩挲著自己的兵刃。
    雨幕之下,刀劍弓矢皆是無用之物。
    這是早有預料的事情。
    所以,大多數人除了盾牌,拿的都是各自的慣用鈍兵。
    以骨朵,楞錘居多。
    還有的使不慣,便拿了短矛做兵。
    至於弓弩,這樣的天氣,眾人連箭囊都未曾攜帶。
    弓弩更是裹在油布裏,被篷布遮在城外駐停的廂車之上。
    弓臂兩端膠連,濕之易脫。
    此時拉弓,不光是極易崩弦斷裂,更會影響到這張弓的根本。
    所以,這場雨下的搏殺,注定是一場純粹、血腥的近身戰。
    所有人都一樣,就連李煜,背上特意背了一把雙手操持的環首刀。
    這刀還與旁的還不大一樣。
    刃尖一尺開鋒,可刺可砍。
    刺可破甲,砍可斷身。
    除此刃尖,刀身敦厚,刃部不顯,宛如一柄鐵尺。
    可砸可揮。
    除了需要占用雙手,更對使刀之人的氣力有更高要求。
    這柄環首刀,幾乎是完美的殺伐利器。
    軍中,常戲稱其為‘斬馬’。
    唯軍中勇猛力士敢持。
    一刀下去,管教任何邪魔,都得筋斷骨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