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西西物質魏駿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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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左廊院與右廊院拱門擇一而出,便是達了縣衙的後花園。
或者叫做後院,總歸都是一個意思。
縣衙東端後門,就開在這後花園的東麵牆上。
由此門而出,北達北坊,東至東市,南可繞行東市坊牆外圍而達衛城北門。
這些訊息,李煜曾多次從張承誌、趙鍾嶽等人口中探聽。
如今再加上縣衙內搜羅來的建城輿圖在桌案上展開細察,城中布局更是了然於心。
抬頭看了看天上大日,估摸了一下時辰,思及衙內各處已然搜淨。
李煜召來左近護衛的親兵,下令道,“傳令各隊歇息,即刻造炊。”
“炊糧所耗,就近取用稅庫積糧。”
看著李煜所指,親衛立時了然,“喏!”
不管是縣尉偏院,縣丞偏院,又或是縣令的三進院,皆各有爐灶。
盡管入衙丁壯頗多,輪番用飯,也總還來得及。
說來倒也奇怪,無論是縣尉印記,還是縣令印記,終是沒能輕易在他們寢屋或是公堂搜到。
縣尉的好說,小印可能是隨身攜帶,和他本人一道不知所蹤。
然縣令之印,莫非真在那銀庫官屍的身上,一道被掩埋在濕穢銀堆之中。
稍加揣測,李煜終是將其拋之腦後。
如今形勢,他對這方官印倒也沒有多麽迫切的需求。
對小民而言,縣丞印和縣令印,無甚區別,有一便可足用。
對明智之人而言,官印再多,現在也隻不過是一個個無用之廢銅。
兵,糧,這才是如今最實際的權。
......
久違的,撫遠縣內升起嫋嫋不絕的炊煙。
幹柴燒灼,這煙火氣清淡,若與甕城猶自飄蕩升騰的陰燃焚煙相較,前者清透,後者濁然。
清氣者,見之思舊,男耕女織雖已成泡影,卻猶自教人徒留懷念。
濁氣者,見之心亂,如狼煙升騰,內外交困之下,兵歿而無望。
對那些棲身閣樓屋簷,幹嚼米穗的可憐人而言,這縷恍若近在咫尺的煙塵氣,是沉寂絕望中令人神往的一絲希冀。
“爹,孩兒想吃熱湯,孩兒冷。”
躲得了屍鬼,可又如何能避的過風涼水寒。
夏汛雨水下,餘存者不知又有幾人生寒,拖病纏身。
......
“快跳過來!”
“都引到牆院那邊去了,別拖拉!”
出縣衙而入市坊。
東市內,竟是一番出乎意料的‘熱鬧’景象。
比起南坊的沉寂無聲,此處倒是頗具人氣。
牆簷上搭建的板條棧道頗具規模,不時便有抱團的數名男丁冒險穿行。
板條簡陋,架而無定。
走在上麵如踩高蹺,可有一樣是與高蹺大為不同......稍有失誤,就隻能是個死字。
似是引屍,又似是為了攜囊取水。
牆簷上的身形舉止間,是外來者看不大明白的屍坊生存智慧。
他們手中,甚至還拿了有長槍刀劍,還有人披了殘缺的甲胄。
鬆垮的陣盔,緊身的皮甲,裝扮的看著不倫不類,宛如丟盔棄甲後的敗軍潰卒。
在李煜瞧見他們的同時,他們自然也有人能看到此處坊門動靜。
有人呆愣喃喃,“是......官兵?”
此言一出,引得同伴紛紛側目,聞聲望去,又有人肯定的給出答複,“是官兵!”
陣型齊整,入坊有序,兵甲齊備。
這不是官兵,那還能是什麽?
至少,來者曾經必然是歸屬大順軍伍行列,軍伍操列畢竟皆是同出一門。
至於這群甲兵現在的來意......倒是真不好說。
畢竟他們幾人之中,也有兵。
隻不過,是潰敗之卒,喪伍之兵。
現在既不是兵,也不是民,隻是一個又一個籍籍無名的乞活之人。
李煜抬手指著屋簷身影,對身旁甲兵道。
“靠過去,招他們過來問話。”
街巷之中,仍有屍鬼遊散。
但那又何妨呢?
成列甲兵,填巷斷街,倚盾如牆而並進。
隊列前後輪替腳步,戰不休,而步未止。
“是官兵!”
牆簷上,又有人出聲。同樣的話,卻多了一股複雜難明的意味。
那是激動,是希冀,也有......擔憂與懼怕。
他們一邊希望這就是救兵,因此才在這危險境地仍駐足觀望。
一邊又懼怕這隻是一夥兒闖入坊市,無法無天的匪兵,因此又不敢輕易靠近。
矛盾之感,充斥心頭。
......
李貴擠出前排盾列,抬頭直視這夥人,扯著嗓門道。
“我家大人問話,爾等還不速速下牆!”
“吼——”伴隨著被一並激起的屍吼。
他們才如夢初醒般,四處張望著,試圖尋找退路。
那種不信任感,一望便知。
隻是,街上的軍列之中,自有人能幫他們做出正確選擇,掐滅他們的退路。
“舉弓!”
李煜抬手,身後一什弓手聞令持弓站定,齊齊舉起弓身。
箭矢未上弦,但被那烏沉的弓身齊齊對準時,高處之人就再不敢妄動了。
“哎——”
其中有人歎息,朝身後牆內擠猝的屍人們瞧了一眼,認命的耷拉著腦袋,深吸一口氣。
站得高,在屍人麵前固然安全。
可他們現在的位置,就隻是街上弓手們眼中站在高處的裸露靶子。
這種境地,是藏不了,也避不開。
他們總不能跳回內裏的院牆去,和牆院那頭的屍鬼們來個零距離接觸吧!
至於轉身奔藏到屋簷另一側。
隻怕在他們轉身的同時,下麵的弓手就已經搭箭待發了,哪裏有什麽奔逃的餘地。
況且,可不要真的以為,在屋簷牆頭移動,是什麽輕鬆容易的事情。
稍有不慎,掉下去還是個死。
這夥甲兵,根本沒給他們選擇的餘地。
那人想通之後,抬頭換上了一副笑意,“大人們勿怪,勿怪,小人們這就來投!”
一邊說著,一邊利索的攀跳下來,還不忘回身招呼無措的同伴。
“快下來,別讓大人們等急了。”
他背對甲兵,竭力朝同伴們眨弄著眼色,示意他們順從。
其餘人很快也認清了局麵,哭喪著臉,一個接一個的下到街上。
站在地麵上,他們的心中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安全感可言。
隻覺得渾身刺撓,恨不得重新回到能安穩避屍的高處棲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