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殺人不見血,恨忿實難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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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戶李銘裹著毛絨大氅,孤立在牆頭,漠然注視著遷民車隊第二次出堡遠去。
    順義堡過來的幾百口人,算上這一批,已經遷走了大半。
    下一次,他們怕是就能徹底遷入撫遠縣。
    打心眼裏,對李煜這毫不拖泥帶水的舍家而逃,他還是有些欣賞的。
    但放到自己身上,眼下就未免還有這樣或那樣的麻煩。
    譬如......
    ‘族長,您不能這般不智啊!’
    ‘那撫遠縣如今是什麽地方,咱們後生可都是去過了的!’
    ‘滿城屍鬼數千,如何能去得?’
    ‘信不得!去不得啊!’
    諸如此類的言論,在一些沙嶺李氏老者口中吐露,時不時的傳入李銘耳中。
    他不用想就知道,這是有人故意而為之。
    或許是為了等李銘棄堡離開後,圖謀沙嶺堡,提前造勢拉攏人心。
    或許是那些逝者家眷不忿,有所怨言,一次撫遠之行便折了十數男兒,心懷怨懟也是尋常。
    又或許二者皆有。
    凡此種種,李銘皆有思量。
    沒過多久,守在宅邸的家丁李望桉快步走上堡牆,抱拳道。
    “老爺,那根老頭......他又蹲在府門前不走了。”
    家丁李望桉的言語中,並無所謂對長者的敬意。
    李銘抬頭望天,似是不為所動。
    過了片刻,他才淡淡道,“嗯,知道了。”
    李望桉猶豫過後,還是開口道,“老爺,那人畢竟是族中耆老,是不是......”
    說到一半兒,他自己也說不下去了。
    這種人,打不得罵不得,甚至連驅趕都不成。
    人家畢竟沒真的闖進你家府門,隻不過是守在府門前,就等著李銘回府的功夫,才喊上那麽幾句。
    “嗬!”
    李銘冷笑,輕輕搖了搖頭。
    李有根,名字聽著土裏土氣,卻是沙嶺李氏輩分最高的碩果僅存之輩。
    族譜上細究起來,就連百戶李銘還得叫他一聲表叔。
    當然,一為官,一為民,自然不可能真的如此稱呼相處。
    隻是其人年過七旬,是故誰也招惹不起他。
    李銘也不能明著來,否則一口‘不孝’的大鍋扣到頭上,是怎麽也摘不下的。
    “這老不死的......”
    李銘自嘲一笑。
    這招數,有多少年了?
    沒想到自己都一把年紀了,還是會碰上倚老賣老這一招。
    用的招數雖然老套,但沒辦法,誰讓這它真的好用呢?
    經久不衰!
    他倒是不知道,這老家夥圖個什麽。
    這個時候,李銘倒是好奇的回憶起李煜那小子的處置辦法。
    順義李氏的族老......
    哦,碩果僅存的就是他祖父留下的義子家丁啊。
    李銘嘴角抽了抽,莫名羨慕起李煜的好運氣。
    李成梁這老鬼,走的倒是突然,卻也著實給他這兒子留了副幹幹淨淨的好家業。
    不像他,如今回過頭來,再想收拾這份爛攤子,難免有些束手束腳。
    沒辦法,誰讓他那兒子好似尋不回來呢?
    李銘沒有自怨自艾太久,他微眯著雙眼,似是有了主意。
    “望桉,你再回去一趟。”
    李銘指了指一處庫房的方向,繼續道。
    “去地窖看看,存冰還有沒有。”
    “然後......回來報我。”
    盡管有些疑惑,但年紀輕輕的李望桉深知,他隻管聽命就好。
    他對這位義父,既敬......且畏。
    “喏,老爺!”
    他抱拳躬身,轉身快步離去。
    李銘在城牆上踱步,不時看向自家府宅,嘴中喃喃。
    “老夫心善,見不得血。”
    “老叔叔,深秋天寒,萬一病了......可就著實難治了啊......”
    比起解決問題。
    恐怕,解決提出問題的人,要更能治根。
    ‘人如其名啊,根叔,治病治根,自古醫病皆然。’
    李銘腦海中沒什麽愧疚,憎惡之類的無用心思。
    如今身邊驟然沒了牽掛,他已然可以徹底放開手腳,無所謂後果。
    在他啟程,前往撫遠縣之前。
    正好趁著順義堡的人走的差不多了。
    有些不必要的‘東西’,還是得想法子提前處理的幹幹淨淨!
    朝廷武官呐,對這些盤外招就不會手生。
    李銘隻是這幾年給自家孩子鋪路鋪久了,竟是讓人覺得他刀鈍了?
    還真是可笑,可歎。
    雖不知是哪個不長眼的在背後鼓動,但李銘隱約猜得到,其人誤以為那李煜的一支外援才是他的底氣?
    他們走了,堡裏的外人空了,人心向背的心思就活絡了。
    錯了!大錯特錯!
    李銘抽出腰間佩刀,看了看那透亮如新月般的鋒銳刀刃,不再逗留,隨即收鞘下城。
    城頭上的風吹久了,頭暈。
    然身雖老,卻無妨!
    實與人鬥,其樂無窮呐!
    李銘眸底透著的一股陰狠勁兒,仿若一匹哀慟老獸,恰懷無處發泄的仇怨,對著‘無辜者’欲要大肆淩虐一番,以緩心頭之恨!
    他的兒沒了,如何不恨!如何不怒!如何不仇!
    女兒已然交托出去,便再無顧忌可言!
    既觸了黴頭,那便都去死罷!
    讓他們也再開開眼,當年,他李銘到底是憑什麽在族中站住的腳跟!
    李銘突然止步,看向堡牆上戍守的兵卒,竟是兀自咧嘴笑了起來。
    “倒是忘了,這一什兵還在。”
    這兵,是李煜吩咐順義堡之人留下的護兵,幫著他把守府邸的。
    畢竟,派了幾個家丁跟著舒兒東去之後,他身邊的人手,著實匱乏的緊。
    “而且......”他看向西南方,自語道,“堡外,這些小鬼還在。”
    這‘鬼’,是自沈陽府方向來的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