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歸化義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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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金阿吉!”
    院中領頭的少女喚作金阿吉。
    ‘金’,是高麗王室,曾經贈與某些塞外山民部落的姓氏。
    大順的羈縻衛所治下,嚴令不能南侵順民,卻也不曾禁止山民們繞道去高麗打秋風。
    若是隻送泡菜的話,根本就沒辦法很好地拉近雙方關係。
    阿吉,是她在部落中一直以來慣用的稱呼,意為小巧可愛的女子。
    常被塞外部民用來稱呼嬌小的女兒,很是貼切。
    作為大順的羈縻衛所轄地,漢化的部落山民在某些時候,是有機會進入邊牆內,在遼東郡縣紮根生活的。
    這也是除了遷民實邊以外,大順朝廷為數不多,能夠有效充實遼東人口的手段之一。
    三代以後,這些歸附山民後代,就隻知順民,而不知塞外舊鄉矣。
    若不是老者身上明顯的官兵甲衣,方才金阿吉也不可能猶豫,為了不貿然殺了對方,這才在決定動手時砸歪。
    宋安仔細打量著這些小兒,果不其然看出端倪。
    他們衣袍,發髻,都遺留有很重的外民痕跡。
    這些人應該是第一代,亦或是第二代內附山民後代,漢化的並不徹底。
    但也因此,這些與漢民格格不入的‘外民’,平時就更容易抱團,現在聚於一處自守,也不難理解。
    至於為什麽沒有丁壯......
    也很正常。
    三個老卒都清楚地知道,大順朝廷之所以接納這些山民內附,也是有所要求的。
    這些內附山民,其實是塞外山民部落酋長,每三年......甚至是每年,為朝廷奉上的一種特殊‘朝貢品’。
    可以是俘虜,也可以是奴隸......隻要足夠健壯,服從,驗收標準向來都不是多麽嚴苛。
    在這種特殊的朝貢關係當中,表現突出的酋長典範及其後代,也可以憑此功績,進入禁軍長水營,去洛京享福。
    這是朝廷禁軍長水營的兵源之一,也是保證塞外羈縻衛所長久存續的一大柱石。
    而這些內附的精壯山民及其家眷,他們進入遼東各郡縣之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從軍。
    一人從軍,方可落戶關內,亦或立下軍功,可成家於關內。
    這些人會被遼東邊軍吸納,作為一支特殊的悍勇精卒單獨成軍,被人喚作‘歸化義從’。
    放在前朝,他們還曾經有過一個別樣的名字,‘索倫兵’。
    劉氏,可能天生就是擁有著別樣的魅惑。
    太祖劉裕定遼東,驅女真,順河而上,北擊庫頁。
    與沿途各部,訂立十約而還。
    時至今朝,曆經二百餘年,雖多有波折,其中二約卻依舊延續不止。
    其一......遼東塞外羈縻衛所,謹慎自持,始終保持著各個山民部落眼中‘仲裁者’的獨特地位,進而超然於物外。
    其二......山民猛士,為大順征戰,家小可得朝廷安養,不再受塞外苦寒之噩。
    住有屋,耕有地。
    極少有人真的情願居於極北苦寒之地。
    哪怕是南方的遼東,那也是山民眼中難得的‘天府之境’。
    這裏物產豐饒,‘溫暖’宜居,生活安穩。
    打獵其實並不美好,更不會多麽浪漫,那隻是土地貧瘠,氣候苦寒之下,為了確保生存的必須之舉。
    塞外隻靠耕種,活不了人。
    北境真正能夠養人的好土地,早就被漢人用邊牆圈進了遼東境內。
    撫遠縣內的這些山民之後,既是為了方便給內附山民分地安置所需,也是朝廷挾製‘歸化義從’的人質。
    山民大都是半耕半獵,言傳身教之下,這些小兒有如此表現,也就不奇怪了。
    宋安想通這些小兒來曆,也鬆了口氣。
    “爾等皆乃大順子民,”宋安表明身份,“我等乃大順撫遠衛千戶所,守土軍卒!”
    雙方氣氛鬆緩,但仍無一人收起兵刃。
    “你們,這麽大的歲數,”金阿吉好奇道,“來這裏做什麽?”
    周頌昌眼睛一亮,忙道,“找和我們一樣的官兵,最初入坊平亂的那一批官兵!”
    對麵的五個少年少女麵麵相覷,也沒人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金阿吉抿了抿嘴唇,下定決心道,“跟我來吧。”
    宋安卻道,“稍等!”
    “我們還有個同伴在外麵,得把他也接進來,如何?”
    壞老頭那心眼兒裏潛藏的狡黠,五個少年人自然無從知曉。
    薑還是老的辣!
    金阿吉想了想,點了兩個少年道,“阿帕,你們跟著他去接人。”
    這是他們當中最壯實的一個少年人,另外一個也是五人當中唯二的男丁。
    金阿吉不可謂不小心。
    為表誠意,宋安甚至放任那個叫做阿帕的少年,撿起地上的另一杆長槍,還把自己的後背露給他們。
    三個白首老者的欺騙性太強,似乎讓金阿吉下意識以為,三人外麵剩下的那個同伴,也會是個蒼髯老者。
    ......
    沒過多久,後門就傳來微弱的敲門聲。
    ‘咚.....咚.....’
    院門打開。
    隨後出現在眾人眼前的,卻是一個全副披掛的順軍甲士。
    還有那兩個一臉忐忑,卻又無可奈何地山民少年。
    “阿吉......我們......”二人怯聲,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就仿佛是犯錯的孩子。
    哦,不對,他們本就是孩子。
    宋安施施然地掩上門戶,舉止間說不出的從容。
    一領甲兵的威懾力,是毋庸置疑的。
    單是宋平番一人,就能把這院子裏的所有人殺個七七八八。
    現場能對他造成威脅的,隻有那三杆長槍。
    金阿吉沉默片刻,隻得繼續道,“跟我來。”
    局勢已經開始超脫她的能力範疇,隻能將錯就錯了。
    從另一方麵考慮,這又何嚐不是再次表明了對方官兵的身份。
    老卒身上的布麵甲或許容易仿冒,但是一位全副武裝的朝廷甲兵,就不是輕易有人能夠冒充得了的。
    ......
    在裏屋,宋安見到了三個......健婦?
    “阿嫲,”金阿吉是這樣稱呼她們的。
    這稱呼,算是一定程度上的漢化成果。
    取自‘額穆’,其意為‘母親’、‘祖母’、‘女族長’。
    漢化後,被山民用來稱呼女性長輩。
    看模樣,她們三個似乎是守夜過後,剛被人喚醒的困頓狀態。
    宋安暗自計較,‘也就是說,這裏至少有八個堪戰百姓,難怪......’
    這群人抱團,就是一股不小的戰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