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舌尖上的遼東
字數:4738 加入書籤
撫順炭場旁側,有探馬急報。
“報——!”
斥候快步奔入帳中,躬身抱拳。
“我軍斥候,探得撫順縣外,一日之間有數隊遊騎往來奔走!”
“每隊遊騎甲備皆足,不似潰軍。”
“觀其打‘孫’、‘李’等旗號,頗為繁雜!卑職等未敢輕然抵近!”
一路走來,不管哪方人馬都如驚弓之鳥。
這世道太亂,官兵斥候做起事來,也不得不變得愈發的束手束腳。
不知對方底細的情況下,遊騎之間隻敢遠遠眺望對方旗號,卻不敢靠近交談,唯恐有詐。
畢竟,沒人能保證,郊野外做官兵打扮的人還一定會是官兵。
......
撫順關城,又有一隊斥候回返。
“報,總兵大人!”
“撫順城外今日常有遊騎梭巡,不知來曆。”
“另有撫順城外東南炭場探得一軍駐營,打‘李’、‘郭’二旗,圈占於外!”
孫邵良下意識將目光投向那位老道。
......
撫順縣外,白日裏散在四處的數隊斥候遊騎,早已盡數歸營。
卻還有那麽一支騎隊格格不入,他們沿著道路稍加折返,便孤零零地四處尋找容身之處。
直到他們尋著一處無名山坡上的土地廟,才有了今夜的棲身之所。
‘劈啪......劈啪......’
星星火光照亮廟中亂象。
‘咕咚——’
地上散落著幾根慘白枯骨,被士卒嫌棄的踢到角落,提不起一絲收斂的想法。
一路走來,道旁從來不乏枯骨遊屍,士卒們的那點兒善心,變得愈發麻木。
即便驟然瞥見地上枯骨,那反應......卻也跟見了木柴沒什麽兩樣。
土地廟門雖然傾倒,但稍加整理,還是能裝得回去。
出門在外,能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就是萬幸。
烏黑的汙穢斑點噴灑覆於供台泥像之上,許是時日久了,甚至有些發黴的跡象。
供台上的土地像並不高大,神態本是端莊和藹。
但有了這身黑綠色‘隻袍片縷’做映襯,在昏暗的火光下,反倒顯得異常陰祟。
“別看了,收拾收拾。”
李季一巴掌拍在同伴背後,把他從直愣愣地看著神像發呆的木訥狀態,又給喚回了神兒來。
“土地爺也是自身難保啊......”
李煒下意識從李季手中接過韁繩,拉著戰馬朝供台一側的頂梁柱牽了過去。
他們五人,有八匹馬,全都被拴在廟舍內裏的柱子上。
借著供台上破破爛爛的小爐子,李煒裝了些包裹裏的棉絮,又從另一個包袱裏掏出兩塊兒黑黝黝的木炭,便草草點起了火苗。
“炊具呢,張九兒?”
劉繼業熟絡的朝喂馬的兵士招呼。
張九兒把手上混著豆穀的精料,耐心地一點點喂進馬嘴。
然後,他從腋下係繩綁著的雜物袋裏抽出條汗巾,擦了擦手。
甫一回頭,張九兒就看見劉繼業手裏提著小半袋粟米,正等著下鍋。
“來了,”張九兒拍了拍馬頭,挪了幾步,從另一匹馱馬背上取了個......笠盔出來。
“接著!”
張九兒隨手一拋,把笠盔丟到了劉繼業懷中。
然後,他也不管對方正罵罵咧咧地撿起掉地的糧袋,轉身朝李季打起了招呼。
“季哥,我跟阿煒去外麵撿點柴火。”
李季停下修門的動作,扭頭看了過來。
“嗯,去吧。”
“那邊,”李季抬手指了個方向,“道上那架傾覆的馬車,撒了一地的煤炭,你倆去撿些過來。”
“今夜,肯定是夠用的了。”
“騎馬去,”李季不忘叮囑道,“取些就回來,不要跑得太遠。”
張九兒點點頭,和李煒一人牽著一匹戰馬,從廟門中走出。
不多時,他們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李季的視野中。
等他們兩個撿炭回來的時候,另一個出去巡視的同伴也趕在入夜前回到了廟中。
李季和劉繼業圍坐在火爐邊上,煮著米粥。
聞開門聲,二人下意識起身,各自掏出兵刃。
“是我。”
見進門的是牽馬的孟廣,二人隨即又收刀坐了回去。
孟廣是除了劉繼業外,來自沙嶺堡的另一個夜不收。
二人家眷跟著遷民車隊遷到衛城的早,於是就順理成章的加入了這支偵查隊伍當中,算是個投名狀吧。
一行五人皆是優中選優,沒一個庸手。
李季指了指廟舍內裏,“馬拴到那邊,草料在地上。”
“喂完了馬,就過來烤火歇著吧。”
孟廣點點頭,也不急著朝裏走。
他掩上門,從戰馬另一側拎起一對兒灰褐色的兔子,拿了過去。
“我在路上見兔子不少,就用索套隨便抓了兩隻。”
“這些小玩意兒現在還算肥壯,等到入了冬,可就難找了。”
“今晚要不打打牙祭?”
孟廣問著,動作不停,將一對兒奄奄一息的兔子交到李季手中。
他們五個當中,李季是領頭的,還得他來拿主意。
畢竟,血腥味兒引屍,這消息在他們當中也早就不新鮮了。
李季拎著兔耳瞧了瞧,點了點頭。
“內髒應該是沒破,就烤了吧。”
“正好,把髒器剖取出來,給馬兒們開開葷。”
說罷,他就起身去取短匕。
“現在這天氣也是越來越冷了,”劉繼業就著火苗兒搓了搓手,“孟兄快喂了馬,過來烤烤火。”
三人各忙各的,去撿炭的二人也在不久後折返了回來。
往爐子裏投入幾塊撿來的煤炭之後,火焰越燒越旺,廟裏總算是有了些許的暖意。
煙氣伴著香味兒,順著廟舍屋頂的些許破洞嫋嫋飄出,自然而然地消散在夜風裏。
李季把其中一隻兔子,和一把短匕,一塊兒塞給劉繼業。
“先喝粥,”李季指著爐子朝其餘三人道。
隻見那頂笠盔被架在上麵,內裏盛的是香甜滾燙的米粥。
李季接著便對劉繼業道,“這點兒粥喝完之後,再放血。”
“煮點血羹,喝了壯陽暖身,今夜睡得安穩。”
反正這麽點兒兔血也不便傾倒在外,幹脆食之,一了百了。
更能免了屍鬼尋味覓跡,半夜找上門來的可能。
一碗粥,一碗羹,最後再就著爐子將兔子烤的金黃。
五個軍中斥候,在這荒郊野外,輕輕鬆鬆地就吃了個肚圓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