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兩相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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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撫順縣以西十裏外,渾河中央,有孤舟飄零。
    這本是艘擱淺的花船,被官兵們合力推回,特意劃了回來。
    就為了給雙方一個都能放心的溝通平台。
    南岸、北岸,弓手成陣,船上眾人自然投鼠忌器,才能有靜下心來談上一談的基礎。
    一條舢板從南岸而來,當先登船的卻是個一身書卷氣的文士。
    郭汝誠拱手道,“我等奉沈陽太守張輔成,張大人手令。”
    “此行特為撫遠縣失陷一事,探查情況。”
    在他身後,是慢一步登船的李昔年,與隨行的六名護衛。
    眾人著皮甲,內裏為了防寒,皆是棉襯。
    兩方護衛皆是如此穿著。
    隻是即便如此,哪怕水性再好,一旦於此時節落水,照樣還是九死一生。
    是故一旦船上有變,雙方幸存之機皆甚為渺茫。
    這讓雙方皆不敢輕舉妄動,才有了今日會麵之約成立的基礎。
    郭汝誠隨即介紹道,“在下是太守府佐臣,亦為監軍,隨行參讚機略。”
    “這位,是領軍主將,暫代沈陽守備職。”
    在介紹李昔年時,郭汝誠暗自抬了一手他的身份。
    一個六品百戶,著實是在這裏上不得台麵。
    “既如此,”孫邵良頷首,“請,入內相談。”
    在花船內室裏頭,還有個頗為重量級的角色,在等著他們。
    東路軍監軍太監,王伺恩。
    為了凸顯其身份,孫邵良堂堂總兵,才會在甲板上相迎。
    “本官,乃東路討倭經略平章總兵官,孫邵良。”
    孫邵良作為東路偏師主將,雖然權力不大,但名頭倒也是給足了的。
    此刻聽來,頓時便讓郭、李二人愕然。
    “孫大人,”李昔年忙躬身見禮,眸中滿是希冀,“敢問可是東征大軍回返?!”
    若果真如此,孫邵良這麽一支莫名其妙的軍隊出現在撫順衛境內,也勉強能有所解釋。
    郭汝誠亦是一臉期盼的看著這位孫總兵。
    若得數萬大軍折返,遼東危局,便大有轉機啊!
    “咳......咳咳......”
    孫邵良尷尬的笑了笑,輕掩嘴鼻。
    “這個,稍後再說,稍後再說。”
    “二位,先入室麵見天使,我等再細談不遲。”
    聞聽是天子近臣,郭、李二人忙理了下衣袍,又正了正衣冠,這才懷著忐忑的心情邁步向前。
    “孫大人,請。”
    內室裏主位坐著的,還真是個太監,隻是左臂用布條吊在胸前,似是傷了。
    此人麵白無須,郭汝誠一眼就信了五分。
    “咱家王伺恩,代天子監察東路討倭諸事。”
    這尖細的嗓音一出,更是地道的洛陽雅言。
    若說有人在遼東邊關能特意尋到這‘假貨’,其概率之渺茫,便如同這場荒唐的屍疫本身。
    眼前這一切,由不得郭、李二人不信。
    “在下,沈陽太守府佐吏郭汝誠......”
    “代沈陽府守備武官,李昔年......”
    “拜見天使!吾皇萬歲!”
    能在這兒見到個代表大順皇權的太監,隻讓人倍感歡欣。
    朝廷還在,遼東就還有指望!
    見成功在氣勢上壓過一頭,王伺恩朝孫邵良使了個眼色,就兀自發起了呆。
    自家人知自家事兒。
    他除了這太監身份還能詐唬旁人,以後總還是沒個著落。
    朝廷?上次麵見陛下,那都是乾裕二年七八月份兒的事情了。
    當時王伺恩領的,可就是往幽州來的苦差。
    ......
    在船艙中互證了友軍身份,雙方隨即才敢自報家底。
    “什麽?你營中隻有三百兵?!”
    孫邵良震驚於其麾下兵丁數量之少。
    李昔年頂著個‘代沈陽守備’的名號出行,結果手底下連個屯將的職缺都填不滿?!
    這要是換成昔日的沈陽守備李毅,手底下沒個兩千人實額,孫邵良就非得笑話死他不可。
    “啊?大軍......隻餘了一千八百兵?!”
    郭汝誠更是大失所望。
    幽州數萬披甲邊軍精銳,這是就剩了個零頭回來啊?!
    才回來半個營的編製,就這......還是一整支東路軍?
    一軍主將就剩這點兒人馬,實在是寒顫得緊。
    郭汝誠試圖用質疑的眼光去審視對方。
    卻很快就在孫邵良依次出具的聖旨、虎符等物件麵前,敗下陣來。
    郭汝誠臉上的微笑,逐漸變得比哭都要難看。
    得了,看來遼東軍民,確實是指望不上這些人救命於危難之間。
    ‘但......也未嚐不能以解沈陽府燃眉之急?’
    郭汝誠瞥了一眼李昔年,隨即還是以明公之願為重。
    若得此軍相助,對沈陽府軍民百姓而言,比十個投於太守麾下的李昔年更重要。
    郭汝誠懇切道,“孫大人,沈陽府滯留有不少轉運軍糧。”
    “早些時候還未來得及東運,遼東便與東征討倭大軍斷了聯係。”
    “便一直滯留到了現在。”
    孫邵良霎時便來了興趣。
    “果真?!”
    一鬥糧難倒個英雄漢。
    他一介隻管統兵打仗的武夫,如今還得兼著文官的職。
    為了想法子補給軍糧,一路走來,孫邵良不知掉了多少頭發,更使鬢角漸白。
    要是再過上幾日,孫邵良甚至都得把強攻撫遠縣提上日程,從屍口奪糧!
    郭汝誠揖禮,“自然。”
    “這一批糧草,本是供應三萬討倭大軍夏時之軍需。”
    按出征前的原定計劃,春時軍糧早就囤積在平壤府。
    夏時軍糧囤積在沈陽府,待時轉運。
    秋時則幹脆割高麗的麥子,讓大軍就地而食。
    冬時嘛,若戰事順遂,可就該班師回朝了。
    郭汝誠繼續道,“原本,這些糧草數月前早就該發往鎮江堡。”
    “隻是......哎——”
    郭汝誠難為的歎了口氣。
    他雖未言明,但孫邵良卻也猜得到結果。
    這高麗屍疫,著實是傳的飛快!
    徹底打亂了朝廷在遼東的一切原定部署。
    就連青州、冀州本該入幽補充邊防的精兵,也是早就沒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