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一唱一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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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伍率餘眾逃入衛城西門,隨即便被兩名親兵帶到了門樓上。
    廳室內,李煜、李銘分別坐在主座和右座。
    李煜擺了擺手,押送薛伍的親兵抱拳一拜,便退了出去。
    薛伍腿一哆嗦,差點兒軟了下去。
    “小......小的拜見大人!”
    他單膝跪地,身子彎的,仿佛要把腦袋都紮進地上的石磚裏去。
    ‘咄......咄......’
    李煜右手輕敲桌麵。
    “說說吧,”李煜終於打破了堂內沉默的氣氛,“今日因何而亂?”
    明眼人都看得出,薛伍一行的潰敗和約定好的完全不同,毫無章法。
    衙前坊南門、南坊北門,兩道阻屍‘保險’都沒來得及關合。
    可謂失責。
    薛伍喉間吞咽了兩下,才小心開口,“稟......回大人話。”
    “罪囚未能堅守一刻,事發突然,以至於卑職尚未來得及應對。”
    薛伍本應分出一伍兵丁,提前折返去控製衙前坊南門,並作為接應。
    原計劃應該是且戰且退,西市群屍自然會慢慢遊散而出。
    而非方才那般一股腦的把屍群引出來。
    “大人容稟,卑職一路不曾懈怠!”
    薛伍的聲音中滿是憋屈。
    “實在是......實在是罪囚毫無力戰之能,一人傷便盡潰!”
    “群屍尾隨其後,卑職再難相製!”
    “不得已,為避免無謂之傷亡,卑職這才受其裹挾,一路奔逃!”
    手指敲擊桌麵的聲音,不知何時起已經消失。
    “抬起頭來,”李煜輕聲嗬斥道,“不管怎樣,你確實是完成了我囑托之事。”
    “本應有功。”
    薛伍聞言抬頭看了二位大人一眼,便連忙垂首,不敢再看,隻待領受判處。
    堂上李銘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薛伍。
    “然而,”李煜話鋒一轉,“汝治軍不力,兵敗如山倒,此怠軍之罪!”
    “功過皆存,卻難以相抵。”
    恰在此時,李銘插話道,“我看,罰他五軍棍,再給他賞一月的餉,如何?”
    李煜與李銘對視一眼,心下了然。
    “銘叔所言甚好,便以此而行。”
    “卑職認罰,”薛伍雙手抱拳,腰背更彎,“隻是賞糧......卑職愧不敢當啊!”
    “哈哈哈......”李銘撫掌輕笑。
    “是個知輕重的。”
    李銘左手輕捋白須,麵上沒了方才的嚴肅審視之意。
    “不過,該你的就是你的,沒有你拒絕的餘地,老老實實地拿著。”
    “待會去軍法司衙門領了罰,就拿這賞去醫廨,尋大夫瞧瞧,才能好的快些。”
    薛伍一愣,下意識抬頭看向李煜。
    見李煜點了點頭,薛伍麵上頓時一喜,“謝李銘大人!謝李煜大人!”
    “卑職定當不負二位大人栽培愛護!”
    李煜右手輕抬,“退下罷,爾自去領受。”
    “喏!”
    薛伍走時,再無人看押與他,腳步更是輕快。
    李煜瞧著薛伍身影轉出門外,才看向族叔。
    “銘叔,此人你頗為看好?”
    “我?”李銘詫異,又好似想到了什麽,隨即搖頭,“我自然是不在乎他這樣的人。”
    “不過是隨了你意,再給他個機會。”
    被拆穿心思的李煜,也沒表現出多麽驚訝。
    “他到底有沒有能力,現在還很難說。”
    李煜毫不掩飾地吐露道,“但他這樣的人,卻能為我所用。”
    救命之恩也好,知遇之恩也罷。
    薛伍這樣的流民出身,身上早被打上了李煜陣營的印記。
    起碼,在撫遠衛張承誌、劉源敬等武官眼中,這些外來的流民,天然就歸屬於李煜的本部人馬所轄製。
    這些人,便可稱其為李氏羽翼。
    而李氏羽翼愈豐,則撫遠衛城愈穩。
    在城中大多數人眼中,皆是樂見其成。
    類似薛伍這樣的人還有不少,比如那西嶺村的孫瓜落、孫四六等人,亦是如此。
    “隨你,”李銘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這些人也鬧不成什麽風浪。”
    “倒是今日那些罪囚,果斷地可怕。”
    李銘所言,好似意有所指。
    李煜、李銘叔侄在城上瞧得清楚,一人一刀,罪卒們愣是把同伴給砍成了個滾地葫蘆,喂了屍口。
    表現出的果決狠辣,令人不免生疑。
    “待會兒,侄兒把這些人分開問上一問,總能知道的。”
    李煜仍是那般不急不緩,仿佛此事仍在掌握。
    “來人!”他朝門外親衛呼喊,“把人挨個兒押上來!”
    李煜說罷,才朝族叔李銘道,“就勞銘叔辛苦,再陪侄兒審上一審,如何?”
    “賢侄此刻,倒是頗有乃父之風。”
    李銘似乎頗為開懷。
    “也罷,老夫也好奇得緊呐!”
    ......
    “小的跑在前頭,隻聽聞慘叫,未敢回頭。”
    “小人確實是下意識刺了一槍,可他已經染了疫,反正也活不成了!”
    “......小人確實也砍了一刀。”
    一連入堂五人。
    其中兩個一路跑在前麵,對此事沒什麽很深的印象。
    另外三人,則皆是衣袍染血,想藏也藏不住,隻得老實交代。
    “是......是大兄!”
    “不,好像是鄭泗穀!”
    “對,就是鄭泗穀!”
    三人當時隻覺得那第一道聲音甚是熟悉。
    此刻上了‘公堂’,一個個腦子都清明了許多,很快就指出了人選。
    一個是巧合,兩個是萬一,那三個就隻能說是必然。
    李煜揮手屏退這第五個罪囚,這才看向族叔李銘。
    “我看也不必再問了。”
    “也隻能是他了,鄭泗穀。”
    李銘也表達了認可,“看來確實是個禍害,亦有些急智。”
    據眾人所言,鄭泗穀分明是跑在隊伍前列。
    可他卻不忘未雨綢繆,哪怕落後幾步,也在所不惜。
    確實,麻杆兒的獻祭,給他們換了條安穩的生路出來。
    可軍中袍澤,最忌諱的就是鄭泗穀這樣的貨色,為人所不齒。
    落井下石,小人行徑。
    李煜雖不詡君子,卻也不由為之顧忌三分。
    細細想來,他對城中百姓大多皆有恩情,唯獨於這鄭泗穀,好似隻剩那牢獄之怨?
    李煜眉頭蹙了蹙,感歎道,“現在想來,此獠性惡,今日若依約將之放民,我心不安呐。”
    “疑神疑鬼,與乃父一般模樣!”李銘雖嗤笑一聲,卻也並不反駁。
    眼珠子一轉,李銘便有了主意。
    “煜兒,此事交給老夫。”
    “這不管是什麽樣的人,總有適合他的用處。”
    李煜雖說不解,卻也樂得如此。
    “好,那侄兒便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