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暗潮湧動,心思各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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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穩坐釣魚台的李煜而言,這一幕就像是在看戲。
    他身形高居衛城門樓外,向下俯瞰。
    無論是衙前坊佟氏、鄭氏、於氏、範氏之間互相往來也好,亦或南坊營軍組織人手探坊也罷。
    南坊及衙前坊內所有的動靜皆盡收眼底。
    “大人,可用小人為您分解一二?”
    高慶忍耐不住地開口問道。
    今日可是他難得的機會,竟被李大人喚上城牆。
    要說為什麽,也就是圖個熟悉二字。
    高慶站在牆頭眺望,能輕易分辨出那四戶宅邸之歸屬。
    李煜微微頷首。
    高慶隨即滿臉諂笑地抬手向城下指點。
    “大人您瞧,那東北角的,是佟氏。”
    “南邊緊挨著兩座宅邸,是於氏和鄭氏。”
    “靠西的那家,是範氏。”
    高慶眼睜睜瞧著城下一隊精兵入坊,不由低聲道。
    “大人,您莫不擔心他們聯合起來作亂?”
    四家大戶有糧,營軍校尉有兵。
    若雙方一拍即合,李煜此前種種施為,便是在養虎為患。
    “哼哼——”
    李煜嗤笑出聲。
    “高慶,你懂商道,可你卻不太懂為官!”
    “合作?”
    李煜一揮大氅,轉身麵向眾人,正色道。
    “本官乃坐官,自要顧及民生之凋敝,百姓之生計。”
    若是沒了人,他這衛所坐官便毫無意義。
    至於營兵?
    校尉楊玄策,是典型的流官。
    “校尉楊玄策乃營軍流官,他於此地不過一過客爾。”
    李煜抬臂,手掌朝下輕覆,如撒塵埃。
    “你們說,哪有客人,會心疼主人家鍋碗瓢盆的道理?”
    哪怕李煜毫不顧忌的當麵將衙前坊餘下四家大戶比作自家器物,高慶也絲毫不覺共情。
    因為他知道,李煜說的沒錯。
    “誠如......大人所言!”
    高慶拱手揖禮。
    合作,是地位相等的時候,才會行得通的道理。
    高慶隨即定定地望著城下。
    城下雙方的地位,毫無疑問是壓倒性的差異。
    十名營兵斥候著棉襯,披布麵甲,口銜枚,直入大開的衙前坊南門後,如入無人之境。
    金瓜錘、短矛、直刀。
    一行斥候手中所持兵刃,均是經過特意挑選。
    既要便於攜帶,也要利於破顱殺傷。
    ......
    帶隊什長抬頭看了看,一架風箏從某處院中飄起,一根長線從天而降,為他們指引方向。
    營兵什長低下頭,緊了緊手中纏布,左手朝東麵窄巷指了指。
    麾下伍長立刻會意,朝什長點了點頭。
    營兵伍長揮手,當先帶身旁四名兵士打頭陣,逐個步入窄巷。
    “吼——!”
    屍鬼的吼叫依舊淒厲,卻不足以動搖兵卒士氣。
    ‘嘭!’
    前方當麵奔來的屍鬼,麵貌猙獰,嘴角上沾染著不少幹涸的血液。
    當先伍長隻守在原地,抓準時機自下而上揮動手中長柄金瓜,精準砸中屍鬼下頜。
    屍鬼整個身體一滯,隨即微微上拋,向後仰倒。
    它整個下巴連帶一嘴牙齒,都被砸了個稀巴爛。
    屍鬼倒在地上,除了那對猩紅的眼眸依舊轉動,整個身軀都動彈不得。
    方才一擊,視覺隻能看出皮肉外傷,可實際上屍鬼脊椎已經被巨力向上拔得錯了位,亦或折斷......
    營兵伍長站定不動,候了十息,不見再有屍鬼湧來,這才繼續向前。
    路過地上那具屍鬼時,他擺手讓身後兵士先行。
    營兵伍長站定,與屍鬼狂躁的雙眸對視一瞬,霎時嘴角輕揚。
    怪物也會死,如這待宰羔羊一般。
    隻要明悟了這點,心中奇異的快意便止不住的湧起。
    仇恨也好,病態也罷,這世道沒什麽是不瘋的。
    金瓜高舉。
    ‘嘭!’
    ‘噗——’
    就像砸碎一個發爛發臭的甜瓜,濃血濺灑四周。
    零散屍鬼,全然不是這一隊精悍兵卒的對手。
    窄巷限製了兵卒展開陣勢不假。
    卻也限死了屍鬼出現的方向。
    不知為何,坊間大多民宅中都沒什麽屍鬼。
    少了那些可能從犄角旮旯裏冒出來的威脅,一路探尋頗為順利。
    摸到於氏宅邸旁,營兵什長一抬頭,便與院中閣樓上的仆役對上了眼。
    二人嘴角皆是同時揚起笑意。
    “哈哈,老爺!老爺!官兵進坊來接我們了!”
    閣樓上的於府仆役激動地連滾帶爬,從閣樓上跑了下來。
    而院牆外的營兵什長,隻是和一旁伍長對視一眼,聳了聳肩,毫不在乎。
    他們悄悄地來,又悄悄地退去。
    並未與於氏碰麵。
    ‘找到活人。’
    校尉大人的口令,隻有這四個字而已。
    一路走來,更能確定此處坊間屍鬼數目不算多。
    隻碰上區區五具,對營兵而言實在是太少。
    “摸到於氏宅邸,他們就回去了?!”
    城牆上,高慶雙手死死按著牆垛,心頭說不出的緊張。
    這於氏接下來的境遇就仿佛是一麵明鏡,能借此看到高氏若沒有拋家舍業,最終會淪落到何種地步。
    李煜漠然看著坊中那隊原路折返的營兵。
    “別急。”
    “斥候不回去,大隊人馬又怎麽會輕易出發。”
    便是張承誌、劉源敬二人,也是默然不語。
    按軍中慣例,前出斥候完好無損,那就隻能說明是敵人實力不足為慮。
    下一步,便是大軍壓境。
    放到這支營軍身上,應該也是大差不差。
    “集合——!”
    “各隊點名!”
    李煜注意到南坊中很有意思的一幕。
    三百營兵隱隱分作三個群體。
    周巡忙著和手底下一十八人安撫同鄉袍澤,校尉楊玄策的口令傳下來,也被他視若無睹。
    還有一夥人,大概是以許屯將、鄭百戶等人為首。
    或許是因為周巡一眾兵丁不為所動,這一支兵馬也選擇靜觀其變。
    楊玄策募集兵士一百餘人。
    在李煜的視角中看來,一百人和一百一二十人的差別不大。
    所謂堂堂校尉,真正能指派的直係兵力,隻占麾下三分之一。
    這樣的一幕放在眼中,李煜隻覺大有文章可做。
    ......
    許開陽,這是許屯將的名字。
    鄭百戶,全名是鄭武昭。
    “許大人,我們對楊校尉口令這般視而不見,是不是......”
    百戶鄭武昭有些畏首畏尾,既不願惡了撫遠縣本地百姓,又不想拂了校尉楊玄策的麵子。
    以後去往鐵嶺衛的路上,他們恐怕也離不開校尉楊玄策麾下的開原同袍助力。
    屯將許開陽搖了搖頭,他對此倒有不同的見解。
    “武昭啊,聽老哥哥我的沒錯!”
    鐵嶺軍籍出身的兵卒,也是以屯將許開陽為首。
    百戶鄭武昭,充其量隻是個副手。
    “楊校尉不指著撫遠縣為退路,是因為開原衛太遠。”
    “我們不同......”
    許開陽指了指衛城高牆,語重心長道。
    “鐵嶺衛城距此不足百裏。”
    “我們可以沒有他楊玄策,卻不能沒有這撫遠縣!”
    說得難聽些,撫遠是他們唯一能指靠的退路。
    原本營軍百戶周巡手下兵丁數量,就足夠與校尉楊玄策的開原同鄉分庭抗禮。
    再加上個衛城裏的地頭蛇。
    甭管他是什麽小小百戶,入城當日,那百名披了布麵甲的兵卒反正是做不得假。
    昨日周巡入城一日,足可見相談甚歡。
    這般兩兩相合,撫遠縣本地勢力壓根不是校尉楊玄策所能撼動的了。
    那衙前坊縱有百姓,亦是李氏武官囊中之物。
    校尉楊玄策混不吝的性子,敢火中取栗,他們這幾十個鐵嶺老鄉,卻是不得不三思而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