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媚兒正把玩著腰間的無情劍穗，那劍穗還是她上個月從劍塚回來後，特意從師傅洞府尋來的冰蠶絲所製。
    聞言抬眸，眼底掠過一絲了然。
    “魔界倒是消息靈通。”揚紫芸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讓他進來。”
    片刻後，一個身披黑鬥篷的身影被引了進來，鬥篷下露出的皮膚泛著詭異的青紫色，周身散發著若有似無的魔氣。
    他目光掃過殿內，最終定格在蘇媚兒身上，聲音嘶啞如磨砂：“無情劍主，別來無恙。”
    蘇媚兒挑眉，指尖在劍柄上輕輕一彈，劍身在鞘內發出一聲清越的鳴響——這把劍自從一個月前在劍塚認主，便極少有機會真正出鞘，此刻被觸碰，竟像是在呼應她的情緒。
    “魔使大駕光臨，是來替你家魔尊傳訊，還是想試試我這劍，有沒有生鏽？”
    一個月前，劍塚異動，塵封萬年的無情劍突然破封，衝天的劍氣劈開了魔界與人間的結界，嚇得魔尊連夜閉關。
    這事兒雖隻過去短短三十日，卻已傳遍四海八荒，成了各方勢力茶餘飯後的談資。
    魔使顯然也被這話刺了一下，臉色僵了僵，才沉聲道：“我主說了，仙門大會若劍主出戰，魔界願自退三舍，隻是……”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蘇媚兒身後的淮清身上，“傳聞劍主與這位淮清仙長走得頗近？我主勸劍主一句，無情劍主當斷則斷，兒女情長最是誤事。”
    這話戳中了蘇媚兒的癢處。
    她忽然笑起來，轉身挽住淮清的胳膊，故意將頭靠在他肩上——這親昵的姿態，比一個月前剛從劍塚回來時，大膽了不知多少。
    “我當是什麽事，原來是替我操心私情啊。”
    魔尊嗎？那這個魔尊倒是挺會吃醋的。
    她抬眼看向魔使，眼神亮得驚人，“告訴你家魔尊，我蘇媚兒的事，輪不到外人指手畫腳。他要是怕了，大可不必來湊仙門大會的熱鬧。”
    淮清被她突如其來的親近弄得一怔，耳根瞬間紅透。剛認識她時，還隻是個偶爾會臉紅的師妹，如今卻敢在眾目睽睽下與他親近。
    他下意識地抬手，將她往身後護了護，聲音清冷卻堅定：“魔界若是敢動她分毫，雲嵐宗雖弱，也願陪魔尊玩玩。”
    殿內的長老們看得目瞪口呆——誰不知道淮清仙長是出了名的清冷寡淡，別說與人親近，便是多說一句話都吝惜。
    可自一個月前蘇媚兒劍塚認主歸來，這清冷仙長的舉動便越來越“出格”，如今竟為了她，敢直接叫板魔界？
    魔使顯然也沒料到這一出，臉色變了幾變，最終冷哼一聲：“劍主好自為之。”轉身拂袖而去。
    他一走，揚紫芸便無奈地搖搖頭：“你啊，就不能少惹點事？”
    話裏卻沒半分責備，眼底反而藏著笑意。
    誰都知道，這位新晉的無情劍主看著張揚，實則心思通透，三言兩語便化解了魔界的試探，還順帶宣示了主權，倒是把淮清那孩子逼得破了功。
    蘇媚兒吐了吐舌頭，鬆開淮清的胳膊，卻在轉身時，指尖悄悄勾了勾他的掌心。
    淮清的指尖猛地一顫，看向她時，正撞見她回頭投來的狡黠一笑——這笑容比以前更鮮活，也更讓他心亂。
    “好了，”揚紫芸清了清嗓子，將眾人的注意力拉回來。
    “仙門大會的事就這麽定了，你們三個回去準備吧。媚兒，你隨我來一趟，我有些話要對你說。”
    蘇媚兒跟著揚紫芸進了內殿，剛關上門，就被她按住肩膀。
    揚紫芸看著她，眼神複雜：“你真打算和淮清那孩子在一起？你該知道，無情劍認主不過一個月，你的劍意還未穩固，此時牽扯私情，極易影響心境。”
    “宗主”蘇媚兒仰頭笑，眼裏沒有半分猶豫，“劍是冷的，人可以是熱的啊。一個月前在劍塚，是這把劍自己選了我，不是我求著它認主。”
    她摸了摸腰間的劍柄，劍身傳來輕微的震顫，像是在回應她的話，“它認我為主，就得聽我的。我想護著誰，想陪著誰，它都得乖乖聽話。”
    揚紫芸看著她眼裏的光，忽然歎了口氣：“罷了，你這性子，隨……隻是……仙門大會藏著的凶險，比你想的要多。你才握劍一個月，根基尚淺，萬不可大意。”
    “我知道。”蘇媚兒打斷她，語氣沉了下來。
    “正因為才認主一個月，才要去闖一闖。讓那些覺得我隻是運氣好、撿了把好劍的人看看，我蘇媚兒配得上這無情劍主的名頭。”
    她轉身往外走，走到門口時忽然回頭，衝揚紫芸眨了眨眼：“宗主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倒是淮清，您可得多照拂著點，他那人看著清冷，其實笨得很，別被人欺負了。”
    “還有啊，宗主到時可不能拒絕我叨擾您練劍啊，四海八荒第一劍修！”
    揚紫芸看著她跑遠的背影，無奈又好笑地搖搖頭。
    這孩子，——一個月前還在為進內門發愁，如今握著無情劍，倒真有了幾分劍主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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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難怪，淮清這孩子能鐵樹開花。
    蘇媚兒一出殿門，發現淮清和林風都還等在門口。
    林風嘴唇翕動，顯然是想說什麽，蘇媚兒卻一點也不想聽，直接無視了他，走向淮清。
    林風陰沉著臉走在前麵，蘇媚兒戳了戳淮清的胳膊：“師兄，那姓張的長老，是不是跟林風關係不一般？”
    “他是林風的啟蒙恩師。”淮清淡淡道，“不過你放心，仙門大會上，實力為尊。”
    蘇媚兒笑了，抬頭看他，晨光落在他銀白的發上，泛著柔和的光：“有師兄在，我怕什麽？”
    淮清看著她亮晶晶的眼，心頭微動。
    兩人不緊不慢走在回清雲峰的小道上，兩人破天荒默契地都沒有禦劍。
    路邊的寒冰還凝著層薄霜，踩上去咯吱作響，卻被頭頂的大太陽曬得漸漸軟了邊角，偶有冰淩從枝頭墜下，砸在積著殘雪的石縫裏，濺起細碎的水珠。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巧的玉瓶：“這是我煉的清心丹，你帶著，你握劍時日尚淺，萬一……”
    “萬一我控不住劍意，它能幫我壓一壓？”蘇媚兒挑眉接過，卻擰開瓶蓋，倒出一粒塞進他嘴裏。
    她的指尖接觸到淮清柔軟的唇瓣，調皮的往下按了按，嘴唇瞬間充 血，呈現紅豔之色。
    “給你吃。我才握劍一個月，脾氣正烈，待會兒要是不小心劍氣外泄，你離我遠點就好，別被傷著。”
    淮清被那突如其來的觸碰驚得僵在原地，丹藥的清苦混著她指尖的溫度，在舌尖蔓延開來。
    剛想說什麽，就見蘇媚兒突然往前跑了幾步，回頭衝他揮手：“我回洞府準備準備！”
    他看著她轉身進門的背影，忽然低聲道：“我不會躲的。”
    蘇媚兒腳步一頓，沒回頭，隻揮了揮手：“隨你。”
    她的身影輕快得像隻鳥，月白的袍子在風裏飄著，竟比朝霞還要亮眼。
    門“吱呀”一聲關上，淮清站在門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剛才碰到她的地方，耳根又開始發燙。他抬頭看向院內那棵被劍氣削得隻剩半截的老槐樹。
    他忽然笑了——這把劍再烈，終究是護著她的。而他，想護著的，從來都不是那把劍。
    淮清站在原地，看著她跑遠，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
    忽然，他眉頭微蹙，抬手摸向自己的中指——空空如也。
    師妹的靈墟戒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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