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首日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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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寅時左右,雄雞的啼鳴打破了沉寂的夜幕。雙魚寨內逐漸變得喧囂起來。
    風少正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緩緩站起身來,身上的傷痕在微弱的晨光中若隱若現,染血的腳鏈和手鏈隨著他的動作發出細微卻刺耳的聲響。這聲音在這清晨的寂靜中,顯得格外突兀,像是對他們命運無情的嘲諷。
    他輕輕走到窗邊,透過窗欞的縫隙,隻見門外的守衛已經精神抖擻地重新守在門口,手中的長槍在晨光中閃著寒光。時不時,一隊隊巡邏的山賊會從窗前經過,臉上帶著不容置疑的凶悍。
    李穆聽到鎖鏈的聲響,也慢慢睜開了眼睛,目光中帶著幾分清醒和警覺。他看向已經起身的風少正,淡淡地問道:“有什麽發現嗎?”
    “靜觀其變吧。”風少正邊說邊重新坐下,目光深邃,仿佛在思考著什麽重要的決策。他的手指不自覺地在地麵上劃出一道道痕跡,那是他內心焦慮與不安的體現。
    就在這幾個呼吸之間,風少正發現柴房內不少人已經陸續醒來。他們或坐或臥,眼神中或迷茫、或恐懼,但令風少正有些詫異的是,這些“同伴”的臉上所表現的恐懼和害怕已經減少了一些。想必有很多人,在經曆了一夜的掙紮後,已經無奈地認命了。
    風少正心中暗自歎息,卻也隻能默默地為他們祈禱。他撣去夾在王洛發間的一根茅草,輕聲說道:“記得我們昨晚聊的,不要逞強,一切按照山賊們的要求去做。保存體力,尋找機會,我們一定能逃出去的。”
    王洛點了點頭,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他知道,此刻的自己必須堅強起來,為了生存,也為了那份回家的渴望。
    窗外的天空漸漸亮起,山寨內的喧囂聲也越來越大。風少正深吸一口氣,他知道,新的一天已經到來,而他們的困境也才剛剛開始……
    清晨的薄霧中,一陣有序的腳步聲驟然撕裂了山間的寧靜。
    二當家!
    守衛們條件反射般地繃直身軀,連巡邏的山賊們都齊刷刷地停下腳步,向踏入西廂庭院的月季行禮。這些平日裏凶神惡煞的漢子們此刻卻像被掐住喉嚨的鵪鶉,一個個低垂著頭,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詭異的壓抑感,仿佛多看這位二當家一眼,就會招來滅頂之災。
    月季漫不經心地將亮銀鞭纏繞在纖細的小臂上,左手拈著一朵妖豔如血的紅花,在鼻尖輕輕晃動。她蓮步輕移間,繡著暗紋素白裙裾在晨光中泛起微光,所過之處都留下一縷若有若無的幽香,與山間清冽的空氣形成奇妙的對比。
    照老規矩。月季的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把這些押到後山雙魚湖。她頓了頓,紅唇微啟,後麵的事,不需要我多說了吧?
    是,二當家。侍女躬身應道,隨即邁著細碎的步子來到柴房前。她與守衛耳語時,聲音輕得連貼在門縫上的耳朵都聽不真切,隻有幾個模糊的音節在晨風中飄散。
    待侍女複命後,月季忽然仰起頭,露出一截雪白的頸子。她依舊把玩著那朵紅花,右手輕搖著繡有月季花紋的蒲扇,在轉身的刹那,忽然說道:
    今天的天空,倒是格外敞亮呢。
    這句話她說得字正腔圓,音量比平時高出三分,分明是要讓柴房裏的人都聽得真切。然而偌大的庭院裏,除了晨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竟無一人敢應。就連樹上的鳥兒,似乎也識趣地噤了聲。
    沉重的門栓滑動聲在死寂的庭院中格外刺耳。
    都給我聽好了!一個滿臉橫肉的守衛踹開柴房門,腰間鋼刀隨著他的動作哐當作響,二當家有令,押你們這群小崽子去後山雙魚湖!他獰笑著用刀鞘挨個戳過少年們的肩膀,誰要是敢耍什麽小心思...刀鞘突然重重砸在門框上,發出令人心驚的巨響,老子就把他剁碎了喂湖裏的魚!
    柴房內,渾濁的光線隨著敞開的門洶湧而入,刺得眾人紛紛眯起眼。風少正不動聲色地抬起手臂遮擋強光,目光卻如鷹隼般透過指縫,迅速掃過門外——守衛數量增加了,刀刃在晨光下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更遠處,隱約可見通往山寨更深處的蜿蜒路徑。月季那句“格外敞亮”的天空此刻正懸在頭頂,藍得刺目,透著一股反常的詭異。
    王洛有些慌亂地靠近風少正,少年人的指節因用力攥拳而微微發白。風少正不著痕跡地用肩膀擋了他一下,低聲重複:“低頭,照做。”
    李穆已經沉默地起身,拖著沉重的腳鐐率先向外走去。他的背影繃得筆直,每一步都踏得異常沉穩,仿佛不是走向未知的險境,而是在丈量著什麽。他的動作像是一道無聲的命令,柴房內的其他少年們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壓抑著恐懼,一個接一個地、被動地踉蹌著跟了出去。
    守衛粗暴地推搡著落在後麵的人,冰冷的鐵鏈叮當作響,與少年們粗重的喘息、壓抑的嗚咽交織在一起,形成一曲沉悶而絕望的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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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磨蹭什麽!排好隊!”守衛的鞭梢在空中炸開一聲脆響,抽打在泥地上,濺起幾點塵土。
    風少正走在隊伍中段,始終保持著微垂的視線,但眼角的餘光卻像最精密的機括,不斷捕捉著周圍的信息:庭院的結構、守衛的分布、武器配備、通往所謂“後山雙魚湖”的方向……每一步踏出,腳下的碎石都硌得生疼,卻遠不及心底那份沉甸甸的憂慮。月季的突然出現又離去,那句特意提高聲量的感歎,以及這反常的“押送”指令,都像迷霧籠罩在心頭。
    隊伍在守衛的嗬斥和鞭影的驅趕下,緩緩移動。穿過西廂庭院,前方是更為狹窄的山道,兩側是陡峭的石壁,古木參天,藤蔓垂落,光線驟然暗了下來。隻有隊伍前方,隱約能看到豁口處一片刺眼的明亮,仿佛通往光明的出口,又像是吞噬一切的怪物張開的巨口。
    風少正深吸一口氣,山間清晨特有的、帶著草木露水和一絲若有若無血腥味的空氣湧入肺腑。他微微收緊了下頜,眼神在陰影中愈發銳利。
    山賊們押著隊伍穿行在山間小道上,竟有說有笑地談論著今天的任務,仿佛押送這群少年去雙魚湖是件天大的美差。有人拍著腰間鼓鼓的錢袋,發出銀兩碰撞的脆響;有人舔著嘴唇說起宣察府醉仙樓新來的姑娘,引得同伴一陣哄笑。這輕鬆的氛圍與囚徒們沉重的腳步形成詭異對比。
    風少正借著低頭掩飾目光,不動聲色地觀察四周。山道兩側古木參天,藤蔓如巨蟒般纏繞,偶爾能聽見遠處傳來野獸的低吼。更令人絕望的是,每隔一段距離就能看見巡邏的山賊身影,他們腰間鋼刀在樹影間閃著寒光。他悄悄與李穆交換眼神,後者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沒有發現任何可趁之機。
    嘔——隊伍中突然傳來幹嘔聲。一個與王洛歲數看起來相仿的女童跪倒在地,吐出幾口酸水,小臉慘白如紙。晦氣!領頭的守衛狠狠啐了一口,踹了腳身旁嘍囉:去寨裏叫劉瘸子來看看!轉頭卻抽出鞭子抽在女童腳邊:病秧子也得走!誤了時辰老子把你扔進湖裏喂魚!
    半個時辰後,茂密的樹林豁然開朗。一汪幽藍的湖水撞入眼簾——雙魚湖像塊被山神摔碎的鏡子,湖麵泛著詭異的粼光。湖心矗立著座朱漆斑駁的六角亭,飛簷上蹲著麵目猙獰的鎮水獸。三條小舟係在岸邊,隨著波浪輕輕搖晃,仿佛在無聲邀請。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湖岸兩側各立著一尊石雕鯉魚,魚嘴大張,露出滿口尖牙,仿佛隨時會躍起噬人。
    風少正借著低頭的姿態,餘光掃向湖心亭。二當家正悠然坐在石桌前,兩名侍女捧著茶壺與點心侍立左右。他身著錦袍,指尖輕叩桌麵,仿佛在欣賞一場精心安排的表演。
    男女分開!男的東邊,女的西邊!守衛厲聲喝道,鐵鏈碰撞聲與推搡聲頓時響成一片。幾個相熟的少年少女本能地靠在一起,卻被山賊粗暴地拽開。找死是不是?一個滿臉刀疤的山賊揪住一個少年的衣領,將他狠狠摔在地上,再磨蹭老子把你們全扔湖裏喂魚!
    風少正、王洛和李穆被推搡著走向湖東側。近距離觀察下,東側的石雕鯉魚比遠處所見更加猙獰——魚眼凸出,鱗片如刀,魚嘴大張,仿佛隨時會撲咬過來。王洛打了個寒顫,低聲道:這魚……怎麽像活的?風少正沒有回答,隻是默默記下湖岸的布局。
    脫衣服!下湖淨身!山賊領隊厲聲命令。隊伍瞬間騷動起來。什麽?!一個瘦高少年猛地抬頭,臉色煞白,你們瘋了嗎?話音未落,山賊領隊一個箭步上前,一記耳光將他扇倒在地。噗——少年吐出一口血沫,還未爬起,冰冷的刀刃已抵上他的喉嚨。再廢話一句,老子現在就送你見閻王!刀刃微微下壓,鮮血順著脖頸滑落。少年渾身發抖,眼中隻剩絕望的恐懼,像隻待宰的羔羊。
    女生隊伍那邊鴉雀無聲,幾個女孩抱在一起瑟瑟發抖,誰也不敢出聲。湖麵波光粼粼,映照著少年們慘白的臉,仿佛在無聲宣告——這場,絕非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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